第七十六章 《慢刀行》卷終(下)
,影視諸天之旅
雪中,天界。
茫茫天界,彷如一座死地。
一柄古樸長劍沉於仙池池底,水面微波蕩漾泛起道道漣漪,折射的劍身隨光影扭曲晃動,明明觸手可及,卻又像是鏡花水月,宛若幻影。
周寂緩睜雙目,眼裡的迷惘逐漸褪去,看著水下折射的斑斕光影,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深不過三尺的水池當中。
池子里每一滴水都是由濃郁至極的靈氣凝結,周寂下意識的坐起身來,卻發現一切儘是幻影。
仙池早已乾涸破敗,數十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布滿池底,只有一柄看起來似曾相識的古劍靜靜躺在他的身邊。
「這裡是什麼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寂起身環視四周,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荒涼破敗的宮殿當中,亭台樓閣、朱門玉殿因為許久沒有經人維護打理,看起來殘破不堪。
周圍環境更是悄然寧靜,連尋常的蟲鳥啼鳴都沒能聽到。
神識外放,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周寂這才轉身看向沉於池底的那柄長劍,一塊塊記憶碎片迅速拼湊,籠罩在意識外圍的迷霧轟然退散。
「陷……仙.……劍.……」
周寂微閉雙目,將所有一切想起。 ……
當初,他穿過天門來到所謂天界,卻發現這裡靈氣不斷衰減,而衰減的來源便是王仙芝提到過的這柄天外飛劍。
武者習武就是為求仙人永生,然而千餘年前,陷仙劍自天外而來,好巧不巧掉落升仙池中。
普通武者來到天界需得洗去凡軀化仙身,而隨著升仙池被毀,陷仙劍汲取所有靈氣,突然爆發失控,四方天帝前來鎮壓,結果朱雀大帝還未觸及劍身,就瞬間身死道消,魂飛魄散。
而真武大帝、青帝、白帝等人也都各自受傷,將升仙池列為天界禁地。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事件已經平息的時候,天界的靈氣卻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流向凶劍,甚至其他幾方大帝殿前的升仙池也都逐漸乾涸。
數百年間,各方天帝以及天界大能想盡辦法阻止靈氣流失,可惜面對來自先天靈寶的降維打擊,這些高武世界的強者紛紛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靈氣日漸衰減,修行舉步維艱。
再後來,真武大帝另闢蹊徑,想到聚攏氣運代替靈氣修行的法子,果斷投胎轉世,收集人間氣運。
青帝、白帝接連效仿,一眾大能亦隨他們而去。
於是人間便有了真武大帝轉世的徐鳳年,青帝轉世陳芝豹,還有白帝轉世王仙芝。
然而,人間與天界向來只能單向通行。
他們修行高深可以從天界返回人間,天界更多的還是尋常天人,他們在人間可以是呼風喚雨的『陸地神仙』但在這裡……神仙多了,不過又是一個勾心鬥角的『人間』。
作為『普通人』,這些天人只能抱團取暖,苦苦等待天門從人間開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重返人間,掠奪人間氣運。
周寂剛到天界的時候,就曾遇到過這樣的天人,在看到他隨手將天門『捏碎』以後,對方態度立即變得親切友好起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雖然對禁地充滿恐懼,但還是主動領路帶他來到朱雀大殿的外圍。
甚至沒等周寂說完謝謝就瀟洒離去,真是一個大大的好人。 ……
緩睜雙目,周寂彷彿再次置身水中,水波粼粼,折射出斑斕光影,扭曲的劍身隨著漣漪微晃,如實亦如幻。
看著人畜無害的陷仙劍,周寂清亮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凝重。
前兩柄劍收集的太過輕易,輕易到他險些忘記了這是足以毀去洪荒,重開天地的先天殺伐至寶。
為鎮壓絕仙劍,聖人將仙劍世界的三界生生開闢成六界。
除了仙、魔、人、鬼、妖之外,在幽冥鬼界下方開闢邪靈界,永鎮絕仙。
而在誅仙世界,誅仙劍被分成五卷天書,並以石劍為幌,只有破除五卷天書禁制才能喚醒真正誅仙。
他現在所面臨的,是一柄脫離鎮壓,完全失控的陷仙,若非破除時間循環的陷殺之局,怕是連他自己也要在無盡循環當中神魂渙散,意識消磨。
周寂張開手掌,一道四方陣圖在手心若隱若現。
冥冥中,似有一種感覺從心底泛起,周寂低頭看向陷仙,決定再次收復。
心念流轉,若隱若現的陣圖悄然展開,眼前似有的水波和光影統統消散,緊接著,似有一座殘破的四方石陣緩緩升起,絕仙、誅仙雙劍懸於左右兩側,周寂伸手抓向地上的陷仙,短短數尺的距離,卻彷彿穿過遙遠的萬千世界。
耳畔不停傳來琉璃玉碎的脆響,無數世界的碎片化作流光在眼前飄散,周寂的意識也彷彿隨著這些碎片不斷分割,直到觸碰到劍柄的那一刻,所有一切終於恢復,這柄逼得天帝集體轉世的凶劍,如同絕仙、誅仙一樣,化作四方陣圖邊線上面的劍紋,消失在周寂掌心。
誅仙四劍已得其三,周寂並沒有看上去那麼開心。
自從知道四方陣圖的來歷,周寂就意識到自己不可避免的涉足到了聖人之爭。
上古封神之戰,截教近乎覆沒。
通天教主氣急敗壞,想要重開一局,結果誅仙四劍被眾聖封印,自己也被鴻鈞帶回紫霄宮關禁閉。
周寂心裡隱約有所預感,在沒有達到足夠實力之前,還是苟起來摸魚才是最佳選擇。
離開朱雀大殿以後,周寂本打算返回四方陣台,突然看到一道道天門從遠處升起,彷彿十日當空,無數黑影如聚攏起來的蝗蟲般沖入其中。
「發生什麼事了?」
見此一幕,周寂眉頭微皺,低頭看向掌心亮起的陷仙劍紋,得知開端世界的時間扭曲,看似一天重複循環,但在雪中世界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
五年時間為何有此驚變,看到那些湧向人間的蝗蟲,同時打開那麼多天門,怕是王仙芝、李淳罡、鄧太阿他們加一起都堵不住吧?
周寂搖了搖頭,化作一道流光朝天門方向飛去。
天門另一側。
兩軍對峙,十日當空。
驟然間,天地起異象!
九道粗如山峰的光柱從天而降,宛如蒼穹垂落,化作一條條傾瀉人間的雪白瀑布,徹底覆蓋住北莽大纛周圍數十里的大地上。
一個看起來像是莊稼漢的老人從北莽大纛緩步走出。
距離鄧太阿飛劍不過數丈的地方,目光冰冷地望向桃花劍神,「我之所以來此,不過是誘餌罷了,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出手截殺徐鳳年,自有天道鎮壓。」
拓拔菩薩終於現身,面對這位北莽軍神,鄧太阿面容顯得肅穆凝重,遠眺天空懸挂的九道光圈,以及不斷湧出的黑影,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拓拔菩薩冷笑道:「鄧太阿,要不然你我藉此機會,分出勝負生死?」
鄧太阿緩緩收回視線,終於開始正視拓拔菩薩,搖頭道:「輪不到我。」
拓拔菩薩隨即轉頭望去。
塵土飛揚的北莽大纛之前,隱隱約約,從遠處望去,光柱與地面之間,亮起五道顏色各異的劍影。
北莽的天人下凡猶如蝗蟲過境,前來支援徐鳳年的十二陸地神仙就有些過於微不足道了。
更何況,這十二人本是用來應對百萬北莽大軍的,倘若調來此地和數百上千的天人對陣,拒北城必將淪陷!
這一點,徐鳳年也很清楚。
所以他選擇隻身而來。
『五靈歸宗!』
『千方殘光劍!』
地風水火雷,即便沒有周寂千年雷法加持,但在天地感悟方面,作為真武大帝轉世的他近乎開掛一般,以刀化劍,喚出萬千劍芒,朝北莽大纛絞殺而來。
瞬時間,猶如瀑布般的白色光柱為之傾斷,九道天門牽引天道之力都沒能將徐鳳年鎮壓,拓拔菩薩看得眼皮直跳,原本剛猛無敵的武道之心,產生一絲微不可查的動搖。
生死危機之際,一眾天人合力抵擋,九道光柱聚攏一處,與千方殘光劍相撞爆發出撼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徐鳳年噴出一口鮮血,抬頭望向面前,視野之中,只有刺眼的雪白光景。
如同一輪圓月墜入人間!
整個人被噴薄而來的白光徹底吞沒,環繞周身的五靈歸宗砰然粉碎,徐鳳年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倒飛而出,重重砸在地上,身下不斷向四周蔓延開來的龜裂縫隙,好像形成了一張巨大蛛網。
轉眼又有幾百天人從天門湧出,如果是和拓跋菩薩公平對決,以徐鳳年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從頭到尾一頓胖揍,而後者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然而,面對千餘天人合力鎮壓,即便他是真武大帝轉世,也沒有絲毫辦法。
眼看九道光柱再次聚攏,徐鳳年強撐著站起來,眼裡燃起不屈的火焰,耳畔似乎聽到姜泥站在拒北城頭為他擂響北椋戰鼓。
抬首看去,周圍只有風沙嗚咽的蕭索,以及朝他噴薄而來天道鎮壓。
「啊~!」
徐鳳年嘶吼一聲,衣袖被狂風鼓起,真氣盡數爆發,決定硬扛天道。
「你吼那麼大聲幹嘛?」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緊接著光柱轟然落下,沒等他看清來人,眼前的視野再次被刺眼奪目的白光覆蓋。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
這一次,他沒有再被光柱擊飛,這般凝練的天道鎮壓之力足以將任何一個陸地神仙碾碎,他也已經做好硬扛這一擊的準備,但在此刻,足有山峰大小的光柱卻在他身前三尺被一道近乎薄薄的透明屏障擋下,任憑對面千餘名天人合力,都無法突破這道屏障分毫。
「老周!」
徐鳳年真氣鼓起的衣袖逐漸落了下去,轉身看向旁邊,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喜的表情,「你不是走了嗎?」
「臨走之前看到天人下餃子,所以來看一眼.……」
以一擋千雖然看起來很厲害,但這些天人並非全力出手,即便是鄧太阿之流,擋個七八十人不成問題。
周寂環視四周,看向主動走入光柱兵解的天人,眉頭微皺道:「你這是幹什麼了?這麼多人拚死也要圍殺你?」
「人間氣運,*族之爭。」徐鳳年沉聲道,「椋莽之間必有一戰,此戰現在不打,將來更加慘烈。」
「我倒是挺喜歡李劍神那句話的,人間的歸人間,天上的歸天上。」周寂手掌探入虛空,隨著一柄散發著無盡凶戾的長劍從虛空中拔出,天道凝練的光柱轟然粉碎。
周寂抬頭看向還在不斷往外擁擠的九道天門,一劍揮去,天空彷彿割裂一般,劃出一道深邃無垠的巨大劍痕。
天門悄無聲息的泯滅,連同還沒來及鑽出天門的蝗蟲,一同消失在劍痕當中。
整個戰場瞬間安靜下來,交手的武者還是廝殺的士兵全都目瞪口僵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就是你一直要找的那柄劍?」徐鳳年怔怔說道。
「不是,我去天界找的是這一柄。」
富貴不歸故鄉,如錦衣夜行。
馬上就要走了,可不得抓緊機會秀一下嘍~
周寂隨手一揮,絕仙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柄詭譎凶劍。
涉足人間國運之爭,放在洪荒世界那叫殺劫,便是闡教十二金仙都無法避免,更何況是這些覬覦人間氣運的蝗蟲們?
既然這麼想留在人間,那就老老實實的應劫吧。
周寂心念流轉,陷仙劍周圍的空氣彷彿水波微顫,向外擴散無盡漣漪。
北莽大纛那邊的千餘名天人,突然僵持不動,神魂離竅,仙體如流沙潰散。
天帝轉世只有王仙芝一人恢復記憶,至於這些人轉世投胎能否記得前塵往事就全看他們自己了。
從始至終,周寂看都沒看拓跋菩薩一眼。
此間所有事都因陷仙劍而起,如今試圖掠奪人間氣運的天人已死,重新傳下仙道修行之法,他和此界的因果也算是抵消了。
一道流光從眼前消逝。
徐鳳年視線隨流光消逝的方向看去,輕聲道了句謝謝。
他知道,這次一別,以後再無相見可能。
轉身看向拓跋菩薩以及他身後的數十萬大軍,洶湧澎湃的戰意從徐鳳年胸中泛起,意氣風發,從容自通道:「來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