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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公司關張

  接到單位的電話,常九花立即在她大哥的陪同下從省城直接趕到渭高醫院。見到臉色臘黃的張大軍,常九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問他:「我走的時候你還好好地,才這會功夫,為啥就成了這個樣子?」


  張大軍有氣無力地安慰她:「我沒事。不用擔心。」


  事實上,張大軍的病已經無可救藥。那天他吃了西瓜和羊肉泡,一涼一熱兩種食物致命相剋。其中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個老肝炎,而且肝硬化程度相當嚴重。由於多年的夫妻關係相當僵化,他們基本上屬於長期分居狀態,他生活沒有規律,吃飯也不按時。幾種錯誤疊加在一起,使得他的發病特別嚴重。


  汪江玥陪著李明全去醫院看望他,李明全表情沉重地說:「他和我一起去石家莊的時候,還結實地象頭牛似的,怎麼這麼快就倒了?」


  「世事無常,真是想不到啊。這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他。」常九花自責不已。


  常九花哭地痛徹心肺,汪江玥忍不住陪著她掉眼淚,張大軍躺在床上罵她:「一個娘們,哭哭泣泣的象個啥,李總來看我,還叫李主任陪著傷心。」常九花立即就擦乾了眼淚,反過來勸汪江玥:「你倒是傷那門子心?」豈不知,汪江玥也有難言之癮。


  近幾年,單位里先後有好幾位中年男子都是因突發而死。男人與女人的身份不同,責任和義務都不同,劃時代的男人佔據了家庭的主導地位,上有老,下有小,肩上的膽子重,心理負擔也重。整個大院里,一些年紀稍大的老年人,多是留下一些老太太,男人大都早已歸西。汪江玥回到家裡,對自己和的李小山關係進行了審視。她氣他掙了錢沒有告訴自己,竟然因一張假畫而把多年的心血都付之一炬。同時,她意識到自己作為妻子也有不合格的一面。由於多年的流離生活,李小山得了糖尿病,卻從未進行治療。她在網上查看了一些關於糖尿病方面的相關知識,對那種病有了一些了解。理智告訴她,李小山不能再在外面混了。


  她不得不尋思著要如何解決李小山的就業問題,如果再回到單位如何來安置他。時下不比以前,兩個單位合併,機關人浮於事,人心慌慌,都在為自己的飯碗擔憂。只能裁人,卻不可能進人。李明全每天都為下一步機關工作人員的安置問題而頭疼,自己再去找他豈不是給他添堵。這時候,李小山把電話打過來:「公司的業務還繼續讓三弟開展,我已經在一家保險公司應聘了。這樣,可以緩解一下經濟上的壓力,保險公司工資高,而且也是我的強項。」


  汪江玥深感意外:「不是說好關了公司,回家調養身體嗎?」


  「我不能回去吃軟飯,以前我就說過,我不能活在你的陰影里,我得自己活。我的身體,你放心,只要吃一些降血糖葯,就可以了。我在保險這個行業摸爬滾打了多年,工作起來也得心應手。」


  「這也行,隔行如隔山,你只要明白這個道理就行。」


  張大軍在幾天後就去世了,常九花哭得暈過去幾次。張大軍才四十六歲,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父親,母親也健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場面令所有人唏嚅不已。常九花哭得最多的一句話是:「要是我以前對他好一些,我也不會後悔。」


  一切都不可以重來。


  在他的追悼會儀式上,李梅從省城趕來為他送行。她一直和常九花關係比較好,兩家人以前交集比較多。特別是孫科,在一些大型設備的購置上都是派張大軍前往,李梅比以前漂亮了許多,省城的水土養人。汪江玥請她在外面吃了頓飯,兩個人聊了很多。她已經再婚,對象就是那個他們一直來往的男同學。孫科去世后,那位男同學也離了婚,一家人重新團聚。李梅將兒了孫昊的照片給汪江玥看,有些時日不見,孩子長高了,眉眼也長開了,卻絲毫找不到一絲孫科面貌的痕迹。汪江玥不免為孫科叫屈,他才是世上最可悲的男人,一生當中什麼都沒有留下。


  「過得好嗎?」


  「還行吧,說實話,孫科的病這些年也把我折騰美了,人常說久病床前無孝子。」


  「我能理解,只是現在這個社會人的生命周期越來越短,也真是讓人寒心。有時間,把孫昊帶回來住幾天,麥香還經常念叨著他呢。」


  「好,江玥,真的非常感謝你,在我們最難的時候,你總是一直在幫忙。」


  「應該的。我們兩家是多年的老關係了,更象是兄妹。以前,孫科對我也特別好。你以後有事,特別是孩子的事,一定要告訴我,能幫你的我會盡全力幫你。」


  飯畢,汪江玥給李明全打電話,說要派車送李梅回省城去,孫昊放學回家還要人照顧。李明全很爽快地同意了。


  一個月後,李小山去外縣籌備保險支公司,三弟一個人實在無力支撐下去,三番五次地給李小山打電話要回家去。


  李小山不同意,他就把電話打給汪江玥,他說他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總不能把自己耗在那裡吧。


  汪江玥在電話中指責李小山:「三弟也是成家了的人,人家的日子還要過,你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李小山辯解:「我實在不忍心自己開的公司短命。」


  「不然呢,就讓她奄奄一息?自生自滅?」


  李小山無奈地嘆息一聲:「那好吧,你做主。先把余貨從省城拉回家,然後我聯繫總公司,再將貨退回去。」


  三弟很快打來電話,說自己已經整理好所有的東西,讓汪江玥去一趟,然後雇一輛車從省城把東西拉回來。汪江玥答應第二天一大早去。


  余貨不多,但都是玻璃瓶裝的精油,再加上開公司時配置的一些辦公桌椅就將一輛工具車塞得滿滿地。


  他們特意選擇到渭高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左右,汪江玥丟不起那個人,她不喜歡被別人問候。樓上樓下跑了幾十趟,才把所有的東西搬完。


  東西將客廳塞得滿滿地,三弟徵求她的意見:「把這兩塊牌匾掛起來吧?不然,你一個女同志也掛不了。」


  一張梅花春雪圖,還有一張書法上面寫著兩個碩大的「誠信」。汪江玥第一次見到這兩個人的墨寶,特別是誠信那兩個字就顯得特別刺目。三弟將所有隻有男勞力才能幹得了的活幹完,汪江玥請他和司機一起去附近的飯店簡單地吃了飯。三弟回顧了一下幾個月來的艱辛,汪江玥代表李小山向他道歉:「三弟,大嫂代表你大哥向你陪不是。」


  三弟眼睛紅了:「沒什麼,他也挺不容易的。」


  終究是兄弟情深,他都不肯怨他。


  汪江玥從提包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千元,往他面前一放:「這一千元,除了付車費,剩下的給你回家作路費。」


  他不肯收:「這太多了,大哥也給了我錢。」


  「那這一千元錢你就拿著,回家給弟妹買點東西。」


  再三推讓,他才收下。


  送走了他們,汪江玥從父母家接回麥香。麥香看到家裡堆得亂七八糟,不停地問她:「媽媽,這是什麼呀?」


  汪江玥不願意毀壞李小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哄她說是別人的東西暫時寄放在家裡。時間已經不早了,她也累得夠嗆,安頓好麥香睡下。又將客廳里的化妝品堆放到陽台上,感覺腿都有些邁不動了。


  終於可以歇下來了,她看到那兩幅字畫,才想到應知道兩幅字畫的出處。


  梅花春雪作者落款是省內一名家,汪江玥倒是聽說過。可是《誠信》兩字的作者蓋的印章是篆書,不好認。她從書櫃中取出放大鏡,對著作者蓋章的地方仔細看了一下,頓時傻了眼:張成剛。


  汪江玥知道張成剛一直在修行書法,他在自己的書房裡專門布置了一間書畫室,他本身就是個文化人,附庸文雅也很正常。可是,他什麼時候也有大作在市場上面售,她卻從未曾聽說過。李小山,竟然糊塗到購買到了一個什麼也不是的人的書法作品,這個男人與他老婆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汪江玥那個氣,簡直沒法形容,這不是天大的諷刺嗎?誠信,在汪江玥和張成剛之間,亦或是汪江玥與李小山之間,誠信豈不是一個笑話。


  她打電話給三弟,先是關心地問他是不是到安城了。又問到那兩幅字畫的事,特別是那幅字的來歷,三弟說字畫是李小山經人介紹從一家書畫店裡買的,大約都是五萬元的價格。


  汪江玥什麼也沒說,就掛了電話。她已經沒有力氣給李小山打電話了,再說了,既成事實的東西,指責與謾罵都不解決任何問題。他在外打拚多年,早已和單位的人和事斷了關係,或許他早已忘記了局領導張成剛的存在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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