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吃瓜,後一秒躺槍,人生就是這樣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伏伏
宋老照例要在宴會開始前作為主人講話,可不管他講的多麽氣勢非凡,多麽激動人心,不過空話而已,聽得再多也就是那點意思,顛來又倒去,實在是很沒意思。這場盛大的英雄會,在我眼裏其實就是場吃喝大會,偏偏夏煜又說不能吃,待會兒上了菜,在這麽多人麵前一筷子都不動也不妥。我還在想著夏煜要如何解決這兩難之境,台上卻突生變故——“宋書首要為我兒做主啊——”不知道哪個門派的人突然衝上了中心的台子,那人亦是皓首老夫,卻披頭散發在大庭廣眾之下重重跪在了宋老麵前,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要討個公道,卻說不清到底是什麽事,狀若瘋癲,不知還剩幾分神智。一石激起千層浪,台下頓時議論紛紛,我看向夏煜,用眼神詢問個中緣由。他望著台上沒有看我,卻低聲說:“流雲派掌門獨子前來參會,五日前被人於山下妓館殺害,老掌門從此竟是瘋了,整日要向宋老討個說法,宋老為了英雄會順利進行,把他暫且關了起來,沒想到還是鬧上了台麵。”自己兒子在妓館被人殺了,找宋老賠?雖然說這山下一片都是劃給了宋老的地界,可這事也找他,宋老得多冤啊。我看著流雲派老掌門被一幹護衛迅速帶走,心裏想著多半是自己招惹了仇家。台上宋老淡然自若,帶著驕傲的笑意解釋了幾句便接上了先前的話來。這時台下又有動靜,是個年輕公子:“宋老先生!我爹前日就在你這翠山別苑失蹤,此事又當如何說?”這下可算是炸了鍋,有一個不怕事的牽頭,竟然還有其他人紛紛跟上:“這麽說我師弟也不見了好幾日!”“可憐我的女兒蹊蹺溺水身亡!”“我派也丟了幾個弟子!”“……”我震驚不已,自我們來到翠山別苑以來,身邊竟有這麽多人失蹤甚至喪命?怎麽回事?大家都在這兒尋仇嗎?發生這麽多慘事,我還無知無覺。病了這些天,居然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沒被夏煜這樣那樣的仇家弄死簡直是走運。“我們沒有人失蹤吧?”我問夏煜。“沒有。”“那都是什麽人?”“流雲派掌門之子,飛花門大師姐,司徒家的二弟子還有劉家家主,其他小門派也還有一些。”“……他們為什麽失蹤?”夏煜這話說的,光報上他們的名字我也不認識啊。“不知道。”夏煜皺眉,台上台下鬧成這樣,這場宴會是再難進行下去了,不過我們這樣的小門派,出了這等大事自然輪不到我們頭上,此時隻能靠邊看戲。許多人圍著台子,幾乎繞了一整圈,更多人擠上前湊熱鬧,九山派正好又在台邊,一時間我們周圍簡直是混亂不堪。我站起來看了一圈,方青玉正從遠處過來,手裏端著一隻碗,我一看那隻碗就難受,因為那是我喝藥的碗,本以為今天出來赴宴可以不吃藥的,沒想到方青玉居然還是按時去找柳大夫給我端到這兒來。夏煜拉著我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向方青玉那邊走去,大約是想要避開人群衝突,站在遠處觀望。雖然台下擁擠不堪,嘈雜不已,卻沒有誰能再次突破宋家高手的阻擋衝上台去。宋老傲立於台上,冷眼看著人群越聚越多,一言不發。我正感歎宋老此人不愧是老江湖,這種時候還能做到沉穩端莊麵不改色時,宋老卻開口了,帶著他渾厚內力的聲音撞進在場所有人耳中:“今日之事,老朽深表遺憾,是何人在我山莊內所犯大罪,毀我英雄會,老朽必將徹查到底,我宋明光絕不姑息一個惡人,定會給所有人交代!”“不過此事既是牽涉甚廣,老朽亦是身在局中,不如另推一位主事者方能不失公允——不知各位可否記得當初的執筆仗劍?作惡者既出,自然要由仗劍者立斬——”我心下一驚,宋老這是要把夏煜扔出去扛著!老東西真不要臉!有本事辦鴻雁會,爛攤子有本事也自己收啊!原先見麵之時表現得同我們親近,這時候倒也毫不客氣,方才我還對他有幾分同情現在一分也無!夏煜依然沒有什麽表情,仿佛宋老說的都與他無關,難道是早已習慣這種任務,對此無動於衷?“此事我有意委托仗劍者——九山派夏煜夏掌門來調查,不知夏掌門可否願意助老朽一臂之力,還天下一個公道?”去你娘的還天下公道!根本就是你自己不想承擔責任!說的可比唱的好聽!“仗劍執筆乃夏某分內之事,若能得各位信任,在下定不辱命。”夏煜向前一步,對人群行禮道。“好!”那個最先要給自己爹討說法的公子又第一個站出來認了夏煜仗劍者的身份,“早聽說過九山派夏掌門極為正直,想來也能不畏他們大家大門,若能尋回父親,劉翯願為夏掌門鞍前馬後!”劉家公子眼眶通紅,想必父親失蹤凶多吉少已然悲痛,自己當眾討說法也需要莫大的勇氣。而他說了這番話,其他人也紛紛應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煜身上。“今日雖有意外擾了興致,既然此事已有主事,諸位回位不妨安坐,靜候片刻,酒宴一如往常——”宋老這樣說了,竟是還打算繼續擺宴席,而高手護衛沒一人離開,如此軟硬兼施行事,確實有效,原本聚集在台前的人紛紛退散,台上重又升起笙歌,表麵看起來幾乎和流雲派掌門出現之前沒有差別。可那些有親人失蹤或死去的人,暗裏如何甘心?原先他們一定也有過申訴,多半是因為英雄會召開在即,被宋老不鹹不淡地壓了下來,迫於威懾不敢言,這次趁著流雲派造成混亂的機會,又有血氣方剛的劉家公子帶頭,才紛紛說了出來,現在宋老差夏煜去調查,再與宋家對抗便顯得極不明智,隻得順著台階下了,滿心怨懣也要吃下這頓飯去。我們還站在外圍,突然夏煜回身攬住我,咳了一聲,另一隻手打翻了我手裏的空藥碗,照著地麵摔去,藥碗應聲而碎,又吸引了不少目光,我還感覺他掐了我一把。我立刻會意,接著他的聲音咳了起來,咳一陣又作無力狀,靠著夏煜搖搖欲墜。夏煜見墨遠山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對台上作了個手勢,墨遠山立刻示意他知道了,揮手讓我們先去。夏煜扶著我回去,逃離了宴會,方青玉也跟進來,直到關上門,三人才算鬆了口氣。心情卻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放緩了。“這幾日我大概不能常回來,你自己要小心。”夏煜說,“若我不慎有哪裏出了錯,他們可能會拿你要挾我。”“我就知道……”我很絕望,我大概就是九山派最軟的柿子,怎麽看都是最好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