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良心,超痛的
我很氣,抬腳踢飛了花叢邊的一顆石子,骨碌碌滾到了嚴十腳邊。“你是不是覺得,有你娘給你撐腰,就可以無所顧忌了?”嚴十看著我的眼裏充滿了怨氣。我那顆石子又沒打著他!瞪我幹什麽!我現在就是可以在這兒橫著走怎麽地了?我現在雖然是狐假虎威,可也得好好利用機會,最好能氣他個半死!於是我晃悠到嚴十身邊,故意歪著頭問他:“你七哥真是夏煜殺的?”“你……!”嚴十氣結,又不敢對我動手,看了一眼書房甚至都沒敢把膝蓋從地上抬起來,“是他帶人殺進白梅壇的!就算不是他親手殺了七哥,那也得算在他頭上!”“哦……那你最近見過夏煜麽?”我無視嚴十的憤怒。“見過啊怎麽了?想哥哥了?想他再給你一劍?”嚴十麵帶嘲諷神色。我覺得他就是存心跟我過不去:“……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和你沒什麽好說!”“那不然讓我娘跟你說?”我蹲在他旁邊,笑得很開心。“……夏煜大年三十晚上偷襲了青梅壇,九哥那時候還在總壇養傷,三哥叫我去增援晚了一步,我帶人第二天趕到的時候,整個青梅壇都被他殺得差不多了,我和他打了個照麵就讓他給跑了,就這樣!”嚴十說是說了,滿心不甘都寫在臉上。“大年三十他怎麽還能帶著那麽多人出來?”夏煜這是不讓屬下過個安生日子啊!“什麽那麽多人!他就一個人!就他一個不過年的!”嚴十說,“雖然我很討厭他,但他確實比你強到不知哪兒去了。”“……”這回是我震驚了,夏煜一個人闖進青梅壇殺了一整夜?“他為什麽要選大年三十對青梅壇下手?”“我怎麽知道!他有病吧!”嚴十很不耐煩,“你們兄弟情深,你難道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你問這些有什麽用,就你這樣的還能幹嘛?”我好奇不行嗎?!“哎,你認識段三論嗎?”我突然又想起一條線索。“你還問的沒完了是吧?煩不煩啊?”我相信,如果沒有我娘把他治住,他肯定還想打我一頓。那我也不客氣了:“都說了是替我娘問的!”嚴十果然不敢不回答:“段三論不是十二的人嗎,你問我幹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段三論是總壇派去的!”“……可他去了紅梅壇就沒有回來過啊!哪兒還有什麽消息!現在紅梅壇也沒了,誰知道他是死是活!”嚴十說。不對,段三論謊稱李行川死的時候,不是向總壇匯報過,還因為拿到了鴻雁碎玉而被授予了新任壇主身份嗎?“你們沒有封他為新的紅梅壇主?還派你九哥去給他行封賞?”“啊?紅梅壇主一直是十二啊,段三論有什麽本事,還想當壇主?”“他不是圍殺十二後謊稱他墜崖身亡自己上位了嗎?”“啊?十二墜崖過?”“……”嚴十不知道?他們兄弟關係這麽好,為什麽十二出事他不知道?……這麽一說,紅梅壇易主半個月,嚴七也不知道,我們在十五那兒住了十多天,也沒有見他接到任何來自總壇的消息。那段三論獻出的鴻雁碎玉,是給了管事的嚴三還是去行封賞的嚴九?總之一定有人給了他定心丸讓他敢推翻李行川自己做壇主!看起來千重雪的水可不比鴻雁書的淺,他們兄弟之間關係真有表麵上這麽和睦嗎?“哎你怎麽不說了?十二墜崖是怎麽回事?”嚴十這會兒倒是好奇了。“偏不說,氣死你。”我衝他一笑,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我還是餓,恰好路過了廚房,打算進去做個菜冷靜一下。還未到做晚飯的時候,我和廚房老大娘親切地攀談了一會兒,今日掌勺便是我夏大廚了,我想這一次我吸取教訓,總不會做的那麽差。大娘燒著火,絮絮叨叨地和我嘮家常,我嘴上嗯嗯啊啊地隨便應付著,卻在腦子裏想著接下來的應對,今日再去書房,就會顯得尷尬,他們湊在一起說的事,原本是商議救我爹,但我總覺得嚴長老和我娘,嚴三和李行川,他們說的都是不同的事,混在一起說,我不知前因後果,就無法串聯起線索,若是我打斷他們來詢問,他們也不和我解釋,相互之間顧忌也有可能,最好的辦法是我能找機會單獨詢問。我娘好辦,找個沒人的地兒撒嬌打滾,她一定會忍不住告訴我。嚴長老那兒也還算好說,他是個重品格的人,對我娘和我的態度還不錯,我還有和我爺爺相像的臉,隻要我誠懇一些,情真意切些,他或許就會鬆口。但嚴三不能直接問,李行川問了不會說,就需要更縝密的給他們下套,不如等我先問過我娘和嚴長老再考慮……“啊!”我想得太入神,竟然不小心切到手了。“哎喲,小公子怎麽回事嘛!都說了這活兒不是你幹的,這下老爺怪罪下來老婆子我怎麽擔得起!”做飯的老大娘很緊張。“沒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大娘先走吧,旁人問起來就說是我趕走你的,別進來了,我一個人能行的。”我才安慰了她一會兒,把老大娘哄出了廚房門,回頭就看見鍋裏糊成了黑炭球。我趕緊盛出這明顯不能吃了的一盤,又放一把不知道什麽青菜白菜進去炒,炒著炒著發現菜變得也有些黑,於是舀起一鐵勺的油一下子倒進鍋——原來鍋裏邊也會著火!難怪我娘這麽愛做飯,雖然油星子亂飛有些嚇人,但做飯是真的好玩!我這會兒也挺想吃點什麽,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出鍋的時候菜都是黑的,看起來就無從下口。可我還沒玩夠,就不知道是誰這麽無聊,竟然把我在廚房做飯的事情稟報了嚴長老他們,我才做了兩個菜,都沒勇氣嚐一口,李行川就出現在我背後:“阿凜……知道你生氣了,但你這毒下得也太明顯了吧?”我不理他,我正在煎魚,魚還在鍋裏蹦躂著想要跳出來,我就死死按住鍋蓋不讓它得逞。“你別生氣了,我們回去吧?”李行川說。“……我走之後你們聊了些什麽?”我沒有回頭,那魚還在彭彭地撞鍋蓋。“……大姐她突然哭了,還吵著摔東西要去個什麽地方找人,父親就哄她說一定會去,我和三哥在旁邊站著,好像什麽也沒說成。”李行川說。我、我把我娘氣哭了?不管怎麽說……我爹現在可能很危險,我隻想著自己,還和她那樣鬧,卻沒有考慮她一定也很難過,是我錯了!我真該死!我扔了鍋蓋,轉身就走,我要去向我娘認錯。“等等!”李行川拉住我,“你……現在找到了你娘……那我……”“你還想把我關在你那院子裏當個玩物?”現在我才不會任你擺布!沒讓我娘打死你已經是考慮你畢竟救了我!“我從來沒有把你當玩物!”李行川大聲說。“真的?”“……從離開玉梅壇之後就沒有……”李行川這話說得可太實誠了,實誠得我想一油勺敲死他。“……”我想了想,現在事情還沒弄明白,不能說與他斷了聯係再不相見,何況我安全有了保障,諒他也不敢再亂來,以後說不定有些我做不到的事還要誆他替我去做,當下不能把他踹開。“是嗎?那過幾天陪我去街上玩吧,上次還有很多沒看的地方。”我揚起一個逼真的假笑。“好啊好啊!去!你說去哪兒玩都行!”李行川喜出望外的模樣越發顯得傻兮兮的。我收起笑臉向書房走去。真卑鄙啊。我也開始利用別人對我的好意了,當初夏煜對童彤施以溫情是為了換取消息,現在我為了我的目的,為了尋到他們不肯告訴我的真相,也做了和他一樣的事,曾經被我所不齒的事。回想起我對夏煜說“真相與我何幹”時的樣子,真是輕狂!我曾經渾渾噩噩隨波逐流,想著萬事順其自然,到哪兒都可以隨遇而安,可現在事到臨頭,我根本做不到不聞不問,內心煎熬了這麽久,我才明白自己終究希望能夠做些什麽。我根本沒有自以為得那麽高尚,也沒有自以為的那麽灑脫。事到臨頭,我既放不下,也沒能堅持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