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三號和男二號的較量,大概就是輸在番位了吧
七日之期將至,再減去路上一日,算一算明日就得啟程。可我眼前依舊像是雲遮霧繞,看不清稍遠的東西,左手也還是沒有知覺,夏煜堅決不同意我親自去見宋明光,十二這次居然也站在夏煜那邊,說是讓夏煜扮成我去與宋明光交涉更安全些。“恕我直言,現在我們互換身份真的很難騙過宋明光。”我還是覺得我去更好,反正就算是夏煜去,真動起手來,被宋明光打死也不過是一招和一百招的區別,何況現在我和夏煜氣質相差甚遠,宋明光又見慣了夏煜,隻怕一眼就能認出來。“他認出來又如何,就算心裏知道,誰又能證明我是你?何況此事關鍵並不在於去的人是誰,他所看重的隻是最後一塊鴻雁碎玉。”夏煜說。“但如此一來,他會懷疑鴻雁碎玉的消息真實與否,這可關係到爹的安危!我們不能拿這個冒險!”我還是覺得不妥,宋明光不明千重鎖的真相,多半不敢殺我,我認為自己並無性命之憂。夏煜重重地拍了桌子:“你還想拿你的安危冒險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夏煜改不了凶我。 可是他們若是去了,我一個人留在金梅壇就安全嗎?我跟著他們一起去又能安全嗎?若是我和夏煜同時出現在宋明光麵前,他會不會把我倆一起抓了?天底下哪有不入虎穴就能抱走人家虎崽子的好事兒?宋明光的實力擺在那裏,不管怎麽想,都不可能有毫無風險的萬全之策。難道又要冒險?上次就因此將司徒啟折在翠山別苑,這次我們誰再有個閃失怎麽辦?夏煜似乎試圖安慰我:“你放心留在這裏,宋明光想殺我也沒那麽容易,打不過就跑總是沒問題的。”和他說我擔心他是沒有用的,還不如說我擔心我自己:“你也說過,萬一金梅壇也有宋明光的人潛入怎麽辦?你們都不在我身邊,我可是廢人一個。”“我讓十哥親自照顧你!”十二搶著說。“……你莫不是忘記了你十哥有多恨我?”嚴十現在是不會殺我,但他隻要在我麵前就罵個不停,實在煩人,讓他照顧我,我是不信他會親力親為,到時候隻要一個疏漏死的就是我!“那我們同去!”十二說,“就一同去見宋明光!他能拿我們怎麽樣?”“他能把我們一網打盡。”夏煜的聲音很不屑,“你以為鴻雁書的章首和門下高手都是枕頭草包麽?他們多少人?我們多少人?萬一出事,我們不能全部折進去,總要有人留下來再尋新路。”“所以還是阿凜留下來最好。”呸!十二這人,平時看起來對我好得我要什麽他給什麽,一到關鍵時刻根本不站我這邊!“嗯。弈汐留下來。”呸!夏煜這人,這幾日和十二那是見麵就打,這種時候怎麽還就如此合拍!“我聽弈陽的。”呸!方青玉這人,在夏煜麵前一向沒有自我!我哥說啥他都覺得好!結果到最後還是沒我選擇的餘地!我說:“那行,從現在開始我是夏煜,但是,哥,你不能是我。”夏煜說:“什麽?”我笑道:“你現在得是三月湖邊扶風弱柳,也得是深山霧障毒蟲蛇蠍,你懂我意思吧?那身紫色滾金邊,胸口繡梅花的長袍,真想親眼看你穿啊。”夏煜說:“我現在就能穿給你看,真當我演不好你那樣子麽。”“不用了,你現在穿了我又看不見。”我說,“我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你可別隨隨便便放出你那一身正氣。”方青玉突然陰陽怪氣地說:“嚴十二,你也注意些,可別露餡。”十二說:“我肯定沒問題。”我也覺得十二沒問題,他的演技我見識過許多次,絕對是戲班台柱子的水平。方青玉笑了一聲,又恢複了平日溫和的語氣:“不如現在試試?就假裝是你平常同弈汐說話。”十二被方青玉質疑,不滿地放大了聲音:“試就試,這有什麽!”我也不知道方青玉想幹什麽,十二一口答應,卻再沒別的聲響,我眼裏隻能看見一團模糊的影子從左側走到右側,又從右側走到左側。夏煜說:“你隨便說什麽,看在母親的份上,我暫時不會打死你。”十二對著夏煜叫我的名字:“阿阿阿凜,我我我們……不不不行,我看著夏煜你這張臉根本說不出那些話!”我覺得這話就很沒道理:“我們的臉明明一樣。”十二的影子晃到了我麵前,他說:“你也明明知道這是為什麽。”夏煜冷笑道:“我也知道為什麽,是我思慮不周,早知你居心不良,當初我就該在九山派山腳下那個茶館裏順手讓你從此不能人事。”方青玉也笑了:“現在也來得及,不過是弈陽你一句話的事兒。”十二似乎很生氣,卻不知如何反駁,嘴裏發出些含混又不成句的氣聲兒。夏煜這話說的可謂卸磨殺驢,十二倒也真像頭無可奈何的傻驢子。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但我覺得此時如果我也笑,那實在是太殘忍了,一頭驢也不應當承受這世上的許多惡意,幹脆假裝沒聽見他們說話。十二最終沒有理會夏煜和方青玉,依舊是對我說:“阿凜你自從來到金梅壇,就沒有和我好好說過話,現在我、我有話可以單獨和你說嗎?”夏煜說:“你又想幹什麽?”十二說:“我沒問你!”接著又是刀劍出鞘的兩聲。我想想這一回是躲不過去了,說清楚也無妨:“你好好說,我就聽。”十二立刻衝夏煜嚷嚷:“聽到沒有!出去出去,你趕緊去換衣服練練!”夏煜又用鼻子哼了一聲,對我說:“有事叫我。”夏煜和方青玉都離開了這間屋子,十二把方青玉的凳子拉過來,坐在床邊卻沒有立刻說話,我也在等他開口。我心裏很清楚他要說什麽,若是我處於他的境地,也該同樣痛苦不堪,可那又怎麽樣?我不明白他情之所起,甚至越來越看不清自己對他的想法,難道他說喜歡我,我就要以同樣的感情回報?我從前的生活有如一碗我最討厭的白粥,寡淡又乏味,沒有認識多少人,更談不上喜歡什麽人,與實實在在的人打交道,哪有讀話本小說有趣?文中的人物或好或壞,都寫的明明白白,他們怎麽樣也都得順遂我的心意。活人則不會,活人隻會指責我沉浸小說,耽於玩樂,荒廢武功。活人心思最是難猜,與我有過來往的人們,隻被我在心裏分為討厭和不討厭,而且連我自己,都被劃分在討厭的裏頭。喜歡意味著什麽?一個人為什麽喜歡另一個人?怎麽才能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想想自己認識的這些人,拋開爹娘不提,我一直認為自己最喜歡的人是柳大夫,因為他對我最溫柔,他能猜到我的想法,他不僅不說我遊手好閑還特意帶話本給我看。可我呢?我得了這些好處,還受他照顧,但從未對他本人產生任何探求的願望,仔細想想,我叫了他這麽多年“柳大夫”,可我連他到底叫什麽名字也不知道。我這樣的薄情寡義的人或許就是不值得被善待,對我再好也得不到相應的回報。柳大夫如此,十二也如此。我原先是認為十二他以前傷害過我,是他欠我,我利用他一下也無可厚非。可是現在呢?他救我許多次,也算和我出生入死,算一算哪裏又還有虧欠?沒有虧欠,他還能以“喜歡”這樣虛無縹緲的理由對我好,可我以什麽理由繼續去利用他呢?就這樣隨便接了別人的真心,我又該往哪裏放?我在腦子裏理了理這些想法,即使其中仍然有想不明白之處,但我知道怎麽做才合適。這種感情,我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於是我先說:“我記得我早就拒絕過你,你明知求而不得又何必堅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