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麽都還有這種操作?
宋明光和崔嵬查看了那具屍首,確認是他最近派出去的探子其中之一,本該半月前就折返的人不知為何就在幾天前陷在這密林深處。他們聚在樹下驗屍,我和夏煜都沒有參與。夏煜的心情很不好,不僅不去看那屍體,還直接在旁邊砍倒一棵樹,坐在樹樁上板著臉不做聲。我小心翼翼地擠著他身邊坐下,他隻是往旁邊挪了一些,再沒別的反應,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我又往他身上靠了過去,他依舊沒有反應,坐的端端正正,還是不肯看我。他這是生氣了吧?而且肯定不是生我的氣,否則他直接就對我動手了,應該也不是和墨遠山生氣,否則他不會不理我。那就隻有一個結果,他是生自己的氣了。而他氣的原因多半就是覺得他沒能管好我,我踩上陷阱差點死在他麵前,或許還有最後關頭是墨遠山先削斷了繩子。唉,就算我這人平時還挺會說話,哄哄崔雨和十五那樣的孩子也很拿手,可夏煜在我麵前生自己的氣,這我沒經驗,要怎麽哄啊?他這人就覺得他的想法都是對的,他認為自己錯了那就一定是他的錯,如果我說“這不是你的錯”,他反而會覺得我是在跟他對著幹,這肯定不行;如果我主動反省“是我不夠小心”,多半也會加重他的愧疚,因為在他眼裏我幾乎是事事不能自理的,我可以不小心,但他不能讓我不小心,那這也不能說;如果我說“我沒有怪你”,也顯得很奇怪,仿佛我也認為原本是他有錯一樣。我在他背後想辦法,一邊蹭來蹭去,表現得黏黏糊糊都沒能讓他回頭,最後我選擇主動找死轉移他的視線——我從地上拔了幾把有韌性的長草和幾朵小花,隨手編了個花環套在了夏煜頭上。夏煜終於有了反應,他抬手摸了摸頭上的一堆花花草草,也沒有拿下來,隻甩給我一個“別找打”的眼神。“哎,好看,真好看,”我伸手把快要掉下來的小花又插回去,“不愧是我哥,怎麽就生得這麽英俊呢?”夏煜皺了皺眉,看起來是情緒有所鬆動了,我立刻追擊:“說真的,我一直羨慕你,不僅因為你是九山派掌門,也不因為你武功好,主要是羨慕你有我這麽英俊瀟灑的弟弟。”夏煜故作矜持地哼了一聲,站起來把花環摘下來反手扣在我頭上,去了宋明光那邊查看情況。我認為自己是成功了,於是得意洋洋地占據了他原來坐的地方,忍不住就還撩起腿抖幾抖。墨遠山溜過來,對我頭上的花環驚歎道:“夏小公子好興致,這般心性真叫人佩服。”我總是不能分辨他說的話到底是客氣還是諷刺,也就隨口敷衍:“墨兄見多識廣,自然能者多勞,我什麽也不會,去了隻能添亂。”墨遠山抬手把我的腿拍下去,自己挨著我坐下:“在下方才聽了夏小公子與夏掌門說話,心裏突然羨慕得很。”我說:“你也羨慕他有個英俊瀟灑的弟弟?”墨遠山收起笑容嚴肅道:“正是。”我覺得他真的很會說話,比夏煜和十二能聊多了:“墨兄眼光真不錯。”墨遠山剛要笑著再接茬,夏煜卻回來了,麵無表情地拉著我離開了人群,徑直走到了宋明光視線之內最遠的地方,我們麵前就是還沒開出的路,荊棘野草足有一人高。我不知道他怎麽了,這時候又不敢惹他,隻能靜等他先說。“不要和他走太近。”夏煜開口就說。“為什麽?”“他眼神不善,你聽我的就是。”此處確實不宜詳細談話,我自然是相信他,也不再追問,隻是有一點很在意:“就他那縫縫眼你是怎麽看見他眼神的?”夏煜又甩我一個眼刀,卻將目光落在了身邊一棵樹上,揚了揚下巴讓我看。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樹幹分枝處的樹皮被人為剖掉了一小塊,正是個根細長棍兒中間掛個方塊的形狀,就像塊排骨。我立刻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又與夏煜眼神相匯,他輕輕點頭。我又轉身看了看四周其他的樹木,好幾棵樹都是在最低的那條粗枝下方,有這麽一個缺,而這些樹連起來,順著能成一條路。十二在給我們指引方向?還是提示機關?又或者兩者皆是?但不管怎樣可以確定一點,那就是我們已經完全進入了千重雪的地盤,而且他們開始行動了。“你們偷偷摸摸的在看什麽?”崔雨突然跑過來,不知道在哪糊了滿手泥巴。我頓時緊張不已,這種暗號可不能被發現!“那邊樹上還掛著人。”夏煜指著一棵樹說。我再次抬頭,這才發現在那葉深林密處,還掛著不止一個人。崔雨見狀,立刻叫了人過來,先仔細查找,毀去機關,再把樹上的人放下來。這幾人也是穿著探子的黑衣,可因為死得太久,還被鷹鷲啄食,麵目全都無法分辨,隻從一人身上搜出了一塊木雕地圖。當然他們說是地圖,但那東西在我眼裏隻是一塊雕著拙劣山水的腰牌。“你看這筆畫之間的留白,就是暗藏的路線。”夏煜拿樹枝在地上複原那幅畫,試圖教我看懂。我認真看了許久,終於懂了自己根本沒有認路的天賦。夏煜認為這探子做的地圖是真的,他走過的路也是對的。他在地上指出幾個點,說這些地方我們都走過,一直以來大致方向沒錯,隻是有時繞了遠路,若是按照地圖走,大約很能縮短行程。今日我們在此處耽誤了許多時間,來不及走去更安全的地方紮營,宋明光思慮過後也決定就在這林子裏過夜,還召回了散在周圍的暗衛,說是此後集中人員更安全,明日一起按腰牌上的路線走。他發出口哨訊號,我們這隊伍裏立刻就多了十幾個人。他們個個身著黑衣,用黑布遮麵包頭,有些還背著樹枝以便隱匿,像是成熟的毒果子紛紛從周圍的樹上滾落下來。哪怕夏煜已經告訴過我他們的存在,可我還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整天蹲在樹上,腿都不會麻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