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一個個孫子似的
說實話,看著林曉明和牛家威這一伙人,我已然心火騰騰。
曾經的恥辱浮上心頭,恨不得馬上叫他們立刻加倍還來,我一定會變著法的收拾他們。
但是,我深知這一伙人在金寶三龍的帶領下,在這偏遠的山裡,天高皇帝遠,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惹上了就是三十多人出動。
最要命的是,金寶鎮派出所里,幾乎全是他們的人。1999年,就連所長曹洪也跟他們稱兄道弟的。
而徐陽這個高手倒是穩啊,居然罵了一句「媽的也太囂張,真是欠收拾」,他就要跳下車去的架勢。
我卻當場沉喝道:「徐陽,強龍不壓地頭蛇,走為上計!」
與那同時,我一轟油門,瘋狂的向著老家的方向逃去了。
逃,是一種狼狽,但我不會永遠這樣的。
我一定會讓他們更狼狽!
但我想不到的是,這一天,我特么註定是要狼狽的。
林曉明在身後狂叫道:「去他媽的,這雜種今天不給我唱國歌,老子心裡不舒服,兄弟們,給我追!」
牛家威也吼道:「老子今天不讓他給我當眾擼上一把,老子就不是牛家威,不配金寶三龍之一!」
他媽逼的,這狗日的當年就是這麼收拾我的。
就是我初一的那年,才十二歲,因為罵了林艷,牛家威帶人來打了我不說,還強行讓我看了街上錄像廳里的午夜錄像帶,很H很H的那種,逼我打了一次shou槍。
我的楚男生涯,就是這麼結束的。
那一次,我在被無盡羞辱的同時,放出的是淡白白的東西,還有一種異樣的快意,原來做男人是這麼痛快的。
只可惜後來的命運多磨,感受這樣快意的時候太少了。特別是結了婚後,妻子知道我沒生育之後,真是太痛苦了,十天半個月都不能有那麼一回。
此時,我和徐陽的身後,一大幫子人追了出來,約是有二十幾號人呢!他們全都騎著摩托車,搭著人,一路拉轟的朝我們趕過來了。
這些人就是這麼無趣,成天的街上混吃混喝,不務正業,還收保護費,就以欺負別人為樂子。
徐陽憤怒,但還是坐在車上跟著我狼狽而逃,「浩哥,我艹他媽的,要不是看他們人這麼多,老子真是要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反正都破戒了,不在乎什麼了。」
破戒?
我心裡好奇,但也沒問。畢竟這好像是徐陽的隱私,他一定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這故事,怕是和他讀到大學三年級就退了學有關係。
當然,能得他這麼一個高手叫一聲浩哥,我現在都有一種莫大的幸運之感。
可我就那麼帶著一個高手瘋狂的逃,路不好走,他都又要飛起來了。
身後,十多輛摩托車,在瘋狂的追著,引得趕集的人們紛紛驚震注目。
還有的人認出了我,同情的叫道:「老天爺啊,張瘸子這兒子又慘了啊!」
「是啊,沒看見嗎,身上灰撲撲的,衣服褲子都爛了,還有血呢!」
「唉,金寶三龍真是太欺負人了,沒一個好東西。張浩這個可憐的娃呀……」
「……」
感謝鄉親們的樸實與善良,還有同情,但我發誓要是躲過了今天,一定會狠狠的報復回來的。
徐陽還在身後沉聲叫道:「浩哥,我們就這麼逃嗎?他們一定會追到你家裡的。」
我回道:「陽哥,我知道,前面有岔路,能讓我們繞回去的。只要繞回去了,以這破驢子的速度,漸漸就能甩開他們了。今天沒法回老家了,只能晚上租個車悄悄回去了。」
「嗯,到了城裡,我去租車。那些個王八蛋,真他媽以後得一個一個教訓!」
確實,二十多分鐘后,我上了岔路,瘋狂的往果州方向回饒。
林曉明和牛家威這些王八蛋,害得老子有家難歸了,真是讓我怒火萬千,以後非得找回來不可。
我他媽都往回逃了,居然林曉明一伙人還在後面追著,興奮的哇哇大吼,一路叫罵連連,聲勢特別浩大。
縱然我們的破驢子發動機好,但在這破爛的土路上,確實也不給勁。最主要的是坑窪太多了,車子速度要是瘋狂提起來,我是沒法控制的住的。
好在林曉明等人也不敢騎得快了,所以也就差不多一直和我們保持五六十米的距離,始終追不上。
等到我上了國道線的時候,心裡一喜,罵道:「你媽逼的,來追我們吧,沒指望了。」
徐陽還回頭豎了一下中指。
就在那時,從國道的果州方向,疾馳來了兩輛警車,與我迎面而過。
我心說,這他媽很可能是金寶派出所的車吧,奶奶的,都他媽一丘之貉,沒一個好鳥。
要是這警車與林曉明一伙人相遇,說不定就得調頭來追老子們了。
當下,我更是轟足了油門,瘋狂的沖一道長近三百米的國道大坡。發動機轟鳴,提速很快的。
我下意識的在完好的後視鏡里看了看,頓時有些震驚了。
真沒想到的是,那兩輛警車突然打橫,幾乎連成一線,愣生生的在國道與土公路的交界處,將林曉明一伙人攔了下來。
車上跳下了四個高大強壯的便衣警察來,直接擋住了林曉明他們,其中一人吼道:「你們這伙二混子,想幹什麼?誰都不許傷害小浩!」
林曉明等人迫不得已停了車,紛紛跳了下來。
那時我也是徹底驚震了,因為我認出了四個警察里的兩個背影:肩寬腰細的武剛,說話的就是他;還有瘦削但很挺拔的薛誠!另兩個不太熟識,但肯定是他們的好朋友,死黨級別。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欣慰與感動齊來,差點落淚,馬上停下來,調頭又沖了回去。
奶奶個熊,爺爺個鳥,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徐陽也是看明白了,很興奮的叫道:「去他媽的,這下子爽死了!」
沒一會兒,我就順坡回去了,到了武剛他們身邊。
那時候,林曉明和牛家威正囂張呢!
林曉明冷吼道:「你們四個傢伙,哪個派出所的,不認識老子們是金寶三龍的林曉明和牛家威嗎?」
牛家威更是狂暴:「老子不會怕你們的。想保張浩有駕,不可能!不信,咱們到金寶鎮走一走,看我能不能把所長叫出來跟你們認識認識?」
剩下的二十幾號金寶街頭二混子,全都嚷嚷喳喳的,一伙人囂張的不可一世。
林曉明還指著我,狂罵道:「小野種,你他媽敢回來是吧?行,你敢回來,老子今天一定叫你好好唱國歌!」
牛家威惡趣的笑意浮在臉上,吼著:「老子今天一定要你給我連擼三發!」
我停好破驢子,和徐陽跳下車來。
武剛和薛誠等人一直就看著林曉明和牛家威這些人囂張,狂妄,沒說話。
此時見我回來了,武剛等人突然拔出槍來,咔咔幾聲拉了槍栓,槍口抬起來,指向了林曉明等人。
四個人的動作看起來好帥,好酷,果斷而拉風。
武剛冷喝道:「都給我閉嘴!你們這些王八羔子二混子,成天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就知道欺負弱小是吧?今天,誰敢讓小浩唱國歌和擼什麼,我就敢把他拘回城裡!」
這槍一出,好些個二混子都慫了,臉生驚懼之色,紛紛有後退的姿勢。
可誰知林曉明和牛家威並不吃這一套,兩個狗日的膽子是大啊!
林曉明冷嘿嘿一笑,掃了我一眼,「喲喲喲,你們還是城裡的警察呀?張浩,你個小野種,還他媽在城裡混不錯了是嗎?回個老家,還有警察來護送?」
牛家威冷嘻嘻的笑了笑,「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曉明哥,曉東不是在城裡混的更好嗎?那啥,你們四個警察,別他媽拿槍威脅我們的,搞得好像我們沒見過槍啊?有本事,開槍啊,朝老子這裡開啊!」
狗日的非常囂張,說著,還一臉的兇狠之相,指著他自己的胸膛,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武剛等人稍一遲疑,林曉明一伙人就更是囂張起來了。
那些步步後退的二混子們,全部又湧上來了,紛紛嚷嚷的,「城裡的警察就了不起了嗎?我們沒見過警察嗎?」
「拿著槍要打咱老百姓嗎?有天理嗎?」
「這他媽是金寶,不是城裡,老子們誰都不怕!」
「……」
這些街面上的二混子別的事情干不好,打架起鬨很有一套,鬧得很兇。
我確實是意想不到,居然武剛等人拔了槍出來,還不頂事了。
不過,我看武剛臉色很難看的,似乎已經在狠下決心了。
林曉明更是大手一揮,止住了所有二混子們的吼聲,指著武剛他們道:「你們聽著,我哥在果州城裡混呢!他的關係也不是吃素的,你們他媽的要是敢……」
話沒說完,武剛果斷開槍了!
54手槍的響聲,跟打雷似的,聲音在山裡到處回蕩。
子彈準確的擊中了林曉明和牛家威之間的公路原始石頭,打出個坑來,震得二人渾身一顫,臉色猛變,向後退了兩步。
他們身邊的二混子們,更是有人嚇得腿軟了,向後急退。
武剛一槍打完,冷吼道:「我們四人這是要前往金寶鎮那邊的東華縣執行公務,你們再擋著路,聚集鬧事,別怪我下一槍打斷的就是某某人的腿了!」
吼著,他的槍口在林曉明和牛家威的腿上指了指,嚇得兩個貨臉青面黑的,臉上汗水都出來了,又是連連後退。
林曉明還陪了個笑:「哎哎哎,同志同志,別這樣,咱們……」
「閉嘴!」武剛槍指著他的腿,「再廢話,斷腿的就是你!」
林曉明打了個哆嗦,後退兩步,不敢再扯淡了。
這動起真格的來,一夥二混子也不敢再囂張了。雖然他們在金寶鎮上橫行霸道慣了,但真要面對子彈,還是個個都嫌命短了。
薛誠跟著吼道:「妨礙我們執行重要公務,你全家坐牢都擔不起這個責!張浩回一趟老家,你們就這麼欺負他,真是良心讓狗吃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他媽的誰都別想好!趕緊滾開,把路讓出來,我們馬上要出發了!」
當場,林曉明和牛家威等人又嚇倒了,紛紛後退,讓開,讓出道來。
武剛又喝道:「光讓道是吧?這些摩托車還不讓開?我們直接撞爛了是不會賠償的!」
林曉明趕緊跟牛家威等人,將所有的摩托車發動起來,挪到了路邊上。
武剛等人這才退了手槍保險,收起槍來,讓林曉明等人長出了一口氣。
林曉明一伙人心裡肯定不服,但一個個都站在路邊上,跟孫子似的,誰他媽都不敢放一個屁!
武剛這才看著我,認真道:「小浩,你們身上的傷,沒什麼事吧?要不到前面金寶醫院看看?」
我笑笑,「剛哥,沒什麼事的。你們要執行公務的話,就馬上走吧!」
他點點頭,「正好也順路!你們跟我們走,走前面,灰塵能小一點。你回到老家,就在家裡等我們,回頭我們任務完了,接上你們,再回城裡。」
說著,他特意看了看林曉明和牛家威兩眼,那話顯然是說給這兩個貨聽的。
林曉明和牛家威心頭還是有點發怵,相視一眼,不敢再說什麼。
於是,我騎著車,拉上徐陽,轟著油門在前面開路。
武剛四人的兩輛警車迅速跟上,搞得就像他們護送我回老家一樣。當然,武剛將彈殼和彈頭都收了起來的。
身後,林曉明一伙人等我們走了好遠,才騎著摩托車回鎮上。他們的摩托車十幾輛,聲音還是很大,陣容也很龐大,但卻沒有先前的那種鬧吼吼的聲威了,因為一個個都沒心情吼叫了。
等我們到了金寶鎮上的時候,正也是趕集人多的時候,車速都慢了很多。
經過先前遇上林曉明一伙人的茶館時,知道他們一伙人追我事情的人們都驚呆了。
誰也不敢相信,我和我的同伴居然什麼事也沒有,又回來了,而且還有兩輛警車在我破驢子後面保駕護航。
正巧旁邊不遠有一家路邊的小吃攤,賣一種叫「鍋灰涼粉」的地方小吃。
這小吃用的是發酵一夜的麵粉,在普通的炒鍋爐子上攤煎成香脆的中間鼓空的圓麵餅,麵餅大約碗口大小,從邊上破開口子,裡面倒上紅油、大料調製的涼粉條子一碗,就那麼像陝西肉夾饃一樣的吃,很爽口的。
武剛在車裡還叫我停下來,說小浩,我們一人吃一套鍋盔涼粉再走。
結果,我和徐陽在路邊停下來,和四個警察一起吃起了鍋盔涼粉,武剛搶著付了錢,薛誠還去店子里買了水過來。
本來我是想付錢的,但武剛和薛誠都堅決不允許。武剛還小聲說:小浩,沒有你,我們哪裡來的半年獎金髮啊,請你吃點這些東西,算什麼呢,不過這裡的味道很正宗,麵餅香酥脆,涼粉勁道香辣。
好吧,我也只好作罷了。
不過,我還是悄悄對武剛說:「剛哥,你們一定不是去東華縣執行任務的吧?」
武剛愣了一下,笑了笑,低聲說:「子民哥接到你的電話后,馬上就安排了下來,叫我們往你老家趕過來。路上能遇到于晴他們就抓起來,遇不上的話,一定要追上你,他也怕于晴的堂哥這些人殺回馬槍。我們在路上確實沒遇上別克車,也沒看見四個騎摩托車的混子,估計他們是抄近路回那邊的西陽縣了。回頭,我們再去那邊暗地調查一下再說。他們沒抓著,誰知還遇上了這街面上的混子收拾你了,也剛剛好,呵呵……」
我笑笑,說真是謝謝子民哥了,不過你們不來的話,以陽哥這破驢子的速度,他們也追不上的,頂多我回不了老家而已。
武剛點點頭,看了徐陽一眼,說這車不錯,長相難看,但發動機真心好。
徐陽笑了笑,不說話,很穩的樣子。
我又感嘆道:「剛哥,你是真兄弟啊,還真是敢開槍呢!」
他有點鬱悶的笑笑,「這些鄉下的土混子,一個個都愣頭青,自以為王。但畢竟又是人命一條,不敢真打的。嚇嚇也就行了。今天要真是幹起來了,後果很難說。再說了,看他們的口氣,和金寶鎮派出所也是有關係的。當然,這裡派出所里要是有人出面,倒也得給我們城裡的幾分面子,事情也鬧不大的。」
我點點頭,「不過,剛哥你槍法神准啊!你們現在的配槍,后挫力大,準度並不好的。」
他一笑,有點自信,點點頭,「嗯,自我感覺還行。」
這情景看在識知我的人們眼裡,一個個都驚的目瞪口呆,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人們悄悄議論起來,聲音都很小,幾乎只有我這種聽力發達的人才能聽到似的。
「看哇,張瘸子這野娃子好像混的不錯啊!你看,人家跟警察好熟,有說有笑的,這真是有人撐腰了呀!」
「是啊!原以為他今天慘了,林曉明和牛家威他們要收拾慘他,誰知道還有警車來護駕。」
「你看你看,林曉明他們回來了,都不敢過這邊來了哎……」
「呵呵,是嚇倒了吧?這些橫行霸道的王八蛋,真是活該……」
「……」
對於一切,我就裝著沒聽見一樣,一身雖然灰撲撲的,還帶傷,但心情依舊不錯,吃著,喝著水。
吃完之後,我們才再次啟動。
按理說,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我爸應該開著他的拉客火三輪拉客的。
但我到了拉客的下車點,也沒看見我爸的車。
我想他一定是從街上拉著客回鄉下了,於是沿著破爛的山路,向老家而去。
但是,一直到了我老家所在的「涼水井村」那裡的上車點,也沒看見我爸的車。
我停下破驢子,和武剛他們下了車,準備走二里地的小路回我家去一趟。
我心裡還是感慨無比,賺了錢了,真的可以帶著爸媽離開這窮山惡水的鬼地方了,再也不在這裡受窮受白眼和嘲笑了。
正好上車點還有幾個村民,看到我被警察陪著回來,和警察還有說有笑的,都驚呆了,估計是沒想到我混這麼好?
有一個村民還說:「哎,張浩,你回來搞啥子?昨天半夜你媽肚子痛的打滾,你爸用三輪車拉她進城看病了,你還不曉的撒?看嘛,我們今天上街,都沒法坐他的車了,還等別人來拉哎!」
我媽的病又發作了?!
我心裡一驚,有一種疼痛扎心的感覺!
當下,我跳上破驢子,帶著武剛他們,又往果州趕去。
武剛想的周到,還在上車的時候叫我別擔心,他馬上聯繫所里的兄弟,趕緊在城裡的醫院查一下,看看我爸將我媽拉到城裡哪家醫院了。
他也真給我長臉,讓村民們更是驚愣的看著我,沒想到我還能使動城裡的警察了。
路上,我車都騎的要飛起來了,心急如焚。
爸媽身上沒有多少錢,我怕他們進城裡治病會受人欺負,1999年,像黃學升那樣的醫生太多了。
我爸開三輪拉客,從這裡到街上,十五公里爛路,一人才收一塊錢,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幾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