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可憐的孩子
將眾人關押在牢房之後,獄卒便離去了。
就算是他們,似乎也不願意長期停留在這裡。
黑牢之中,有一股壓抑,陰沉的氛圍,凡是進入這裡的人,胸口都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這裡不知道死過多少人,每一處都有怨氣殘留……」
張恆打量著牢房的欄杆。
很細,很粗糙,甚至銹跡斑斑,有許多手印,留在上面。
可以想象,過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雙手抓著欄杆,喊著放我出去。
他們手上的血汗,長久的黏在欄杆上,變成了無法磨滅的痕迹。
牢房是潮濕而腐爛的,腳下像是一灘爛泥,腳踩下去,會留下一個不淺的腳印,腳印里,浮出渾濁而腥臭的臭水。
「血,是血……」
方別驚恐的發現,在這渾濁的水漬之中,有不少血絲在漂浮。
而地面的泥縫之中,更是隨處可見紅白之物。
「這裡到底死過多少人?」
眾人露出驚恐之色,背後發冷。
「是屍體,這裡有腐爛了大半的屍體!」
有人在角落裡撈出一具腥臭的殘屍,隨著他的撈起,勉強黏合的骨肉咔咔的掉落下來。
「我們腳下踩得根本不是泥,而是無數屍體腐爛的碎肉……」
人們臉色鐵青,更有甚者,直接嘔吐了起來。
有人扶著牆,吐得眼冒金星,卻發現牆壁上到處都布滿了手指印,像是有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用手指摳著牆壁來發泄。
偌大牢房,根本沒有落腳之地,此地如同鬼蜮一般,眾人腳下,頭頂,四周牆壁,到處都充斥著血腥。
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願意待在這裡。
可惜,他們沒得選。
人的適應力是很強大的,最終,在幾個時辰過去之後,人們還是習慣了這裡。
他們脫下了自己的衣物,墊在身下,勉強坐了上去,強迫自己忽略屁股底下那濕潤的觸感。
「我們會不會有一天,也腐爛在這裡,不知道過去多久,血肉,骨頭,都變成泥濘,被人踩在腳下……」方別很恐懼,流出淚來,他主動湊到張恆身邊。
因為只有張恆,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神色如常,似乎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他的冷靜,似乎給了方別些許的安全感。
「不會。」張恆卻沒有安慰他的意思,說出的話讓人不寒而慄:「我們是人族,死在牢房裡的,都是無人問津的神族囚徒……而我們,不會被遺忘,想必很快就會有人來拷問我們,如果能在神族的折磨下活著,那麼再考慮考慮,會不會變成腐屍的問題吧。」
聞言,不只是方別,牢房裡的所有人,紛紛捂住了臉,發出悲傷的哭聲。
他們忘記了噁心,忘記了排斥,很多人伏在地上,悔恨不已。
「都怪我,如果當時我不貪心,如果我們不內訌……」
「內訌?」
張恆有些詫異。
「你走之後,我們尋到了一塊青石,裡面竟然藏著數件珍寶,於是,有人升起貪念,欲要獨戰,多佔……大打出手,鬧出了動靜,這才吸引了神族獄卒……」
方別也是一副悔恨面孔,顯然,他當時也參與了進去。
張恆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麼個原因。
他一時憐憫,欲要順手幫眾人一把,卻忽略了人性本惡,在見到寶物之後,貪心作祟,竟然會發展成這樣。
張恆的憐憫之心消散,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
「我現在已經進入了神族,但是卻深陷黑牢之中,想要找到第二元嬰,給姚子禾送渡劫金丹,首先,我必須要離開這裡……」
張恆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但,我該如何離開?」
良久,他緩緩睜開眼眸,一個並不算成熟的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或許,我不必著急離開,而可以試著,融入到神族之中去。」
這個念頭,在張恆腦海里迅速的生根發芽。
可惜,念頭只是念頭,想要將其付諸於行動,還需要等待時機。
這一等,便是足足三日。
三日的時間,牢房之中已經不再有哀嚎和悔恨,眾人就像是丟了魂一般,獃滯的坐著,不發一言。
該瘋狂的瘋狂了,該掙扎的也掙扎了,淚水和哭嚎都沒有用,那麼就只剩下麻木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有鐵索划動地面的聲音響起。
「提審人族!」
走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神族。
看其服飾,與手中所持的鐵索,卻是與之前的獄卒頭領一模一樣。
很顯然,他是另一隻小隊的隊長,負責審訊眾人。
牢門打開,兩道鐵索飛入,直接捲起兩個修士,拖到了牢籠之外。
「不要,不要殺我!」
「為什麼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二人如同奔赴刑場一般,撕心裂肺的叫著。
但是換來的,卻只是神族的冷笑。
二人這一去,便是足足一日。
一日後,回來了一人。
只是他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成人形,琵琶骨被貫穿,兩條腿殘缺了七成,沒過多久便斷氣了,屍體埋在泥濘之中。
假以時日,他也會腐爛在此。
「繼續提審!」
神族統領說道。
這一次,他選了三人,這三人里,包括方別。
「不要,不要選我,不要啊……」
方別掙扎的最厲害,他的眼淚鼻涕嘩啦啦的流了出來,在危難之際,指著張恆說道。
「審問他,去審問他啊!他最神秘,他最冷靜,他一定有秘密,而我只是一個散修,我什麼都不知道!」
神族統領掃了一眼張恆,冷笑道。
「帶走!」
張恆看著他們的背影,神色依舊如常。
方別僅僅過了半日,便回來了。
只是回來的他,已經瘋癲,他滿嘴說著胡話,用指甲刮著牆壁,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們根本什麼都不想問,也不指望知道什麼……」
「他們是惡魔,只想要折磨我們!」
「惡魔……都是惡魔……」
牢房裡還剩下的,就只有張恆和另一個瘦小男子。
「完了!」
瘦小男子惶惶不可終日。
死不可怕,等死的滋味也可怕。
在足足兩日後,終於還是有人來了。
這一次,沒得選,在瘦小男子哭天搶地的哀嚎聲之中,張恆平靜的站起,順從的走了出去。
「倒是一個聰明人。」
獄卒隊長看了一眼張恆,眸子里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芒。
「咱們這,誰還沒有見血?」
獄卒們紛紛對視,最後目光鎖定在一個看起來很是內向的獄卒身上。
他被眾人盯上,下意識的便感覺到了恐懼,往後縮了縮。
「拓森……」獄卒隊長看了看他,漠然說道:「你既然選擇做一個獄卒,想要積累軍功,改變命運,那麼你,就必須要改變自己怯懦的性子……今日,你可以見血了,放心吧,人族要比那些重刑犯懦弱的多,他們只會哭嚎和求饒,殺他們,不比殺一隻雞困難多少。」
「相信我,只要你舉起手中的刑具,他們就會瑟瑟發抖,恨不得跪下來舔你的腳!」
見拓森似乎還有些猶豫,獄卒隊長冷笑了一聲,說道。
「如果你連審問人族都不敢,那麼我就殺了你,第三十五小隊,不需要廢物!」
拓森渾身一震,蒼白的臉上湧出一抹血色,他猛地點頭,咬咬牙說道。
「我敢!」
「很好。」獄卒隊長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們將張恆,帶到了一座由黑石堆砌而成的審訊室。
審訊室里,掛滿了各種刑具。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獄卒們獰笑了幾聲,相繼離去,有一人,還專門將一隻鞭子,遞給了拓森。
拓森吞咽著口水,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出身卑微,但是不甘願當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所以他參軍,成為了獄卒,他要積攢軍功,變成人上人,他要改變自己懦弱的性子,精彩的活著!
所以,他必須要邁出這一步!
拓森眼中,燃燒起了旺盛的火焰,骨子裡的凶性和殘忍,終於被激發了出來。
可是當他看向已經被鐵索重重纏繞,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的張恆之時,卻是露出了愕然之色。
「你,叫拓森是么?」
張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這個可憐的孩子,他的第一步,註定是邁不出來了。
他很快就會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