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會提,卻也不會忘
蕭康帝仁厚不假,卻也不傻,有時候有一些事情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不代表這些事就能輕飄飄的揭過不提,不過是尋個機會罷了。
“誠國公不必拖了別人下水,豫王幽閉在府中有很久了,便是閑著,也沒那個功夫去給您編排證據栽贓陷害。”
先前彈劾誠國公的那個禦史到底是剛上任的,說話也有些口無遮攔。聽了他的話,滿堂百官哄堂大笑,那人猶不知自己做了什麽,疑惑的看著眾人。
“好了,誠國公,不管豫王的證據是真是假,至少他拿出來了,你既然說跟自己沒關係,那且拿出來你的證據。”蕭康帝咳嗽了一聲,止住眾人的笑聲,不過看相向那個禦史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孩子大了,不能幹涉太多,但是豫王手中的這些個證據顯然不是一天能夠收集起來的,他明明很早之前就有了這些東西,卻隱瞞不報,不顧那些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這樣的君王,讓人心寒。
“父皇,事發突然,誠國公能自持清白已經不易,這些事情總得讓他去查一查究竟怎麽回事,才能拿出證據不是?此事滋事體大,不如暫且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審理。”沈家是容王的母族,沈家出事,他自然得出言幫腔。
誠國公頓時明白,蕭康帝這是準備要對沈家下手,為今之計,偃旗息鼓比正麵對抗要好很多。
“皇上贖罪,此事事發突然,臣措手不及,臣願意將此事相關罪人交給大理寺和刑部。臣身涉其中,絕不插手。”
“你最好不插手!”蕭康帝白了誠國公一眼,思忖了片刻,又覺得隻有大理寺和刑部怕是壓製不住誠國公的威壓,“靖王可在?”
一直默不出聲的靖王出列,衝著蕭康帝行了一禮回到:“兒臣在。”
“誠國公涉事複雜,你負責審理全部,若有阻攔,直接奏報與朕。誠國公是朝中重臣,不能平白汙蔑,也不能罔顧法紀,你明白麽。”
靖王耿直了些,卻也明白蕭康帝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的,點了點頭,應了此事。
蕭康帝還是想要給沈家留些臉麵的,不是為了顧念舊情,而是忌憚沈家黨羽眾多,若是處理不好,得不償失。
朝堂議事散去之後,蕭康帝又單獨召見了賀仲麟,說了些什麽沒人知道,可是大體上也有了數。
沈家這次還會安然無恙,卻也不會繁盛依舊了。
從禦書房出來,賀仲麟去了太後的壽康宮請安。賀仲麟如今還是個郡王,隻能撿著日子進宮。也好在他是個孝敬的好孩子,但凡能進宮,就一定會到壽康宮中探望太後。
所以,一早太後便等在壽康宮中。
見他來了,太後笑眯眯的招呼盛嬤嬤,“快把小廚房新做的糕點拿上來,這孩子終於來了。”
“母後不慌,麟兒他才剛從禦書房過來,先讓他喝口茶潤潤。”琦妃也在,見狀連忙阻止太後,讓她別著急。
“兒臣給皇祖母,母後請安了。”被她們這兩個人逗笑了,先是規規矩矩的給兩個人磕了個頭,然後才落座,“我都多大了,要做什麽可以自己動手,皇祖母母後不要忙了。”
“也不是我在忙,是你皇祖母一早就吩咐小廚房去做點心,說你今日會來,擔心你府裏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好不容易進宮一日,多少貼補一點也是好的。”琦妃解了封禁之後,多在壽康宮伺候太後。
一來是盡了這幾年的孝心,二來也是太後的意思。琦妃如今雖然解了幽閉,閑話卻還不少,私底下見自己的兒子也會成為禁忌,可是在壽康宮就不一樣了。
母子多年不見,自然都感恩太後如此安排,毫無二話。
“那就那麽金貴,在外征戰的時候,風餐露宿也過了。”賀仲麟一向是個耿直的性子,牛飲一般喝了手裏的茶水,拿起點心三兩口下肚,逗的太後失笑。
“這孩子,可得趕緊尋個姑娘照應著了。年輕的時候不知事兒,回頭年紀大了,身體就受不住了。我不管你在外打仗是個什麽光景,如今頤養在京,就是要好好調養調養。”太後看著賀仲麟,是恨不得拍他兩巴掌,可是孩子大了,總是要些臉麵的,也不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就真的給他兩下子。
這孩子,也太不省心了些。
琦妃也含笑看著賀仲麟,“這孩子粗糙慣了,讓他精細可難為死他了。母後也別費這個心思,等回頭討了媳婦,自然就知道將養了。”
天底下的母親哪兒有不偏私的,琦妃知道賀仲麟自己是絕對不會注意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於是,也就隻能寄希望於將來的兒媳婦了。
又說起了媳婦的問題,賀仲麟苦惱的看著兩位長輩,“我還沒有心儀的姑娘。”
“等你遇到心儀的姑娘,隻怕旁人都能當爺爺了。”太後不滿的揶揄賀仲麟,“你整日廝混在軍營,不是男人就是男人,我聽說,行軍打仗的時候,為了穩定軍心,連個牲口都不能是母的,可有此事?”
“哪就這麽誇張了……”賀仲麟無語,誰傳出來的謠言。他手下的將士雖然軍備上絕不算上好,卻也是個該有的都有,軍妓之類的,雖然質量差些,卻也是能滿足將士們的需求的。
當然,賀仲麟對那種女人沒興趣,所以從來沒有去過那種營帳。
看賀仲麟這個樣子,太後放了心,隻要這個孫子不是龍陽之好,什麽都好說。
琦妃掩嘴一笑,自是明白太後是什麽意思,“這孩子雖然老實,卻也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也是我不好,幽閉這麽些年,不能照應這個孩子一二,讓母後操碎了心,到如今還是放在心尖尖上。”
“那就都怪了你。”太後轉頭看向琦妃,看著她的臉忍不住歎氣,“當年的事情,你我都不信……”
聞言,整個大殿之中頓時沉默了下來。
那件事情,是所有人心頭的一根刺,是皇上的,是太後的,是琦妃,是賀仲麟的……
所有人都不相信顏家會謀反,可是最不該相信的人信了……
“罷了,如今你既然已經出來,這孩子還得你自己親自看顧。我老婆子年紀大了,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後宮傾軋,從來都是兵不見血的,你可得小心一些。至於那些事,我記得就行,你不必再提起。”良久之後,還是太後開了口,看著琦妃說道。
“母後,我會把這件事放在心裏,不會提,卻也不會忘。”琦妃嘴角的笑容有些落寞,可是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
顏家與謝家是姻親,跟顏家人一起死的謝瑤玥是她的親姐妹,她們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她如何能忘記?
可是,她除了謝瑤玥,還有賀仲麟……
“如此,就好了。”太後自然知道不能強人所難,欣慰的看了琦妃一眼,又看了一眼賀仲麟,“我知道,你的心裏也惦記著那些已經死去的人。可是,人死不能複生。我知道,你在有生之年,定然不會放棄尋找真相,我也希望能看到那一天。可是,麟兒,你答應我,不管何時何地,都不許置自身於險境,否則,你要你的母親如何自處?”
若是以前,賀仲麟肯定還是要強上兩句的,可是自從得知薛蘭兮就是顏憶之後,賀仲麟神奇的沉穩了許多。他這個時候,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便再也沒說什麽。
安排好了他們母子,太後也算是鬆了口氣,笑容慈祥,“靖王以後是要長留在京城的,你們母子以前欠下來的日子,以後慢慢補。”
“太後,沈貴妃來了。”
這邊正說著貼心話,那邊盛嬤嬤過來稟告,說是沈貴妃求見。
今兒個賀仲麟在朝堂上剛剛得了審理誠國公相關案子的權限,現在沈貴妃就來了這裏,想必是要給賀仲麟點厲害看看。太後看了靖王一眼,皺眉道,“今兒個就到這吧,你且先回去。沈貴妃與誠國公兄妹感情很好,不管她來這裏是向你施壓,還是給沈家求情,你都接不住,不如先躲了再說。”
賀仲麟心知皇太後這是在庇護他,卻又擔心母親,“我是可以走,可是母親……”
若是以前,琦妃自然是不會害怕沈貴妃的。當年謝雨薇寵冠後宮,風頭無人可及,她被封為貴妃的時候,沈貴妃才隻是一個貴人。再加上謝家在朝中勢力,就是十個沈貴妃都比不上。
可是現如今,謝雨薇隻是琦妃,一個剛剛被放出來的罪妃,如何能跟沈貴妃相提並論?
沈貴妃若是想好言求情,那琦妃應該沒什麽危險。可是若是想要施壓於靖王,那琦妃就是最大的靶子。
以沈貴妃往日囂張跋扈的性格,所有人都清楚,施壓的可能性遠遠高於好言求情。
“這裏是壽康宮,可不是沈貴妃的羲和宮。”太後笑了笑,轉頭吩咐盛嬤嬤去送靖王出去。
無奈之下,靖王之好先行一步,從後門出了壽康宮。
盛嬤嬤目送靖王離開之後,也出了門,轉了個彎,去了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