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還錢!
京城豪門大戶之中的仆人分三種,第一種是賣身來的奴仆,這類人是奴籍,沒人都有一張賣身契,這賣身契是放在主人手裏的。給了主人之後,這一輩子就隻能給主人差使,生下來的孩子也是小主人身邊的奴才。第二種是長工,比如說有些活計,家養的奴才做不了,隻能請了外人來做,長期供事於主人。第三種就是短工,短工隻在忙的時候幫忙,其他時間便該做什麽做什麽。
比如折枝、碧心這種,便是薛家的家奴生的女兒,送到了薛蘭兮的身邊做丫鬟,月錢很少,主家供了吃穿,月錢便也隻夠尋常的花銷,多的錢是攢不下來的。長工便是如這些賬房先生一樣,有一技之長,給主家幹活,工錢也多一些。但是來往自由,不被主家約束。
壞處也是有的,比如說若是年老體衰,也不會被主家垂憐。
季紅裙的意思也是這個,既然是不懂規矩的長工,何苦需要顧忌他們的心情,隻需要打發了就行了。
“讓人死,總得知道是哪兒捅的刀子是不是?”薛蘭兮笑了笑,將手裏的單子遞了出去,“這些日子,先生們回去休息,我們卻沒停著。這是孩子們算出來的賬目,先生和京兆尹府的大人看看?”
素荷接了薛蘭兮手中的單子送了過去,間或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過來。這些日子,後來尋得那些賬房先生已經將這些年衛陵侯府的虧空給算了個清清楚楚,誰短了多少銀子,竟是一文錢都不差。
那些老帳房先生,便是老奸巨猾慣了,看了這樣的單子也是嚇的汗都出來了。
“諸位都是老賬房了,平賬的本事不錯,可任何事情從來都不會全無蹤跡。你們說說,這銀子我是從你們身上要,還是怎麽辦?”薛蘭兮隻算了最近八年的虧空,往前便也沒算。所以,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什麽個意思。
這八年來,衛陵侯府丟掉的銀子少說也有好幾千兩,從他們身上要,便是敲碎了骨頭賣骨頭也還不上。
這幫人當然不敢攬下這個債務,連忙陪笑道:“這許是算錯了呢,我們在的時候,可是沒有虧空的。”
“是麽?”薛蘭兮反問了一句,慢悠悠的說道,“便是有虧空,你們也不會認吧。”
“少夫人,您年紀小,不知道這賬目的複雜。衛陵侯府這麽大,賬目往來繁雜,許是那些個先生算錯了一二也是有可能的。”何氏也明白過來這是什麽陣仗,連忙勸道,“這些個先生年紀大了,老眼昏花,記錯了一些賬目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既然已經查出來確實有錯漏之處,攆出去也就攆出去吧。”
“姨娘這意思,是息事寧人也不必了?”薛蘭兮淺笑,看著何氏的眼神端是溫柔如水。
何氏連忙點頭,“方才我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才有婦人之仁,少夫人別見怪。少夫人也知道,我沒讀過書,也不知道賬目上的這些事情。如今既然發現是他們有錯在先,自然不能再姑息養奸了。”
“你們也聽到了,還有話說麽?”薛蘭兮的食指在桌子上輕輕的磕了磕,不緊不慢,卻讓那些老先生頭皮發緊。
幾千兩銀子,是他們這些人一輩子都沒見過的銀子。衛陵侯府便是財大氣粗,如此幾千兩,也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原本以為何氏會搭把手幫忙,誰知何氏現在也閉口不言。
“少夫人,確實是我們不是,可是這銀子,也絕不是我們拿了的。若是少夫人不信,可以讓京兆尹府的大人去我們家裏搜,若是搜出銀兩,您怎麽發落都行!”想到這裏,領頭的人狠了狠心,決定先把自己摘出去再說。
這種事情,若是給自己摘不幹淨,以後就真的什麽都說不清楚了。別說在京城找不到差事,就算是走到天底下任何一個地方,有這麽個汙點都別想有活幹。
他不想出賣何氏,可是想了想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子,他又不得不這麽幹。
“我自然是相信各位沒有貪墨的,幾位的家產我也清楚,若是幾位貪墨了這麽些銀子,自然不會隻有現在的幾畝薄田,幾間草房。”原本以為要好一番嘴皮子去跟薛蘭兮解釋,卻沒想薛蘭兮很快就表示她並沒有懷疑。
這下,眾人反倒是疑惑了。沒有懷疑他們,那在懷疑誰?
“本來這些日子我就是要去找你們這些老先生的,既然今天來了,我便省了力氣。還請老先生幫著孩子們把這些丟了的銀子找出來,左不過這些銀子都還在季家吧。”
薛蘭兮淺笑,季紅裙也跟著笑了,搖了搖頭說道,“諸位,我這嫂嫂畢竟是個仁厚的人,若是諸位能將功補過,那遣散費自然不會少了大家的。但是若是包庇舞弊,那我這嫂嫂的脾氣,你們也是領教過的。”
“自然,自然,自然!”眾人一聽,鬆了口氣,連忙點頭。打發掉了活人,死人就好辦多了。薛蘭兮直接讓人去傳話,若是同意讓仵作驗屍,若不是季家的原因,給白銀十兩作為喪葬費用,若是薛家的原因,直接給白銀三百兩算是賠罪。
死者家屬一見隻要讓仵作驗屍就有銀兩拿,頓時喜上眉梢,一個個的拉著仵作去自己家裏。
待到了下午,薛蘭兮已經拿到了仵作給的文書。
“還真是中毒!”碧心咋舌,看著那文書抖了抖肩膀,躲瘟疫似的將那文書丟給了薛蘭兮連忙跳到一邊,“小姐,這也太恐怖了。”
“死人從不恐怖,活人才恐怖。”薛蘭兮拿過文書看了看,確認這幾個老人的死因都是因為中毒之後,讓折枝拿了銀兩去給這些人。到底是因為季家才有了這無妄之災,能彌補一點就彌補一點吧。
“小姐,你覺得會是誰做的?”折枝去了之後,碧心又壯著膽子湊過來,眯著眼睛看了一下,又跑的遠遠的。
“誰最有理由就是誰。”薛蘭兮笑了笑,隻覺得碧心實在是傻得可愛。放眼整個季家,誰有理由讓這些人死?
若是這些人或者,勢必遲早要戳破她的錢袋子,若是這些人死了,一來可以抹黑薛蘭兮,二來保護了自己的錢袋子,她自然是要行這一石二鳥的計謀的。
隻是可惜了,這人聰明錯了地方。
“我們要把這些東西送到京兆尹府麽?”素荷過來收攏了東西,小聲問道。
“家醜不可外揚,到底頂著父親妾室的名號,若是宣揚出去,對衛陵侯府沒什麽好處。”薛蘭兮搖了搖頭,她要做的事情還沒完,不能讓衛陵侯府就這麽沾染上了不該沾染的東西。
而且,何氏跟在老衛陵侯身邊七八年,她是除了沈君見之外,能進老衛陵侯屋裏的人,想要探聽什麽,還得從她身上下手。
“我懂了。”素荷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躬身退下。
用過午膳,那些個老賬房也跟新賬房一起將丟了的銀子一一給找了出來,無一例外的都在何氏的房裏。
薛蘭兮帶著季紅裙,並著家中的一些小廝笑眯眯的看著何氏問道:“姨娘到底是年紀大了,自己放了這麽多銀兩都能忘了。”
“少奶奶千萬不要聽他們信口雌黃,這東西怎麽可能在我跟前,我實在是不知道。”何氏打死都不承認銀兩在自己跟前,反正這些人交了銀兩之後並沒有給她什麽證據,她不承認,他們也沒辦法。
“是麽?”薛蘭兮也覺得好笑,隻覺得何氏蠢成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多見。
“是!這幫人拿不出銀子,就想賴到我身上!少奶奶,你可要明察秋毫啊,我這麽些年,吃住都在季家,要銀子做什麽,有沒有自己的兒子要養是不是!”何氏拉著薛蘭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可憐到了極致。
“說得不錯,你吃住都在季家,什麽都是被季家供應,確實用不著什麽銀子。”季紅裙點了點頭,看著薛蘭兮說道,“可是,蘭兮,你覺不覺得何姨娘房裏的那個白玉筆洗有些眼熟?”
薛蘭兮順著季紅裙的手指看過去,倒不覺得眼熟,隻覺得貴。一寸漢白玉一寸黃金,那麽大一個筆洗,便是最便宜也得買到十兩黃金的價格,何氏哪兒來的錢買這東西?
更何況,雖說何氏是娼門的人,在裏麵多少學過一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可是這麽多年早就已經荒廢,那筆洗充其量就是個裝點門麵的東西。裝點門麵的東西還用這麽貴,可見何氏的銷金窟得流油成什麽樣子。
“是挺眼熟的,榮寶齋出的吧?我記得先前給哥哥買毛筆的時候見過。”薛蘭兮點了點頭,憋著笑說道,“何姨娘,府中可沒這個東西的進項。如此貴重的東西出現在了你的房裏,你既然讓我明察秋毫,那我少不了要進去看看的,免得你真的被冤枉了。”
薛蘭兮說著,就帶了人往何氏的院子走。何氏跟在後麵一直解釋跟自己毫無關係,說的口幹舌燥,還是攔不住薛蘭兮和季紅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