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懷疑
薛蘭兮渾渾噩噩地被帶到屋子裏。楚賀見她已經落網,便吩咐人道:“好生看管著她。我去請示王爺。”
那使者點頭道是,楚賀便關上了房門,轉而繞出後院,輾轉來到了豫王府的前院裏麵。
此時已經是暮色四合,廊下的侍女紛紛低頭點燈。楚賀迂回到了豫王的書房前,敲了敲門道:“王爺。”
豫王點頭,略一沉吟,旋即道:“進來。”
楚賀進門,隻見豫王半躺在椅子上,似乎正在把玩著什麽玉器一般,漫不經心地抬頭瞥了一眼楚賀,道:“看起來,你頗有所獲?”
楚賀搖了搖頭,淡淡道:“屬下大意了。讓季君珩的媳婦給算計了。我們的人輾轉過去的時候,定北王已經走了。屬下知罪,還請王爺責罰。”說罷,楚賀彎腰一禮。
豫王擺了擺手,頗有些煩躁地哼了一聲:“這回便算了。至少,本王的消息看來,容王那小子千算萬算,派人在城門口守著也沒有撈得到什麽好處。既然定北王已經走了,那就隨他去吧。隻要不要便宜了容王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楚賀略一思酌,也點了點頭。
“那你此番前來,還有別的事情要交代?”豫王挑了挑眉。
楚賀頷首,道:“雖然並未找到定北王,但是季君珩的媳婦卻落網了。屬下不敢輕易放走她,就把她帶了回來。不知道王爺的意思看來,是怎麽處置這女人好?”
豫王想也沒想,閉著眼睛冷冰冰道:“殺了吧。”
楚賀驚訝無比地看向豫王,下意識地反駁道:“王爺,隻怕此舉不妥吧?”
“哦?”豫王懶洋洋地抬起眼睛瞥了一眼楚賀:“怎麽個不妥法子?你是害怕殺了她,季君珩來找咱們的麻煩?還是說,你舍不得殺這個小美人?”
楚賀壓低了聲音道:“畢竟是季侯夫人……”
“季侯夫人……薛……蘭兮是嗎?本王倒是聽過幾件跟這女人有關係的事情。她看上去是個足不出戶的侯爺夫人,但是背地裏也不見得就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留著也是禍害,不如幹脆永絕後患的好。”
既然豫王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楚賀自然沒有反駁的餘地了。他抿了抿嘴唇,道:“是,屬下這就去辦。但是……若是衛陵侯質問起來此事……薛蘭兮畢竟是季侯的媳婦,若是被查出來與我們有關係……”
“楚賀!”豫王忍不住喝住了楚賀,道:“你最近怎麽婆婆媽媽的?不過就是一個女人罷了。再說了,季君珩哪來的那麽多功夫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定北王的事情,容王想必已經恨透了季君珩這條在背後出主意的老狐狸了。容王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了,他還有心思來過問這些?”
楚賀點頭,豫王又道:“做的幹脆利索一點,不要留下任何馬腳。”
楚賀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後院裏。這裏是豫王府上最偏僻的地方,幾乎沒有人知道豫王府還有這麽個肮髒泥濘的地方。這裏是最佳的刑訊場所,也是處理一些不該留著的人最好的地方。
那侍者見楚賀回來了,便起身恭恭敬敬地對楚賀道:“啟稟先生,人還在裏麵呢,也沒有什麽東西,不哭不鬧的,很是安生。”
“隻怕……”楚賀冷笑道:“她還等著她的夫君季君珩來救她罷?”
他擺了擺手,示意那侍者把門打開。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薛蘭兮隻是坐在幹草堆上,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似乎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薛蘭兮朝著他們看了過來,目光淡淡:“楚先生來了?”
楚賀嗤笑,在薛蘭兮的對麵,那一堆已經腐爛的幹草上,全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個人在這間屋子裏流了數不清的血了。
“夫人害怕嗎?”楚賀踢開了那一小捆帶著血的稻草,淡淡道:“這裏,死過很多人。”
薛蘭兮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些稻草上,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頗為痛苦的場景一般,閉上眼睛皺起了眉頭。許久,薛蘭兮方才開口,歎息了一聲道:“不過就是死亡,有什麽可怕的?”
不過就是死亡,有什麽可害怕的呢?
最令人感到害怕和心寒的,恐怕應該是看到自己的家人,朋友在自己的麵前一一倒下吧。
而自己,卻隻能看著,甚至不能發出一聲哭聲,甚至不能進行一點點的哀悼。
那些鑽心蝕骨的疼痛,在每個下雨的寒夜裏,連綿不斷的糾纏著薛蘭兮。讓她一點一點的從這個繁華空夢當中抽離出來,清醒過來。怎能忘,家門慘案?
怎麽能忘記呢?
楚賀見薛蘭兮始終沉默著,便哼了一聲:“看起來,夫人似乎不怎麽害怕?”
“我怕的很,但是怕到最後,其實也就無所謂了吧?”薛蘭兮啞聲道:“恨透了,就恨的麻木了。怕多了,也就不怕了。楚先生能明白這樣的道理嗎?”
楚賀心中一動,似乎是明白過來薛蘭兮的話外之音。他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覺心潮起伏動蕩,頓覺心生無限感慨。
但是他卻強忍住自己這樣的感覺,對薛蘭兮淡淡道:“難得夫人能有這樣大徹大悟的心思。隻可惜,已經沒用了。”
薛蘭兮略感驚訝,旋即抿了抿嘴唇,強笑道:“原來如此。”
楚賀轉頭揮了揮手,叫來了兩個侍衛,吩咐道:“送季侯夫人上路。”
那兩個人旋即壓著薛蘭兮站起來要往外麵走。薛蘭兮臉色一片死寂,她咬著嘴唇掙紮了兩下。楚賀的臉上浮動著一絲嘲諷的笑意:“夫人還是放棄吧,現在才想起來掙紮求饒,不覺得太晚了嗎?”
“楚先生……”薛蘭兮欲言又止,咬住了舌尖,最終隻是苦笑了一聲。
她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抵的幾個大漢力氣大。待薛蘭兮被押送出去後,楚賀也正欲出去,忽然在薛蘭兮待過的稻草堆上,發現了什麽閃亮亮的東西。
楚賀好奇地走過去,卻赫然看見,在那稻草堆上安然放著的,是一枚模樣精致,巧奪天工的金鎖。
金鎖……?
楚賀把那金鎖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光處打量了片刻,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瘋了一般的奪門而出,怒喝道:“快住手!”
那大漢手裏的刀還未落下,卻已被另外一個手疾眼快地同伴嗬止,將那刀鋒揮開格擋住了。
“楚先生,怎麽了?”那大漢的同伴詢問道。
楚賀定定地看向薛蘭兮,手裏的金鎖捏的極緊。他沉默了許久,方才淡淡道:“我還有事情要問季侯夫人。你們先把她帶回去,我會好好審問她的。”
兩名大漢皆是跟楚賀親近之人,自然對楚賀的行為沒有任何的懷疑。他們點了點頭,便扶起薛蘭兮要把她丟回屋子裏。楚賀嗬止了他們,道:“我自己來。”
見狀,兩人麵麵相覷,旋即各自退下。
頓時隻剩下二人。楚賀盯著薛蘭兮看了片刻,這才扶著她的手把她帶回了屋子。
薛蘭兮疑惑地看著楚賀,“怎麽……楚先生為何忽然改變主意了?莫非是意識到,蘭兮的價值還不止於此?”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楚賀沉著臉,冷冰冰地看著薛蘭兮,緩緩把手裏的金鎖遞過去,淡淡道:“這個,是你的東西嗎?”
薛蘭兮瞥見那一枚金鎖,頓時愣住了。這是她貼身收著的東西,無論是什麽樣子的情況都待在身上的。那金鎖本身並不是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因此也不怎麽引人注意。但是這世界上也許唯有薛蘭兮一人才知道,其實這金鎖是她的母親親手交給她的。
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與過去唯一相關聯的地方,是這個世界上她最大的念想了。
那麽,這枚金鎖,此刻為何會出現在楚賀的手上?
是方才自己掉了嗎?
薛蘭兮無比緊張,但是卻又不能讓對方看出來自己的緊張,隻好咬了咬牙道:“楚先生,拿別人的東西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吧?”
“哦?這麽說起來,夫人是承認,這個東西是夫人的了?”
薛蘭兮咬了咬牙,卻沒有吭聲。
楚賀逼視著薛蘭兮,一字一字咬著道:“這麽說起來,我倒是要問問薛姑娘你了。作為一個薛府的小姐,你到底是從哪裏得到這個東西的?這是當年顏家的主母,亦是如今謝貴妃娘娘的姐姐,謝瑤月的東西。你到底,跟顏家是什麽關係?”
薛蘭兮被逼的急了,卻也頓時冷靜了下來。
這金鎖平平無奇,若是不曾昔日裏麵見過它,又怎麽能在短短時間之內說出這金鎖的來曆?
這麽說起來……楚賀到底跟顏家是什麽關係?為何他對這些事情知曉的這麽清楚?
薛蘭兮抿了抿嘴唇,盯著楚賀一字一句道:“那麽我也想要同樣問一問楚先生這個問題——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東西是來自顏家的主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