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回 美婦救人
五通挾持著趙昀,放神火燒了趙家莊,一時間火光衝天。附近居民早就聽到響動,因為知道是五通神降罪,都不敢出門,生怕沾上一點事端。
趙昀已經生無可戀,衝天怨氣得不到發泄,只求五通給個痛快,好去地獄與雙親相見。
五通見趙昀一副半死不活的熊樣,知道殺他反倒是送他解脫,微一遲疑,有了計較,便於百寶囊中取出一粒硃紅色丹藥,伸手到趙昀嘴前,強餵了下去。
趙昀毫無反抗之力,即使知道不是好葯,如何能夠不吃?那枚丹藥咕嚕嚕被推下咽喉,即刻化成紅水,混入血液之中,已經周流四骸五臟。
趙昀頓覺全神奇癢難耐,似乎無數只虱子在爬,一刻不停的在騷動,偏偏說不出具體癢在何處。他渾身各處都是巨痛,現在則變的又痛又癢,滋味特別不好受。
趙昀手指勉強掙扎,似想去撓癢,手指動了動,稍稍抬高,終於無力,霍然掉回原點。
五通見趙昀如此模樣,不由大樂,知道藥效發揮,笑道:「說起來,能享受這牽機丹,實在是你的福分。此後三十日內,你一日癢似一日,那時轉癢為痛,滋味銷魂吶!桀桀,便是瞪著本尊,本尊也還要給你提個醒。千萬不可尋死!老趙家只餘下你一人,若你死了,誰去給他們報仇呢?桀桀。」
這牽機丹乃是合孔雀翎、獬豸角、混沌草、天一神水,以焱陽珠烏金神火煉製,藥性非陰非陽,毒性奇特,中者癢痛不堪,便是大羅金仙也無計可施,三十日內必死。
照五通試驗,無人能過十日,俱是熬不下去,遂自我了斷。既然趙昀痛不欲生,倒不能讓他簡單便死,必讓他受盡牽機折磨而死。這才是最完美的報復。
因此五通反倒鼓勵趙昀,道:「小子,本尊就盼望著你去尋求名醫,拜訪高人,學那無上神通。好來找本尊一報殺親之仇啊!本尊可是很期待呢。桀桀。」
說完,五通幻為一陣黑氣,直朝西北而去。便有那如魈如魅的怪叫響徹天空:「誰敢救助趙家,必如此夜!」逸陽郡各處聽聞,都是惶懼不安。
趙昀躺於府門口,熊熊大火就在身邊肆虐,而體內奇毒發作,千絲萬孔無處不癢,亦無處不痛,只覺再也承受不住。
他自小養尊處優,加之神力過人,只有他欺負別人,哪有別人欺負他?這樣的大禍,豈是他一個十八歲的無知少年可以想象的!多年的自信,轟然瓦解,不由自怨自艾起來。
倘非自己自高自大,胡亂攪神婚,砸神殿,雙親如何會死,自己又如何會中奇毒?
「不!」彷彿是十八年的驕傲一齊怒放,彷彿是幾世的偏執共同爆發,趙昀腦海中猛的大叫一聲!
趙昀,你不能屈服!
趙昀,你怎麼可以低頭!
趙昀,你要報仇!
那些後悔的話,那些懷疑的話,便連想也不能想。
遲疑只是一會,趙昀便回復清明。只是這一清醒,那癢和痛愈加清晰,如附骨之疽,陰魂不散,越纏越急,蝕骨銷魄,委實難過。
「照那妖神所說,只要三十日內能解毒,生命應保無礙。左臂燒焦,但右臂猶在,未嘗不可一搏。五通法寶厲害,自己若能克他法寶,便是單手又何懼哉!只要求得神仙垂憐,修得法術,那麼想要報血海深仇,未嘗沒有機會。因此當務之急,便是解毒。」
「與五通不共戴天,豈可求死,豈能退縮!」
趙昀主意雖好,無奈筋骨斷裂,寸步難行。癢痛難當之下,只有躺在原地,苦苦忍耐。也是他體質異於常人,報仇之念又十分堅定,才能夠勉強支撐。
眼見東方大白,趙府已燒成廢墟。街坊人等方敢出門,對著趙昀指指點點,有罵趙昀不知死活的,有商議趕緊重建五通殿的,並無一人上前救助。
趙昀於痛癢之外,又加一個餓字,渾身疲軟無力。耳中不斷聽到嘲笑謾罵,更是難熬。想到這些人昔日卑躬屈膝,以各種手段巴結自己。自己更是為了他們惹上的五通,而現在居然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雪中送炭。
世態炎涼,真是令人感慨。
趙昀心中氣急,發誓道:「若能活命,我一定不再這些可憐愚民百姓!」
發誓不過是聊以自解而已。他傷口潰爛,腑臟衰毀,只能呆在原地忍受苦痛。
轉眼到了午時,趙昀再也承受不住,痛極而暈。
仍有閑人端著碗筷,笑嘻嘻的圍觀。
這時馬蹄響動,清脆可聞,朝趙府直奔而來。只見一輛金碧香車,由四匹高頭駿馬拉著,歡快而來。馬車上有兩名御者,馬術超群,見一眾人等圍著趙府,也不放緩馬速。
眼看奔馬就要踏住一名路人,倏的一聲,四匹馬齊齊定住,並無一分磕碰。
馬下驚魂之人,又驚又怒,喝道:「作死嗎?」話一出口,省悟來者身份非凡,忙低了頭,不敢噤聲。
只聽馬車中響起一陣溫柔語調:「小哥,對不住,實在未料趙府外有這許多人。」
便有眼尖之人,瞧見馬車車廂淡紫,高貴典雅,左部卻紋著一隻三寸長短的蒼鷹,昂首怒翅,不由驚呼道:「是,是定林葉1家!」
馬車之人微笑道:「卻不知各位鄉賢何事而來?」就見馬車中緩緩步出一個宮裝婦人,柳黛橫春,髻堆烏雲,瞧模樣不過三旬左右,風韻可人。
眾人未及回答,美婦人抬眼見趙家莊已成白地,驚呼道:「這,這是?」
一個黑衣御者喊道:「究竟發生何事,爾等速速道來。」他持著馬鞭,凶神惡煞般立著,不由的使人生畏。
眾人七嘴八舌,一陣亂講,只說是得罪神靈所致。
美婦眉頭一皺,長嘆一聲:「真真是天命難料。趙莊主與人無爭,平和可親,竟然遭逢劫難,真是可悲可泣。」便轉頭對黑衣御者說道:「如此,你我便迴轉定林罷了。天意從來高難問,世事無常,一至於斯!」
她似心有感觸,語帶悲傷,美目都是哀楚,使人不由生憐。
兩名御者恭恭敬敬低頭,道:「是。」
眾人聽美婦秀色帶愁,轉眼便又離去。不知她為何而來,與趙府關係如何,滿是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