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回 青蓮遺世
各大宗主爭相招攬之時,趙昀也在思索,究竟選擇哪一個宗派。他不喜歡馴獸之法,首先可以排除馭獸齋。至於丹書閣聽起來雖然不錯,只不過多是煉丹祭寶,也和自己心性不合。他要學就學萬人敵,學一劍叱吒,睥睨群豪,他想學的就是鋒芒畢露的法術!
天元宗本來是最理想的所在,僅僅是碧火真氣就讓他受益匪淺,如果能學習別的仙術,一定可以所向披靡。問題是天元宗有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白樺!他並不是怕白樺,只是按照凌雲觀門規,不能自相殘殺。蟄伏之時,若然天天碰見白樺,他是該動手還是忍耐?動手徒然無益,反要被戒律院收拾;忍耐的話,趙昀自己的心就過不去!在比賽之前,趙昀就打好主意,不選擇天元宗。
所以趙昀現在考慮的只剩下兩家,也就是兩大女宗主薛濤和凌夜來。偏偏這兩家都不開口,沒有想要自己的意思,所以倒有些踟躕兩難。若然自己開口,那宗主卻拒絕於他,豈非天大的笑話!
那薛濤錦衣端坐,不知本事如何。那凌夜來說來倒是熟人,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這女人雖然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行事卻如冰山般冷漠,若非有通天本領,焉能做上內堂宗主的寶座?何況凌夜來一番作態,與自己倒頗為相近,比不哭大師瞧著好受多了。
趙昀盤算一定,朗聲說道:「我想進青蓮宗!」
凌夜來細長的睫毛輕閃,心中沒來由的一顫:「這小子,畢竟還是有眼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驚喜浮泛心頭,本該纖塵不染的心湖竟被無端吹皺。
不哭大師怪笑道:「晦明,你可莫要想差池了。年輕人惑於美色,往往不知輕重,本尊倒覺得你並非俗物,還是細細考慮下罷。修真大道,可不是緊緊靠美色就夠了的。」言下之意,是說趙昀惑於凌夜來的美色才選擇青蓮宗的,竟不給凌夜來留絲毫情面。
不哭大師乃是四十年前投入凌雲觀,生性怪異,瞧諸人都不順眼,只因一手馭獸法門,才被門派倚重。這些年來他馭獸齋發展頗為不順,門派資源都傾斜到了天元宗手裡,就是因為當今掌門紫微道長出身天元宗,天元宗得到門派重點照顧。
而凌夜來的師父紫慧道人與紫微是師兄弟,同出天元宗。紫慧道人被門派任命為青蓮宗主后,於五年前不知所蹤,凌夜來便接替了這個位子。在不哭大師想來,這小女子根本沒什麼本事,無非是靠著掌門的關係,充充門面。她那青蓮宗五年來根本就沒收過任何弟子,顯然是沒什麼本事。這時見趙昀這麼一個好苗子也要被凌夜來搶去,不由得恨又妒,忍不住出言相譏。
凌夜來柳眉倒豎,銀牙暗咬,清眸銳利,若三尺劍鋒,倏的從金椅上站起,凜然道:「我敬你是門派長輩,也未嘗失了禮數。卻不知馭獸齋主的本事,盡在嘴舌之間。若再出言羞辱,莫怪我冰螭神劍不留情面。」
凌夜來靜坐著的時候,雖然讓人有一種距離感,感到這個姑娘不屬於有情人類,如一朵蓮花獨芳自賞。可是也不會讓人害怕,頂多對她的冷漠感到驚奇。
但這時的凌夜來峭立的就像是一本絕世好劍,鋒芒畢露。她明明沒有拔劍,她明明沒有施展仙法,四大宗主的道心卻都被攪動,感受到強烈無比的劍氣,無不凝神戒備。
天元宗主宋江慌忙起身,按住凌夜來肩頭:「夜兒師妹,消消氣,不哭大師不過開個玩笑而已。大師,你說是吧?」他是紫微道長徒弟,按輩分便稱為師妹,以示親近之意。
不哭大師桀桀怪笑,心內雖然震驚這女人的摧鋒劍氣,表面裝作無所畏忌:「本尊可沒有說什麼,這麼敏感,只怕很難體會天道嘍。」
凌夜來肅穆的語聲環盪全場,清音徽角,並不是很響,留在眾人心頭的卻是斬釘截鐵的決然:「晦明小子,本尊年幼德弱,原不足以開宗立派,因掌門之令不得推辭,不得已方做了這青蓮宗之主。你既願入我門下,可能夠愛我敬我,尊我教令,百死不悔?」
她不過沖齡少女,話語間卻老氣橫秋,隱隱有一種宗師氣度。
趙昀只覺眼前少女苗條的身材忽然高大起來,她那柔滑細長的青絲無風自揚,那種遺世而立的氣度,頓時為之心折。以他桀驁不馴的性子,竟然被一個少女所折服,實在是奇事一件。
趙昀衝口而出:「我相信你!」旋即恭恭敬敬,對著凌夜來鞠了個躬,說道:「我能夠做到!」
林傳甲眼見阻止不了趙昀拜師,好好一個修真奇才落入他人手中,真是又痛又憾,跌足嘆息,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掌。
饒是蓮台早奠,少女心性還是讓凌夜來一陣竊喜,她不禁將眼睛瞟了瞟不哭大師,掩不住微微一點得意,想道:「縱然你們爭的火熱,最終卻是花落我家。」
不哭大師凶鈴般大眼泛著魚肚白,狠狠一揮衣袖,不聲不響,心裡卻在盤算如何找回場子。
凌夜來道:「你既入本尊門下,晦明之法號便廢除了。從此刻起,前塵種種,都與你無關。本尊親賜你法號『覺心』,此後發明本心,一意求道,為我青蓮宗增輝。」
趙昀驚訝道:「為何要忘記前塵?」
「你在外堂,沾染不潔習氣,難明至道。自入我門,外堂身屬便自動解除,凌雲觀一貫是如此規矩。今後你便只有本尊一個師父,須從頭演練神通。」
「什麼!為什麼師父從沒有跟自己提起過!莫非??????是了,師父一定怕我知道后不肯脫離火浣堂,不肯加入內堂。可是,可是,我又怎麼可能為了加入內堂而違背諾言!」
是的,自己千辛萬苦,努力修鍊,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進入內堂。
是的,自己費盡心力,與淼姐姐忍痛分離,終於到了凌雲觀,為的就是學成神通,為父母報仇。
是的,自己有生殘年,很快就要奇毒複發,只有報仇的慾望才支撐著自己從未倒下。
現在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內堂的神奇術法唾手可得了,可是,我又怎麼能丟棄師父,丟棄師兄!
「我發誓報仇,可我也發誓侍奉師父!除非我死,絕不改此諾言。」
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也沒什麼後悔的。
趙昀霍然抬頭,一字一頓,目光如鐵,對視著看台上五大宗主:「那麼,我不要進內堂了。」
滿堂嘩然,嗡嗡一片,頓時炸開了鍋。
穆桂藍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美男子居然會拒絕進入內堂的機會,這可真是千古未聞之事、多少外堂弟子,多少武林豪傑搶破了頭想要進的內堂,這少年居然棄如敝屣,說不進就不進?
穆桂藍美目迷離,怔怔的瞧著長身玉立、一臉決絕的少年,暗道:「他,他是在發什麼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