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回 以意御劍
反觀趙昀方面,雖賴四象真氣消弭體內生息訣,並化為己用,但外來真氣頗多,想要盡數化解必須一段時日。
同時他的經脈受損嚴重,全憑堅強意志支撐。四象真氣雖有修復經脈的神奇療復功效,卻是循序漸進,治本而不治標,急切間遠不如一些丹藥見效。
剛剛那一招「吳宮花草埋幽徑」已將新化成的四象真氣消耗一空,所剩無幾。是以與韓袖水的這場決鬥對趙昀而言,乃是極為不利。
他卻渾若無事,鎮定依舊,手中威斗冷冷一指韓袖水:「動手吧。」
「就讓你知道蜀山劍法的神髓。」
韓袖水手擎昆吾,劍生彩光,生息訣運轉極致,身形如燕,攻向趙昀脖頸。她知道趙昀有護體寶物,身體各處都堅固不破,所以便盯上了趙昀的喉嚨。
只見韓袖水縱身揮劍,便有七彩異光炫目,平空中消失了韓袖水蹤影。
這是她劍光眩目之技,與雲深霧隱劍陣頗有相通之處。但云深霧隱是以靜制動,讓人完全瞧不出端倪,這招卻是極動中瞬息的寂靜,縱是極力隱匿卻難藏耀世鋒芒。
趙昀感天機,應自然,從韓袖水出招的瞬間便已發現了韓袖水的目的,手上威斗不動,以逸待勞,等待那石破天驚一擊。
「百花艷發!」虛空之中,韓袖水人劍合一,宛如一道瀑布,沖盪強大水流,蟄伏的強勁威力在瞬間爆發出來,化成浪花千朵,朵朵是瑰麗殺機。
趙昀沉眉冷對,右手輕揚,在韓袖水絕招撲殺的剎那橫劍格擋,寬闊劍身已完完全全擋住了一朵浪花。不必施展四象真氣,威斗神劍看破浪花關鍵,斜鋒而切,便如切豆腐一般,將那一朵致命的浪花肢解剖開。
「叮。」真氣凝結的浪花霎時喪失了生命,在空中哀婉唱起了悲歌,無奈的消逝無蹤。
趙昀抬手再進,威斗神劍「蹭蹭蹭」連續遞出,搶在萬千浪花匯聚之前,橫挑豎隔,左封右擋,便如孤將在萬軍之中隨意縱橫。
他這幾劍因為不帶真氣,出招的速度並不十分快,關鍵在於時機掌握精準無缺,急一分則過早,慢一分則太遲,在妙到毫顛間,從容應對,各個擊破,轉眼將韓袖水這招殺式消解無影。
韓袖水見趙昀使劍之際,氣韻沉雄,不慌不亂,頗有大將之風,不覺心頭一凜:「小惡賊劍術竟如此了得!相傳青蓮劍法乃是世上最神秘的劍法,排名更在蜀山劍術之上。我若能以劍術打敗他,便是為蜀山揚名了。」
她一面思索,一面劍光不停,招招是「春花秋露劍」精妙招數,不讓趙昀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春花秋露劍是蜀山劍術的根本,所謂春花便是指劍招繁艷,如百花盛開,奪人眼目,而所謂秋露是指劍意無礙,如朝露遇日,稍縱即逝。
韓袖水雖然勤奮不如李碧雲,天資不如張聆月,臨敵不如葉飛花,在蜀山四秀中修為最末,但畢竟沉浸劍術數十年,此刻又震撼於趙昀的實力,不再放鬆小覷。那一顆劍心完全定靜下來之後,不但將往日功力盡數發揮出來,更在施展中觸發天機,靈幻妙用,主動添加劍法變化,讓繁複劍招威力更增。
趙昀緊守門戶,並不著急搶攻,以守代攻,全是防禦劍式。他知此刻韓袖水銳氣正盛,而自己傷重未愈,體內的真氣只夠使用一次極招,故不能以力相拼,只有暫時保住周身不失,靜待韓袖水破綻露出。
眾人見韓袖水招招逼命,七彩劍光綿綿無際,牢籠蒼穹,趙昀卻是有如一葉扁舟,任憑海嘯浪卷,失蹤緊守靈台,安然無恙,都是瞧得目不轉睛,意眩神迷。
韓袖水的幾個弟子更想道:「師父忒也藏私,明明有這般強力劍法卻不肯真心教與我們。哼,難怪我們水字門下在蜀山地位最輕,只有被驅使的命運。我們眾弟子中若是出幾個非梵谷手,她不也水漲船高,不用看碧雲師伯眼色行事?」
長毛象上一個白鬍子老頭悄然躍至駱綺紅身旁,附耳說道:「小紅兒,這韓袖水擁有如此劍術,足見蜀山威名不是虛言。依老頭子愚見,我們還是不宜與她們發生正面衝突為好。」
駱綺紅美目白了一眼白鬍子老頭,不滿的嬌呼道:「我說秋爺爺,你怎麼越活越膽小了?蜀山派有什麼了不起的,猛獸堂還怕她們不成?再說了,爺爺早就說了,要不計一切的請回趙昀,我們怎能白白看著他從眼前溜走?怎麼,你打不過這老大媽?」
白衣老頭秋名山苦笑道:「她這點道行,我還沒放在心上。只是,別的門派也就罷了,可蜀山與眾不同。你還不知道吧,蜀山主事大弟子李碧雲與凌雲觀天元宗宗主宋江乃是夫妻關係,換句話說蜀山與當今仙林第一大派凌雲觀乃是結盟關係,兩家同氣連枝,一旦共同行動,猛獸堂可對付不來。」
「我的天,那你怎麼不早說哩?看來紅兒又闖禍了哦。哦,對,秋爺爺不攔住我,也要記大過一份。」駱綺紅嘴裡誇張的表示驚異之情,眼中可沒有一點懼意。
她聚精會神的瞧著場中趙昀與韓袖水的劍術對決,眼中竟有了痴意。
秋名山登時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卻有一萬個竇娥哭天搶地:「我的小姑奶奶,我沒攔著你嗎?我攔得住你嗎?我跟你說能讓十萬大山連翻震動,天地元素暴動的人,絕對來頭不小,叫你忍一時之氣,等駱老頭赴會回來再說,可你半句也沒聽進去啊。就這麼火急火燎的驅動獁象衛隊,不由分說的與蜀山接了梁子。」
駱綺紅似是良心發現,終於回頭撫慰了下一臉委屈的秋名山,嘻嘻一笑道:「好啦,秋爺爺,別愁眉苦臉了。反正有你在,天兒塌不下來。對了,秋爺爺,你瞧他們兩個人比賽劍術,哪一個能取勝?」
「這個趙昀資質不錯吶,年紀輕輕就領悟到了以意御劍的境界,當真是可造之材啊。」談到劍術,秋名山一改委屈寶寶的滑稽面容,顯得無比專業。
「以意御劍?」駱綺紅不解問道。
此時韓袖水正舞出一招「春蠶到死絲方盡」,身體如陀螺狂轉,生息訣真氣源源不絕,如一層蠶繭般將她身體覆滿一身綠光,旋即激蕩狂風千鈞,塵土無際,林木狂嚎。
只一眨眼的功夫,韓袖水人如離弦勁羽,快逾迅雷掩耳,潛心劍招之中,飽含必殺之志,再度奔襲趙昀頭頂。
秋名山脫口而出道:「以劍御人!我竟小看韓袖水了。」
駱綺紅不暇細問,一顆心兒不知為何跳了一跳,已見颶風狂飆中,趙昀用寶劍護住額頭,面不改色,冷喝一聲:「破!」
那把黑黝黝不起眼的寶劍竟無懼那碾碎一切的綠光,一往無前,直插入綠光蠶繭中。
「撕拉!」
生息訣真氣形成的蠶繭,居然和真的蠶繭無異,被這一劍剪開牢不可破的壁壘,一層層的抽掉繭絲剝光蠶繭,應聲而破。
「怎麼會,他竟一劍擊到我唯一的破綻之處。重重真氣包圍,他怎麼能不偏不倚的正中關鍵?」瞳孔閃爍難以置信的吃驚,韓袖水身形急速後退,避開了趙昀繼續遞伸的劍鋒。
浩大無匹的劍氣極威還未發出就被收回天地,如潮濕的鞭炮在半空悶響一聲,顯得異常可笑。
「呼。」駱綺紅見趙昀仍是屹立不倒,不覺長出了口氣,熱火的偉岸亦是波瀾起伏。她忽的一愣,臉上也有微醺之意,暗道:「怎麼我會如此緊張?這種感覺真是奇怪。莫非,我竟對這個趙昀有了感覺?」
其實她的緊張倒並非完全出於男女之情,而更多的是作為一個人的最自然反映。
所謂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同情弱小,大抵是人的天性。仙林中人雖都是在刀口尖上過日子,見慣了生死,但倚強凌弱卻被一般人不恥。甚至於很多邪道巨擘也推崇勢均力敵的廝殺,不屑暴凌弱小、濫殺無辜的行為。
趙昀先前像一頭待宰羔羊,被蜀山眾女渾身寶劍伺候的情景讓駱綺紅第一印象就有了同情之心。何況趙昀又長得這麼俊俏,長得帥的人總是特別能引起女人的同情心的。
秋名山絲毫沒注意到駱綺紅的小兒女心態,一邊指著趙昀的劍招走向,一邊解釋道:「所謂以意御劍,說白了就是不依靠真氣運轉劍招,而是以精誠劍意與寶劍溝通,單憑劍意就能擁有無窮威力。你瞧,趙昀手上緩緩而動,看似綿軟無力,卻因劍意流淌,讓劍招盡隨心意,雖緩慢而有節奏自然,雖輕軟而有神力暗生,才得以在韓袖水的攻擊中堅持下來。」
「如此說來,趙昀是大有機會贏韓袖水了?」駱綺紅的語聲中含有一絲期待,一絲歡喜,一絲理不清的悸動。
秋名山搖了搖頭:「並不是。我敢斷言,不出五十招,趙昀必敗。到時我們是強奪趙昀,與蜀山徹底結下仇怨還是化干戈為玉帛,與蜀山重新修好,讓她們自由離去?紅兒,你該考慮清楚了。」
駱綺紅卻是嬌軀一顫,無暇思考與蜀山交涉問題,反問道:「怎麼會?你剛剛不是說趙昀能以意御劍,很了不起嗎?那他又怎麼會敗?」
這個清秀而堅毅的少年,劍刃加身下不肯投降永不放棄的男人,怎麼能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