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陌生的溫暖
小溪原本並不深，但是，不知是不是上遊下過雨，此刻已經超過膝蓋了。
藍小棠四處看去，也沒有看到附近哪裏有小橋。她心一橫，隻好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踩著水，穿過了小溪。
原本天色就暗，因為雨越下越大，視線就更加模糊起來。藍小棠到了山坡的樹林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她隻好拿出手機，充當手電筒，邊走邊找時慕琛。
他今天出去的時候，情況就不對，會不會出什麽事？
想到這裏，藍小棠更加緊張了，她每走幾米，就對著夜色喊時慕琛的名字。
此刻，時慕琛站在樹林深處的一棵大樹下，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雨水不斷落下，他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麵頰，身上更是完全被雨水淋了個通透。
可是，他依舊沒有挪動哪怕半步。
許久，他抬起頭，看向麵前的大樹，恍惚裏似乎出現了一個場景。
那時候，陽光明媚，陽光透過樹林，落在地麵上，灑下了滿地斑駁。
小小的他爬到了樹頂，摘了樹葉開心地吹著口哨，渾然不知，他所在的樹枝已經彎折了一個很大的弧度，隨時都可能斷裂。
而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母親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看到他，焦急地喊了他的名字，還衝他說了句什麽。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下方的樹枝突然往下一折，他的身子就那麽毫無預兆地從高空落了下來。
隻是，他沒有摔到地麵，而是落入了母親的懷抱。
而因為救他，母親雙手脫臼，後仰摔在地上，後腦袋還被地麵的石頭磕了個口子，一時間，血流如注。
他嚇得大哭，伸手去拉母親，可是拉不動。母親的腦袋還在不斷流血，臉色蒼白，很快就暈厥了過去。
要不是，當時正好有個路過附近的村民，幫他將母親及時送去了醫院，恐怕，那一刻就是天人永隔。
時慕琛站在樹下，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收起，整個人都是濃烈的悲傷和自責。
當初母親為了救他差點死掉，可是，在之後回到寧城，發生了一件事，他卻傷害了母親，導致她離家出走，從此再沒有音訊……
這時，雨更加大了，山裏本來溫度就比外麵低了幾度，再加上入夜的溫差，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瞬間就好像涼透了一般。
時慕琛深吸一口氣，準備轉身回去，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腳踝處一痛。
一道尖銳的刺痛感從腳踝迅速蔓延全身，不過隻是一個抬腿的動作，竟然，他就覺得受傷的腿整個兒都在發麻！
時慕琛猛然意識到，他是被蛇咬了，而且，很可能還是毒蛇！
他再不敢動，而是用手機照亮，警戒地看向周圍，便看到遠處有一個東西一閃而逝。顯然，罪魁禍首在咬了他一口之後，跑了。
他不敢動，怕加速血液流動，隻好就地坐了下來。
低頭一看，腳踝處有兩個小血洞，裏麵流出的血顏色發暗，顯然是中了毒。
時慕琛連忙將襯衣脫下，用袖子紮住自己的小腿，阻止毒素蔓延，然後，拿手機要給藍小棠電話。
可是，透過雨幕，他發現手機早已沒有了信號，除了能當手電，恐怕是什麽也做不了。
就在這時，隱約裏，時慕琛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慕琛——”藍小棠大聲喊著，因為喊了許久，嗓音都不如之前清脆了。
時慕琛心中一動，一時間，突然有些恍惚。他以為自己是一個人，卻在下一刻，發現還有人在惦記著他。
這種感覺有些陌生，卻並不排斥，更是有些溫暖。
他開口，衝著藍小棠的方向大聲道：“小棠，我在這裏！”
藍小棠聽到時慕琛的聲音，鬆了口氣，連忙打著傘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他跑去。
路上還差點崴腳，終於看到了時慕琛手機的光亮，來到了他的麵前。
她見他坐在地上，不由道：“慕琛，怎麽不走？我們回去吧？”說著，藍小棠將傘舉在時慕琛的頭頂，她自己則是淋著。
“小棠，我被蛇咬了。”時慕琛指向自己的腿，隻覺得身子已經開始大麵積發麻：“你快去叫人來救我。”
藍小棠低頭一看，這才看到時慕琛腳踝已經腫起，還有那兩個黑黑的血洞。
她心頭一緊：“是毒蛇？！”
時慕琛點頭：“別管，你快去鎮子上找人，給他們錢，總會有人願意冒雨過來的。”
藍小棠點了點頭，將傘往時慕琛手裏一塞，正要走，就看到時慕琛的臉色不對。
她仔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嘴唇都有些泛紫。
她心頭狠狠一個哆嗦，立即蹲下來道：“不行，你中毒很厲害，必須馬上把毒逼出來！”
到底該怎麽逼毒呢？過去，似乎看電視裏說應該是用吸的？
藍小棠連忙順著時慕琛用襯衣紮住的地方，從血管處開始往下捋。同時，還按住了一些穴位。
過去，時佩林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她就是學了些中醫，幫他按摩穴位調理的。
現在，她開始回憶起各個穴位的位置，一邊按壓，一邊將毒血往外推。
“小棠，你不用管了，快去叫人！我還能撐得住！”時慕琛說著，要將藍小棠推開。
隻是，他發現自己的手臂竟然也開始有些發麻，生平第一次，有種無法掌控的緊張。
藍小棠沒有功夫和他解釋太多，而是將毒血推出來一些，發現已經推不動之後，便附身下去，將嘴湊了過去。
時慕琛一下子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心頭不由一震，繼而道：“藍小棠，你瘋了？！”
“我們都不會有事的。”藍小棠說著，嘴唇覆在時慕琛的傷口處，然後用力吸了起來。
近乎麻木的腳踝處，傳來柔軟的觸感，雖然因為此刻的神經反應比較遲緩，可是，這樣的感覺依舊瞬間經過神經，傳到了大腦。
時慕琛的眼神變得有些恍惚渙散，他隻覺得在那麽一刻，大腦竟然一片空白，怔怔地看著藍小棠把他傷口裏擠不出來的毒血吸出，然後吐在一旁。
他想將自己的腿抽出來，可是，卻因為中毒而麻木，竟然根本不能動，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不斷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隻是，頻率似乎在逐漸變慢。
藍小棠也沒料到，這種毒素竟然這麽猛烈，她不過隻是吸了幾口，還將毒血都吐出來了，竟然嘴唇就麻得好像吃了一大口花椒。
同時，舌頭也開始僵硬，一時間，竟然不會說話了。
身上也有僵硬感傳來，不過，她還是努力挺住，堅持重複著動作。
隨著吸出來的越來越多，到了後麵，時慕琛的血逐漸從黑色變淺，最後，成了鮮亮的紅色。
藍小棠心頭一鬆，神經放鬆下來，就再也撐不住，身子一歪，倒在了一旁。
時慕琛見了，心頭一緊，連忙叫她的名字：“小棠！藍小棠！”
藍小棠意識完全清醒，她掙紮著撐起身子，往時慕琛那邊靠了靠，衝他扯了扯嘴唇角，想解釋自己沒事，卻發現舌頭不聽使喚，發不出聲音。
時慕琛看到藍小棠明明想笑，卻扯出的難看弧度，心頭有些說不出滋味。
他艱難地伸出手臂，搭在她的肩頭，將她往裏一收，拉在了他的懷裏。
此刻，雨水一點兒也沒有變小，卻又愈演愈烈的姿態。
時慕琛原本手裏還舉著傘，可是，因為無力，傘落到了一旁，他隻好將藍小棠往懷裏摟了摟，用後背幫她擋住雨水。
他不由看向頭頂的大樹。二十多年前，他的母親在這裏救了他。二十多年後，他的妻子也同樣不顧危險在這裏救了他。
一時間，心底有什麽東西開始蔓延，潤物細無聲一般，悄然滋長了整個身心。
兩人都中了毒，漸漸，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藍小棠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的雨已經停了，她動了動僵硬的身子，抬眼去看時慕琛的情況。
他感覺到她醒來，也睜開眼睛，嗓子有些發啞：“小棠？”
“嗯。”藍小棠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她心頭一喜，看來他們是挺過毒素發作的時間了，隻要去醫院再打一針，估計就沒事了。
“慕琛，你覺得怎麽樣？能不能走？我們去醫院吧？”藍小棠說著，傾身去看時慕琛的傷口。雖然有些腫，不過，好像比她剛剛看到的時候已經好些了。
“還好，我試試。”時慕琛說著借著藍小棠的力，艱難地撐了起來。
他穩住身形後，抬腿走了一步。
隻覺得腳踝還是一陣疼痛，於是道：“我走路還是不太方便，要不你先走，去叫人吧！”
藍小棠看向漆黑的夜，搖頭：“不行，萬一又有蛇什麽的，你行動不便，我不放心。”
“萬一我又被蛇咬，你還要幫我吸毒？”時慕琛看著她：“萬一毒素太烈，你也挺不過去呢？”
藍小棠心中一動，幹脆地道：“那我也一樣要救你！”
時慕琛心頭一麻：“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