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有眼淚從他的眼眶滑落,時慕琛就那麽坐在書桌前很久,一直到因為一天沒吃飯,胃裏湧起一陣陣酸,他才恍然回神。
他走到洗手間,捧起冷水洗了把臉,然後,拿了車鑰匙,離開了家。
周文繡剛回國,就接到了時慕琛的電話。
時慕琛道:“媽,我想吃張記的甜水麵,您在哪裏,我現在去接您。”
周文繡道:“我早晨回到寧城的,想著你們反正不在家,所以就去朋友家了,我現在把地址發給你。”
時慕琛收到了地址,開車過去,接上了周文繡,開向張記。
車裏,周文繡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斟酌詞句道:“慕琛,就我們兩個去吃飯嗎?怎麽沒見到小棠?”
時慕琛蹙了蹙眉:“先不提她。”
周文繡點了點頭,又問道:“怎麽?是不是小兩口吵架了?沒關係,哪個夫妻不會吵架的,以前我和你父親也經常……”
“媽,吃了張記,我們再去老宅轉轉。”時慕琛打斷周文繡的話。
周文繡聽出來他實在不想說,於是,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二人到了張記,顯然張記的老板沒想到衣著這麽光線的人也會來他們這樣的小館子,所以,招呼的時候,連聲音都變得有些緊張。
這時,負責收拾桌子的小女孩看向時慕琛,驚訝得長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財經頻道電視裏的人,怎麽會來這裏。
雖然周圍不少人都在看著,可是,時慕琛還是淡定地和周文繡吃完了張記,結賬離開。
時家以前的老宅,因為之前寧城城區改造,周圍早就變了模樣,所以,時家也就將老宅賣給了政府,任他們搞修建了。
如今,時慕琛帶著周文繡過去,除了能夠依稀辨別出來過去的模樣,其餘的,當年的模樣早已不複存在。
時慕琛站在原本花園的地方,衝周文繡道:“媽,以前我最愛在這裏和你們捉迷藏,那時候,還好幾次被你種的玫瑰花紮到。”
周文繡的眸色也變得有些深遠:“是啊,那時候的你,可比你哥小時候調皮多了,好幾次你亂跑,我們找不到,都嚇壞了。”
時慕琛點了點頭:“那時候,你還是很愛我的。”
周文繡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了時慕琛一眼,可是,他再也沒有說什麽,而是就那麽站在原本他們一家四口生活過的地方,靜靜佇立不發一語。
許久,時慕琛才轉頭衝周文繡一笑:“媽,站累了吧?我們回家吧!”
周文繡心底原本的不安和懷疑,在看到時慕琛此刻的笑容的時候,突然消散了不少,她點頭:“好。”
二人花了四十分鍾的車程到家。
剛到家,周文繡就四處看了看,問道:“慕琛,小棠上班去了?”
“她不在。”時慕琛深深地看著周文繡:“她不在,更方便一些。”
周文繡凝眸:“怎麽了?”
時慕琛沒有回答,而是去了書房,將剛剛收到的資料,全部打印了出來,然後來到客廳,給周文繡倒了一杯水,然後,將資料放在了茶幾上。
他站在茶幾前,整個人似乎疲憊卻又緊張,最後,轉眸對周文繡道:“媽,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了。”
周文繡一愣,心底猛地燃起不安:“慕琛,你在說什麽?”
時慕琛指了指文件:“您看看吧。”
周文繡忐忑地拿起文件,當看到第一頁的時候,整個臉色就變了。
她不敢仔細看,而是快速地往下翻,越翻,整個手抖得越厲害,到了最後一頁,她幾乎隻是看了一眼,就將資料扔到了一邊。
“為什麽要這麽做?”時慕琛蹲下來,平視著周文繡的眼睛:“到了現在,我已經明白,你不是希望藍若昕上位,也不是不喜歡小棠,而是單純地想要將我身邊的女人和我拆散!不論是小棠也好,或者叫小喬,或者,叫小美小花,總之,隻要在我身邊,你就想拆散,對不對?!”
周文繡渾身一僵,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時慕琛又道:“你想毀了的,也不僅僅是我身邊的女人,你想毀了的,更多的是我!”
周文繡身子開始有些哆嗦,時慕琛清晰地看到,她的眼底有害怕、逃避,還有其他諸多複雜的情緒,可是,卻沒有一絲懊悔。
他突然就有些想笑。
於是,喉嚨振動,時慕琛笑了幾聲。
可是,笑過之後,心底卻是湧出濃濃的悲哀,一波一波,宛若朝浪,能將人吞噬其中。
他看著周文繡,一字一句道:“到了現在,我才知道,你恨我周圍所有對我好的人,我喜歡的人,陪伴我的人,都不及恨我一個人多!你最恨的人,就是我!”
說完,整個客廳一片安靜,落針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周文繡終於有了反應。
她點頭,布滿滄桑的臉頰,變得有些扭曲。
她開口道:“沒錯,給你下套的是我,我提前就給了若昕那丫頭鑰匙,然後過來,告訴她,隻要我走了之後,她喝下客廳飲水機下方拿包藥,同時,再將藥放在飲水機裏,就能得到你。我幫她牽線搭橋,她自然照做。”
周文繡又接著道:“然後,我聯絡我以前的朋友,跟蹤小棠,拍到她和韓梓翊吃飯的照片備用。”
“那天你回來的時候,我算好了時間差不多,於是安排人給小棠打電話,告訴她,家裏著火,好讓她回家能夠正好捉奸在床。同時,我也派人在樓下等著,等小棠出來,就準備給她安排一個男人,好讓她和你徹底分開。”
“隻是,我沒想到她出來之後,就騎了單車,瘋了一樣的速度,我安排的人用不上,卻撞見了她和韓梓翊一起,於是,順水推舟製造了那個你們三人的三角戀緋聞。”
“還有藍若昕那個男人,也是我派的人在得知她被你趕出來之後,安排的。”周文繡冷笑道:“我怎麽可能讓藍若昕當什麽兒媳婦?四年前,她就已經和那個男人上了床,這樣的女人,我怎麽可能看得上?在國外的時候,我一次無意間看到她的手機,就知道了這件事,隻是,沒有拆穿罷了!”
時慕琛突然覺得有些冷,他看著麵前的周文繡,不可思議道:“在國外的時候,你就已經開始謀劃了?”
“沒有。”周文繡搖頭:“回國之後,看你過得那麽好,家有美眷事業有成,我才開始準備的。”
“隻是,我千算萬算,竟然沒有料到,我的兒子有那份毅力,那樣的藥,你吃了那麽多劑量,竟然都沒有碰藍若昕!”周文繡說著,眸底都是難掩的恨意。
時慕琛到了此刻,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看著麵前的女人,越發覺得陌生,他問她:“你真的是我的媽媽嗎?我從來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這樣一個母親,千方百計、處心積慮地算計自己的兒子!”
說完,時慕琛胸口都有些起伏,不由伸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想知道為什麽嗎?”周文繡唇角揚起,似乎在笑,又好像在哭,最後,在時慕琛的目光下,她突然開始解上衣的衣扣。
時慕琛見狀,瞳孔一縮:“媽,你要做什麽?!”
說著,他匆忙地背過身去。
“告訴你,我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周文繡說著,已然將衣服解開,此刻,身上隻穿了一件背心。
“你不轉身看看嗎?我的好兒子!”周文繡道。
時慕琛深吸一口氣,還是轉過身去。
雖然,剛才心裏幾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時慕琛還是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燙了一下般,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還不由晃了晃。
雖然周文繡露出的地方不多,但是,她的手臂、肚皮上,都是痕跡。
那些,似乎都是前前後後多年留下來的傷痕,有的深有的淺,而且,每個傷痕都不相同,似乎出自於不同的器具。
時慕琛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被緊緊扼住,他拚命地呼吸著氧氣,直到過了一會兒,才有力氣開口:“這都是……”
周文繡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她的唇角揚起,眸底有殘忍的笑意。
她指著其中一處傷道:“看到了嗎,這個是燙的,是被當地人給馬打印記的時候,給我燙的。”
她又指著另外一處:“這裏,是皮鞭抽的……”
“這裏,是刀,切牛排的刀……”
“還有這裏,你恐怕想不到吧,是鋸子……”
“哦,這裏比較簡單,是棍子……”
時慕琛聽著她的話,隻覺得喉嚨陣陣發幹,他的聲音有些發抖:“是誰?是誰這麽做的?!”
周文繡看著他,眸色變得越來越紅,她的身子也開始發抖起來:“我這二十年,就是這麽過來的!沒有什麽失憶,也沒有什麽去國外打工!自從那次你讓你爸誤會我,我從家裏跑出去後不久,就被人抓住了,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天天折磨!”
時慕琛聽到她的話,隻覺得一顆心仿佛沉入了極冷的冰川中,溺水,寒冷,卻偏偏隻能這麽受著。
“所以,你讓我怎麽不恨你?!”周文繡幾乎是吼出來的:“二十年,消磨了我所有親情,要不是你當初那番話,我現在根本不是這個樣子!是你毀了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