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於是，時矜菀剛剛參加完曾祖父的葬禮，幾乎都沒來得及調整情緒，又馬上到了賽爾家族，參加丹尼爾的葬禮。
喬司在賽爾家族多年，丹尼爾的葬禮，他自然也回來了。
這三年，時矜菀和喬司也時不時聯係，有時候發過照片，不過，當看到喬司已然有一米八多了，她還是有些驚訝。
時間太匆忙，兩人隻是匆匆打了個招呼便各自分開，一直到葬禮結束，才稍微騰出點兒時間來。
時矜菀從小在賽爾長大，丹尼爾也很疼她。所以，一連兩位老人過世，讓她整個情緒都格外低落。
傍晚，從葬禮回來，時慕琛和藍小棠在房間裏和賓客說話，時矜菀便一個人走了出來，來到了湖邊。
夏天的傍晚，總算有了幾分清爽的氣息，她在那裏靜靜地坐著，恍惚裏想起的卻是過去那些年，她在賽爾這邊經曆的點點滴滴。
歐陽俊現在應該很忙，所以她沒有去找他，即使她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也想要安慰他。
周圍一點一點暗下來，直到，身旁突然多了一個人影。
時矜菀轉過頭，見到是喬司，於是衝他勉強扯了扯嘴角：“喬司。”
喬司在時矜菀身旁坐下，沉默片刻道：“菀菀，人都會有生老病死，別太難過了。”
她點頭：“我知道，隻是還需要時間來接受。”
他拍拍她的肩膀：“我明白。”
兩人一起，在湖邊坐了一會兒，喬司看著路燈在湖麵上折射的粼粼波光，問道：“菀菀，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時矜菀點頭：“挺好的，你呢？聽說你正式加入編製了。”
“嗯，雖然我父親死在戰場，但是，我依然熱愛那個地方。”喬司說完，頓了兩秒：“對了，我有女朋友了。”
時矜菀愣了兩秒，替他高興：“那她一定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吧？”
“還好，如果要說善解人意，你才是我遇見最善解人意的。”喬司道：“不過她挺活潑的，我們在一起很輕鬆！”
“那挺好啊，還有人知道麽？”時矜菀想到過去喬司其實也是個活潑好動的男孩，隻是因為家人的離世，讓他逐漸改變了性格。
“我們都還小，現在也無法預測未來，所以也就是身邊幾個人知道。”喬司笑笑，湛藍的眼睛看著時衿言，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呢？你和俊叔叔……”
“我們挺好的啊！”時矜菀笑了笑：“還有三年我就滿十八歲啦，到時候，就能正式談戀愛了！”
“菀菀——”喬司仿佛在掙紮，最後還是開了口：“我其實有話一直想說。”
時矜菀轉眸，似乎能猜到什麽：“好吧，你說吧，不過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我知道。”喬司凝視著她：“菀菀，作為一個朋友，我想勸勸你。俊叔叔比你大了那麽多，你今天親身經曆了兩位長輩的去世，你覺得，如果將來，你親眼看到他離開，會有多難過？我知道你一向重感情，所以正因為這樣，才擔心你。現在俊叔叔身體很好，看起來其實和三十歲的沒什麽區別，但是將來呢，你想過嗎？”
喬司繼續道：“幾年前，我見過你家鄉那個叫顏墨涵的，當時他還很小，不過現在也長大了吧？菀菀，如果他還喜歡你的話，其實我覺得你更應該選擇他，畢竟，那才是真的能夠白頭偕老的。”
時矜菀等著喬司說完，這才開口：“喬司，你說的，我這三年都考慮過。但是，我就是喜歡俊叔叔，其他的人，我都沒有感覺。我要選擇自己喜歡的，如果錯過，會遺憾一生的！謝謝你為我考量，但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覺得好，就夠了！”
喬司見她堅決，不由無奈歎息。
時矜菀道：“以前看過電影，女主角說，其實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快樂，哪怕一天，也比將就一生來得燦爛絢麗。喬司，你談戀愛了，應該懂的。”
喬司笑了：“菀菀，我說不過你，不過，不論你怎麽選擇，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好，謝謝你喬司！”時矜菀笑道：“我也希望你能夠永遠幸福！”
兩人聊著天，卻沒有看到有一個原本要接近的身影，慢慢轉身離開。
歐陽俊今天匆匆招呼完來悼念的賓客，便出來找時矜菀了。
葬禮上，他看到她一直在哭，兩隻眼睛都腫了，心頭擔心壞了。
於是，他一空了就來找她，終於看到了湖邊那個熟悉的身影。
三年不見，她又長高了不少，過去到他的胸口，現在，應該能到肩膀了吧？
可是，當他正要過去叫她的時候，喬司卻從另一頭過去，坐在了她的身邊。
他們都沒有看到他，所以聊天也完全沒有顧忌。
覺得這麽聽別人牆角不好，於是，歐陽俊就要離開，卻聽到了喬司的那個問題。
於是，他駐足聆聽。
他聽到了他小姑娘的堅定，卻還沒來得及揚起唇角，就聽到了喬司的那番話。
過去，這樣的想法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他覺得自己一直很注重身體和保養，應該還好。
而丹尼爾臨終前的畫麵，卻驀然掠過眼前，還有，他說的那番話……
因此，歐陽俊聽完二人的對話，沒有去叫時矜菀，而是心緒複雜地轉身離開。
他剛走到城堡下麵，就碰見了過去的一位老師。
“老師，今天一直忙，都沒來得及招呼您，實在抱歉。”歐陽俊道。
“沒關係，Bojian，你一切還好嗎？”老師問道。
“我很好，爺爺身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我們都能接受這個結果。”歐陽俊說完，又問道：“老師，您的先生怎麽沒來？”
“我先生在兩年前已經去世了，因為當時我們都在英國，所以也沒告訴大家。”老師道：“他大了我十多歲，身體也一直都不好。”
歐陽俊聽到這裏，心頭突然一陣緊縮：“那您現在一個人嗎？”
老師點頭：“是啊，如果覺得孤單，就去女兒家看看，或者看看過去的學生……”
和老師談完，歐陽俊一個人站在窗前，隻覺得心頭被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而這時，時矜菀也從湖邊回來了，和喬司一起回來的，兩人情緒明顯都好了很多。燈光之下，年輕又充滿朝氣的麵孔，滿滿的活力。
這一刻，過去刻意忽略的時間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仿佛變成了一個難以逾越的生死鴻溝，生生將他們阻擋在了兩個世界。
夜晚，時矜菀洗漱完，給歐陽俊發了消息：“俊叔叔，你睡了嗎？”
他聽到振動，知道是她，拿起手機的時候，卻感覺比任何東西都要沉重。
時矜菀沒有等來歐陽俊的回複，以為他今天累了早睡了，也沒有多想。
直到，第二天，送走了賓客後，歐陽俊主動給時矜菀發了消息。
她高高興興地來到那個湖畔，看到他站在湖畔的高大背影，隻覺得一瞬間心跳都開始不受控製起來。
時矜菀跳到歐陽俊身後站定，看了他好幾秒，這才脆生生地叫到：“俊叔叔！”
他其實早就知道她來了，卻故意沒有轉身。聽到她叫他，他慢慢轉過身來，寧靜的目光看著時矜菀。
“俊叔叔！”時矜菀的眼睛都還有輕微的腫，她伸出手臂，撲到他的懷裏。
他伸手抱了她：“菀菀，別太難過了。”
“嗯，俊叔叔，你也是！”時矜菀抬眼看著他眼睛下方的青色，有些心疼：“俊叔叔，你要注意身體，昨晚是不是都沒有睡好？”
他凝視著她，看著她青春漂亮的眉眼，心頭突然歎息，為什麽，他不能早生二十年？那樣，是不是就能一直陪伴著她，真正白頭偕老了？
可是，轉念他又想，那時候的他，一心隻有家族和事業，或許就算遇到也會錯過吧？
他們之間的緣分，很深，深到她還沒有出生，他就救過還是胎兒的她。
卻又似乎很淺，淺到中間有二十三年無法逾越的時光……
歐陽俊的手，在西褲裏緊握成拳，幾乎用盡了力氣，他才說出了思考了一夜的話：“菀菀，我覺得我等不了你了，我們的約定，到此為止吧！”
時矜菀的眼睛，猛地睜大，她震驚地看著歐陽俊，搖頭，聲音有些發幹：“俊叔叔，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他覺得他心底開始蔓延起撕裂般窒息的痛，不過還是語氣平靜地道：“菀菀，如果我們算是談戀愛的話，那，就分手吧。”
她愣愣地看了他好幾秒，猛地伸手抓緊他的手臂：“俊叔叔，你是不是遇到家族壓力了？沒關係，我們現在就公開！壓力我們一起來承擔，我相信爸爸媽媽也不會逼我的！”
“菀菀，和別人無關。”歐陽俊看著她，隻覺得自己在用盡全力將那樣的明亮溫暖推開，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因為分開的這三年，我看清楚了，我對你的感覺，不是愛情，而是親情。”
他一字一句：“隻有親情。”
她眼底的光亮，一點一點碎裂成片，最後，仿佛破碎的琉璃，折射著萬千傷感的光影：“俊叔叔，這真的就是你的決定嗎？”
她懂他的，如果不是真的決定了，決不會輕易說分手。
他點頭：“嗯，菀菀，我不等你了。”
她沉默了好久，直到看到他轉身要走，她才對著他的背影眸色堅定道：“不論你還在不在原地，我都會完成我們當初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