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歡樂難尋
秦玦下朝途徑禦花園時聽到幽幽怨怨的罵聲,本不想管這件事情,可是福安聽著聲音熟悉,當辨別出是淑妃的時候,他小心開口建議道:“聽著聲音像是淑妃娘娘的,皇上不若過去看看?”
為了兩國友好,至少現在,這位淑妃是不能怠慢的。
陸以如拿著折下來的花枝抽著麵前一簇較小可憐的花叢,枝頭的花朵已經被扯得七零八落看不出本來的麵貌了。手裏還是不停一下又一下的抽著,嘴上道:“太過分了!真是無理取鬧!這麽穿有什麽問題!我想怎麽穿著怎麽穿!”
有些事情原來並不嚴重,但一遍又一遍反反複複的想之後,不滿和委屈就會放大,怨恨也就滋生了。
她身邊的侍女佩兒和冷竹心驚膽戰地看著四周,生怕有人經過聽了去。那可是要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當看到從不遠處走來的皇帝之後,兩人幾乎嚇傻過去,一時間連行禮都忘記了。直到皇帝到了麵前,才匆忙下跪:“皇上恕罪。”
陸以如瞬間僵硬了,呆呆轉過身去,傻傻地看著秦玦,花枝還牢牢的握在手裏。
秦玦掃了四周一眼,福安心領神會,立即清場將人都帶了下去。
“怎麽了,發這麽大脾氣?”
麵對皇帝的詢問,陸以如心裏更加委屈了。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冷漠呢。她調整了一下表情,努力平靜的道:“沒什麽。”這話說完之後又覺得有些不甘心,又道:“皇上,臣妾今日好看嗎?”微微撩起裙邊,原地轉了一圈,然後看著秦玦的眼睛,希望能從他眼裏得到肯定的訊息。
秦玦愣了一下,認真打量了幾眼:“不錯。和你心情不好有關?”
“臣妾這麽穿不得體嗎?”陸以如又道。
“這顏色襯你的膚色正好。”秦玦微笑了一下,大概知道這位公主在鬧什麽了。應該是穿著被人否定了,能否定她的人不多,看來就是皇太後與皇後之間了。據他所知,肖則盼不會如此關注其他人的衣著,所以能讓她這麽暴躁的也就隻有自己近日不安的母後一人了。雖然覺得沒有必要這麽生氣,但是安撫總是必要的。
陸以如心裏舒服多了,她穿衣服是為了自己開心,又不是要讓皇太後喜歡。再說了,看的最多的還不是皇上?既然皇上都說了合適,那自己就沒有必要理會這個了。一想通,她唇角牽起一絲笑容,整個人看上去明麗多了。
她愉快地扔開手裏的花枝,還頗有閑趣摸了一把被她打的亂七八糟的花朵。
“謝皇上,臣妾現在高興多了。”
秦玦麵上裝的朕心甚慰,實際上卻想:女人真是奇怪,無理取鬧。
陸以如見他還穿著朝服,頭戴朝冠英挺威嚴的樣子,突然很想笑,當然她也笑出來了。這個皇帝,這樣一身裝扮還真是看不出來他的年紀有這麽小。
“皇上有空麽?可以陪臣妾走走嗎?”
秦玦不知她笑什麽,不過也確實沒有什麽要緊事需要立即處理,就點頭同意了。
陸以如很自然的環上他的手臂,帶著他往一個方向走去。還對後邊時刻關注他們企圖跟上飛福安一行人擺擺手,讓他們不要跟上來。
原本抱著敷衍態度的秦玦被這神神秘秘的舉動勾起了一絲興趣,朝對他投來求助目光的福安點點頭,就順著陸以如拉他的力道走了。他頭一次對女人,有了一些想要了解的欲望。
秦玦看著這個嬌小的女子身手極為矯健地爬上了樹頂,還在上麵對他招呼:“皇上,上來呀。”
“……”秦玦默然。
這樹四季常青枝葉繁茂,在這宮裏不知道站了多少年了。樹身粗壯需幾人合抱,這幾乎是皇宮裏最高的一個地方了。
他足下一點,騰空而起,又在樹幹上借了一次力,很是瀟灑的上了樹頂,麵對陸以如瞪大的眼睛,不由莞爾。
陸以如本是抱著玩味的心態,想看看他爬樹的樣子,不想他有這麽俊的一手功夫,有些失望的同時也開始佩服起他來。她自然垂著的兩條腿晃了晃,似在思量。
秦玦在她身邊坐下,透過樹梢間隙看這樹外的風景。雖然看不全整個皇宮,但是標誌的幾個宮殿還是能看清的。肅穆的承乾宮,華麗的鳳來宮,精致的弘元宮。這三所宮殿呈三角之式,中間隻隔了一片湖。盛夏未至,水麵上光禿禿的沒什麽生氣,偶有飛鳥掠過泛起一陣漣漪。宮道上多是低頭疾步行走的奴才或是挎刀侍衛,即使人再多,也還是顯出冷清。
“皇上在想什麽?”陸以如看他目光悠遠,不由問道。
秦玦淡淡看她一眼,不答反問:“你上來時,心裏又都在想些什麽?”
陸以如的表情沉了下來,不複之前的歡快,她盯著自己的手掌看了很久,才道:“臣妾有時想很多,有時什麽都不想。看著下麵的人走來走去,有時覺得挺好玩,有時候又覺得煩悶。不過更多時候,覺得很寂寞。”
收起眼中閃過的訝異,秦玦重複:“寂寞?”確實有些,一個人遊離在外的時候。
“對啊,你看,他們都是一群一群的,坐在這上麵的隻有臣妾一個。”她伸手指指自己,眸中帶傷,“其實想想,就是混在人群中也一樣,雖然被很多人簇擁著,可還是感覺到孤獨。像這樣的身份,說什麽底下的奴才都說你是對的,即使他們心裏可能不這麽想。這樣不像是被尊敬,倒像是被敷衍。”
風吹過樹梢,嘩嘩的響。響聲過後,又是別樣的靜謐。
秦玦就這麽靜靜的聽著,他並不認為她的想法是對的亦或是錯的,隻是覺得跟自己的不同罷了。每個人思考的角度和出發點不同,最後的成形的觀念也會完全不同。
陸以如有些誤會,以為自己說出了他的心聲,又繼續道:“皇上日理萬機,每日為國家大事操勞,很辛苦吧?”她的眼神帶著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出來的安慰。
“有時。”秦玦避開她的視線,那樣的眼神讓他有些不適。
陸以如以手掩唇,苦澀地笑了幾聲:“臣妾覺得皇上應該很累才對,一個人站在這樣的位置上……”她沒有說下去,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臣妾會一點推拿放鬆的技巧哦,以後可以幫皇上減減壓。”
秦玦點頭,嘴角彎起一點,像笑又不是笑。“好。”
其實秦玦覺得陸以如剛才的那番話更像是在說她自己的,有些柔弱又必須堅強的這一種狀態。
他沒有像抵觸其他女人那樣不喜歡陸以如,對待這個人,他更多是好奇的,而且竟然還有一些想要了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這是一種很其妙的感覺。
他低頭往下看,交錯的枝椏分分明明。這個棵樹,還是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