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禦書房小鬧
描了眉點了朱唇,梳好發髻,最後戴上鳳冠,肖則盼看著昏黃銅鏡裏的自己,左看右看,還是覺得太誇張了。
“泠知,這唇色太深了,還有胭脂抹得過豔,這身衣裳是什麽時候做的本宮怎麽沒有印象?”
大紅的底淺金色的繡紋,泠知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家娘娘這麽穿最好看了。她將領口收了一手:“娘娘臉色不好多抹些胭脂顯得精神些,至於這衣裳,娘娘忘了?您剛進宮時像這般豔麗的足有二十套呢,隻是娘娘不喜,一直收著罷了。”
“二十套?”肖則盼蹙眉,她也不是不喜歡這樣的衣裳,女人哪個不喜歡漂亮的事物?隻是太上皇一直病著,紅色的太紮眼她才一直不穿這些顏色奪目的。
“是呀,就是二十套。不過多數是些厚重的,再過些日子就不能穿了,不過又到了各宮製衣的時候了。”泠知這話聽著很開心,仿佛要做衣衫的是她自己一般。
肖則盼站起來,輕拍了一下她:“雖是把這些事情都交給你了,但也不可太過,穿不著放著可惜。”
泠知繞到她身前福一福身,調皮一笑:“奴婢知道了,謹遵娘娘教誨。”
這些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肖則盼摸摸自己的臉,難道自己看起來特別和善嗎?
“憑香應該把東西都備好了,娘娘這就過去嗎?”
抬眼看向門外,下午本隻是想小憩一下,沒想到一睡就是兩個時辰。這會兒天光黯淡,隻餘一片燒紅的晚霞掛在天邊。
“走吧。”
禦書房。
攔了要一路往上通報的小侍衛,肖則盼自攆上下來換了輪椅,憑香跟在她身後推著,泠知一路將準備好銀錢分過去。分量不多隻是一兩的銀子,泠知每分一次就道一句辛苦,算是對這些盡忠職守的侍衛的一點慰問。
這些侍衛對皇後的性格也大概了解一些,都不推辭收下了,輕聲道一句謝,然後提起十二分精神關注四周的風吹草動。
車輪的軲轆聲不重,對於練武之人卻夠了,守在禦書房門外的展常笑早就望了過來,等肖則盼到了他麵前,才行個禮,劍身上的白穗晃了一晃。
肖則盼讓他起了,又有些好奇:“展衛尉怎麽還在這兒?還沒有接替的人嗎?”展常笑原是主管整個宮內兵衛,隻是秦玦繼位後禦書房重地一時沒有信任的人可用,才大材小用讓他暫時守住這禦書房。
“回稟娘娘,接替的人選已經敲定,屬下守完這個月再歸原位。”展常笑答得規規矩矩,兩人雖是舊識,也沒有一點僭越。
她點點頭,眼光一掃突然看見他劍柄上的白穗,笑道:“這東西你還留著?得忘那個丟了的時候哭了好久呢,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展常笑整個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後不自然咳了一下:“一直係著也習慣了,屬下也就沒換下。”這劍穗係著也有近六年了,當時肖得忘剛得了自己的寶劍,小孩子心性想掛點東西上去,就央著肖則盼給他編了一條。肖則盼多編了幾條,也送了他和幾個與肖得忘在一起的侍衛。
肖則盼發現了他的不自然,也不再和他說下去,打算下輪椅走上台階,剛有了這個動作的趨勢,上方傳來一句“屬下逾越了”,整個輪椅被騰空抬起,過了台階。
穩穩地被放下,肖則盼道了謝,就進了禦書房。
泠知的小心肝顫了顫,這展衛尉看起來斯文瘦弱,怎麽有這麽大力氣呢,眉頭都不眨一下。
直到門被關上,展常笑臉上才露出了一些懊惱,怎麽這麽多年了還是不能正常的跟她說話呢。
還記得自己十二歲那年,經過禦花園時看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孩子兜兜轉轉找不到方向,見到自己時拽著衣角問路的模樣。十二歲的少年抱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並不吃力,事後跟自己道謝時那聲軟綿綿的“哥哥”成了那幾年最溫暖的回憶。
他對肖則盼姐弟,有著不可說的歉意。
禦書房裏有食物的味道,肖則盼看著偎在秦玦身邊的人無聲一笑,晚了一步麽?
秦玦聽著聲響就知道是誰來了,放下手裏的折子抬起頭。
除了大婚當日,他再也沒有見過肖則盼這樣豔麗的打扮,傅粉施朱,瓊姿花貌。肖則盼真的很適合穿紅,這種顏色最能驅走她身上的病氣,突出她姣好的容顏。
陸以如還靠在他身上,一臉脆弱依戀。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腿腳不便就不要行如此大禮,在傷好之前都免了。”秦玦將陸以如一扶,走下去攙著肖則盼。來的真是及時,他被陸以如纏著近半個時辰,早煩的不行了。
陸以如見狀委屈了,懷著孕心裏本來就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傷感,皇上一見皇後來就把她拋下了,她就更難過了。眼淚猝不及防就掉了下來,用帕子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秦玦背對著她沒有看到,悉數落到了肖則盼的眼裏。
“淑妃這是怎麽了?”肖則盼莫名其妙,為什麽她會有一種負罪感,好像是自己把她惹哭了似的。
秦玦扶著她重新坐回輪椅,才回頭去看淑妃。
陸以如擦著眼淚小聲抽泣著,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控訴道:“皇後娘娘,你讓我和皇上單獨待一會兒好不好,這幾日皇上都和你在一起……”
肖則盼沉默,這意思是說她獨占這皇帝一個人了?偏偏她無言以對,說好不行,說不好也不行。
秦玦也沉默,他真的不知道這個淑妃在想什麽,不理解也不想去了解。難道北越的人都是這麽費解的嗎?
說到底,還是太年輕的錯,一個不了解懷孕的女人,一個不了解女人。
身後的憑香與泠知氣憤不已,這還趕起人來了,趕的還不是別人是皇後!無奈她們自己隻是個侍女,插不了話,不然憑香與泠知就是一人說一句都能把淑妃從低聲抽泣弄到放聲大哭。
秦玦不好發作,隻能輕聲安撫:“你鬧什麽脾氣,別哭,還懷著孩子呢。”
不料陸以如突然發難,大吼道:“是,我是懷著孩子,從我來起跟你說話。你一直心不在焉一心都在你的奏折上,我說什麽你不是點頭就是說你懷著孩子!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想什麽,又想跟你說什麽!”
秦玦也冷下臉,他還從未被人這樣拂了麵子:“朕不知道。福安,送淑妃回去好好養胎。”
一直站在角落裏當透明人的福安被揪了出來,恨不得自戳雙眼。他在皇後進來時就在擔心情緒極不穩定淑妃會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這下預感成真了。
“淑妃娘娘,跟奴才走吧。”
陸以如從震驚中回過神,抹一把淚,恨聲道:“我自己會走,皇上別後悔!”孩子月份還小沒有顯懷,她就這麽跺著腳重重踩著出去了,秦玦也懶得再理她。
佩兒頭也不敢抬,將自己的存在感壓倒最低,跟著出去了。
肖則盼與秦玦相顧無言許久,終於開口:“皇上,她還懷著孩子。”你應該讓讓她。
秦玦推著她的輪椅往前幾步到自己的案邊,道:“無理取鬧,朕對她已經很忍讓了。這幾日折子未批,朕忙的眼暈。”言下之意是不想再談淑妃了。
她讓泠知將帶來的湯端出來放在秦玦身邊,“喝點湯,提神的。”像是早就料到他乏了似的。
秦玦端起,已經放涼了的湯喝起來口感不算差,比之前陸以如帶來的飯菜可以接受多了。
“臣妾來,是想問那個村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