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洗手作羹
侍衛帶回來的食材很豐富，常見的山雞野兔還有一隻個頭不大的小野豬，野菜野果也有一些。探路巡視歸來的暗衛還隨手扔下了幾尾鮮活的鯉魚，在地上活蹦亂跳的。
生火架鍋，侍衛們的動作很熟練，一幫大老爺們裏也有做菜的好手，一把鏟子耍的虎虎生風。身邊轉悠著的侍女反而像是多餘的，隻是在適當的時候撒些調料罷了。
折疊好的桌椅拿出來擺好，地上也鋪好了青布，把泥土隔在另一邊。隻是夾雜在飯菜香味裏濃濃的艾草味不是很好受，夏夜蚊蟲本就多又在荒野，若不采取措施根本出不了馬車。
皇太後沒有下來，隻是讓人把飯菜端了送進去。不過她也沒有逃過這股濃鬱的氣息，畢竟馬車不是嚴嚴實實的總要換氣，一掀簾子這股味道就跑進去了……
到了晚上，白日裏的燥熱被月色驅淡，眾人圍坐在桌子前，捧著碗各自吃著。
肖則盼脖子上被叮了好幾個大包，現在毒素蔓延有種麻癢的感覺，又不好伸手去抓，隻能咬咬牙幹忍著。她身邊的秦玦清清爽爽的，沒有受到這些小飛蟲的影響。
這是在山泉邊待久了帶來的後患，肖則盼感歎，果然想得到什麽必然是會有代價的。隻是為什麽秦玦，沒有被這些惡蟲吸血呢……她有些不平衡了。
陸以如的胃口出乎意料的好，吃完飯後還喝了一大碗野菜湯，其餘各人都驚呆了。
擱下筷子時，肖則盼碗裏的東西幾乎沒有動過，可能對其他人來說晚上這一頓已經算是很清淡了，但對於肖則盼來講，還是油鹽太重。
嘴裏膩膩的感覺，她喝了幾口湯壓了壓。
“姐姐怎麽不再吃了，隻用這麽些可頂不來什麽的。”陸以如擦擦嘴角，狀似關懷道。
沈歆蘭抿唇，跟陸以如唱起反調：“天兒太熱了，姐姐失了胃口少吃一些也是正常的，畢竟不像陸姐姐你，一個人吃兩人補。”像你吃這麽多才不合適！
還好竇憐凡匆匆吃完去服飾太後了，不然這場麵還要再亂上幾分。秦玦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群女人明裏來暗裏去的爭吵，他把碗重重一放，四周立即清淨。
“再吃一些，這幾天都要連著趕路。”秦玦對肖則盼道。
陸以如在心裏暗暗叫好，果然皇上是最偏向她的，她倒要看看皇後是吃還是不吃。
肖則盼餘光瞄到不遠處火堆旁還在冒泡的野菜湯鍋，剩在鍋裏沒有及時盛出來的野菜應該都已經爛掉了。心裏忽然有了一點興致，她道：“我能自己做點東西吃麽？”
秦玦眼皮一跳，回想當時在崖下那不堪回首的味道，默默道：“你會？”
沈歆蘭是小戶出身，跟這些真正的大家小姐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她有一手不錯的廚藝。一聽到皇後好像沒有下過廚，有些愣愣的，身為女子，怎麽可以不會做飯？
陸以如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她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做飯什麽的根本沒有辦法想象。
肖則盼點頭，身後的憑香微笑，那次從崖下死裏逃生回來之後，娘娘就向鳳來宮裏的廚子學了一點。她突如其來提出的這個要求，那時候也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呢。
“……去吧。”秦玦點頭，但是對肖則盼做出來的東西不抱希望。
皇後要下廚，一堆人都忙起來了，兜來轉去將地方空出來。憑香在充分了解了自家娘娘的想法之後，從侍衛那兒拿了一小袋麵粉以及容器，開始揉麵。
整個過程被數十雙眼睛眼睛盯著，憑香覺得有些緊張，對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肖則盼遠離火堆距離憑香也有兩步距離，總之完全沒有親自上陣的架勢。對此，秦玦放心了不少。那股魚腥味似乎還纏綿在嘴裏，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終於肖則盼動了，她捧起方才讓憑香拿出來的黑匣子，打開後取出白色的小瓷瓶，取出兩丸黑乎乎的丹藥碾碎了加進去。
陸以如輕嗤，秦玦眼皮又跳了一下。
正在賣力揉麵的憑香無奈，娘娘動起手來做出的東西總是有些奇怪，不過好在每次味道都不差。整個麵團透著濃濃的綠意，野菜湯被均勻地揉進了麵裏。
少量的油鹽加入到沸開的水裏，細長的麵條扔了下去，長長的筷子簡單攪了一下，麵條半熟的時候投了洗好的幾株碧綠野菜。起鍋，盛到碗裏。
相當樸素的一碗湯麵，肖則盼表示很滿意。
湯是綠的，麵是綠的，上麵蓋著的野菜也是綠的，總體看起來……稍顯詭異。
肖則盼拿起筷子，挑起麵的一端塞到嘴裏，慢慢將這一根吃完。她的臉色沒有任何異樣，甚至還帶著一絲享受。不知道為什麽，四周看著的人突然有種嚐嚐看的欲望。
秦玦坐在她身邊，鼻尖嗅到一絲清涼的香味，他仔細分辨了一下，這味道像是薄荷。想起她拿出的黑色丹藥，大概是就是用薄荷做的吧。
“夫君可要嚐嚐？”肖則盼又吃完一根，問道。
沈歆蘭望著遠處篝火，無聲退回馬車裏，總覺得自己不適合再待下去了。至於那個永遠不會看臉色的陸貴妃，她怎麽可能去提醒！
其實肖則盼和秦玦之間有著很明顯的旁若無人的默契和親昵，隻是遲鈍以及主觀意識過於強烈的陸以如沒有發現而已。
秦玦點點頭，就著她的筷子試吃了一小口，臉色微變。一幹侍衛的心都提了起來，果然……還是有毒的吧，早就覺得這麵不太對了！
他皺皺眉：“有點苦，薄荷放多了。”
“嗯，第一次加這個，把握不好。”肖則盼點頭，這薄荷丸是在上一個村子裏跟一個小孩兒買的，據說是他娘親的獨門手藝，天下沒有第二家。
麵條滑膩，口感不錯，隻是這些都跟肖則盼沒有一點關係，畢竟肖則盼隻是動手加了薄荷，而且還加多了……不過這麵吃起來很舒服，有讓人吃下去的力量，盡管味道不是很好。
最後兩人將整碗麵分食幹淨了，其中有小半落到了秦玦肚子裏。
被排除在外的陸以如有些不敢相信，還在疑惑：這種東西，真的可以吃嗎……
肖則盼吃的很飽，她靠在椅子上吹著晚風，手上拿著翠綠的鐲子，昏昏欲睡。秦玦摸摸她的頭發，眸底溫柔，從泉水邊回來後，肖則盼好像高興了一些，比起在宮裏的端莊大氣，現在穿著便服的她率性多了。
要是一直這樣，也很好。
“嗷——”從天而降的殺豬般的哀嚎聲把肖則盼驚醒，她坐直身子，警惕地看向聲源。
秦玦眼中凝聚著冰霜，原本的靜謐安詳被這掙紮不止的老頭破壞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