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翩翩美少年

  乞兒覺得有趣，便也走了過來，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前方，那裡有幾個姑娘正在橋上戲耍，蹦蹦跳跳著活力四射。


  白髮少年的眼神中卻沒有輕佻之感，而是滿眼的羨慕。


  乞兒伸手一晃，一個瓶子出現在手中，遞了過去，說道：「男人這種事情，應該喝酒。」


  「不是應該喝茶嗎？」


  對方並沒有感覺太突兀，而是很有禮貌著反問著。


  「喝茶啊？你想象一下，一群南方口音的傢伙，不停的用這個壺那個杯的，換來換去，然後擠出一杯茶來，又有什麼情調？」


  白髮少年愣了一下，然後笑道：「不是說會有美人穿上很緊身的旗袍，然後用纖纖玉指溫文爾雅的給泡茶嗎？旁邊還有熏香，風雅的很。」


  乞兒道：「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但凡出現這種局面，要不就是推銷天價茶葉的騙子，要麼就是表面茶道，實則勾欄之所，真正有那種情調的人，自古以來都沒有多少，即便放在古代，那也是大家族中大家閨秀百八十年都出不去門，只能弄一些茶道花道香道之類的來陶冶情操打發度日，要不然那日子得有多難熬？而事實上這些手藝弄得最好的，卻是青樓裡面的，你想想看，人們去青樓那是幹什麼去的？嘿嘿。」


  白髮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怎麼什麼好事放在你的嘴裡，就變得不像那麼回事了？那為什麼要喝酒？我所見到的，都是舉著酒杯不停叫嚷吵鬧的人，唯恐聲音不夠大，唯恐沒有人聽他們說話，喝完了要麼就四處嘔吐，要麼就肆意發瘋，要麼乾脆就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那是真的很不好看。」


  「嗯，是這樣沒錯了。」


  乞兒笑道：「但人為什麼要休息？怎麼休息？就像你在這看風景，這不是你平日里會做的事，也不是你平日里的性子，你讓自己靜下來，去體會，去感悟，甚至乾脆什麼都不想，就享受這安靜的一刻。而喝酒呢？恰好相反，是放鬆自己，也是在做平日里不會去做的事，不會去有的性子，卸下偽裝，不，更確切的說是戴上一個活躍的面具，表現自己，暢快自己，去享受，去追憶，也去遺忘，也有什麼都不想，就灌醉自己，迷迷糊糊膽大妄為，在肢體受限腦子緩慢的時候卻想讓自己去飛……很有趣不是嗎？都是改變平常的自己，都是選擇另一種方式，為什麼你靜下來就顯得高級，別人燥起來就顯得不堪？都是一樣的事，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


  「嗯……好像也對。」白髮少年很認真的想了一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接過乞兒手中的酒瓶，然後還是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從未喝過酒。」


  「怎麼？你之前待的地方，酒很貴嗎？」


  「貴到不是，就是……我需要時刻保持清醒，保持自己的活力，並且我不能展露出自己的真實，我必須隱藏自己。修鍊我需要清醒，隱藏更需要，所以那樣的放縱，我是從未敢過。」


  「哦？那怎麼現在又敢接了？」


  「在這裡敢了。」


  「嗯……那嘗嘗？」


  「嗯，嘗嘗。」


  白髮少年打開酒瓶，小心的喝了一口，喝進去一點，然後在嘴裡砸吧了半天，去品那股味道。


  隨後皺著眉頭說道：「真是……不好喝。」


  「哈哈哈哈！」乞兒大笑起來，然後用力拍著自己的大腿，說道：「男人世界，就是這樣。酒不好喝，但能醉人，煙不好抽，但能提神，工作不容易，但可以收入，生活更困苦，但總有追求。於是我們學會自欺欺人，把不好的東西儘可能變成好的。酒有各種口味，醬香味的，老人們從小吃糠蘸醬，對大醬的味道最是親切，清香的，儘可能讓它沒有味道，濃香的，割喉辣口，微微疼，但卻會上癮，不刺激一下喉嚨，總覺得干。煙有香料，高級的還要從中品出什麼杏仁味，要初時苦，回味甜，覺得就是人間上品。工作生活？一個包裝以事業，一個包裝以愛情親情，硬生生的讓一切變得有趣起來。」


  白髮少年眨了眨眼睛，然後又喝了一口，低頭說道：「好像……好像比剛才好喝了一些。」


  「是吧？」乞兒哈哈一笑，然後自己一揮手，拿出一瓶果汁，美滋滋的喝了起來。


  對方正喝著酒，看到果汁，明顯是愣了一下，問道：「你的酒……好像沒有什麼酒味啊。」


  「哦，我這個是果汁，最近總是覺得有些缺水，但又懶得吃水果，喝果汁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白髮少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瓶，說道：「為什麼讓我喝酒，說的那麼天花亂墜，你自己卻要喝果汁？」


  乞兒攤手道：「說辭這種東西，當然是說給別人聽的，如果自己都聽了，那不是連自己都騙了嗎？那就太傻了。」


  「這……」


  白髮少年愣了好一會，卻突然又釋然了，點頭道：「好像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然後就繼續喝了起來，不一會的工夫，竟然喝了半瓶，臉紅撲撲的，笑容也越發的放得開。


  乞兒笑道：「還沒問你從哪裡來。」


  白髮少年伸手指了指天空。


  乞兒愣了一下，然後啞然失笑道：「果然是醉了，都說上醉話了，那你來這裡是要做什麼？」


  「我是帶著任務來的，我是十二宮暗衛的人，來這裡是因為有殺人的命令。」


  「啊？！」


  乞兒一副驚訝的樣子，說道：「殺……殺人？這……這可不太好吧？」


  「嗯，殺人不好，但沒辦法，命令就是命令。」


  「那你要殺什麼人呢？」


  「很多人。」


  「很多人？」


  「嗯，這個星球上所有的人。」


  「啥？這不就是……滅世嗎？」乞兒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


  白髮少年也覺得奇怪，看著乞兒問道：「你不害怕嗎？」


  乞兒搖了搖頭，只管笑。


  白髮少年恍然，說道：「是了，一件能理解的事，就沒什麼，但一件事若是太大，太離奇，就不會有人相信，自然當做笑言，不會害怕。」


  「就是這麼個道理，看來你挺明白的嘛。」


  白髮少年笑道：「記得很多年前，我問弟弟，哦，他是嫡出的弟弟，跟我在家中的地位不同，但我們兩人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他那時很小，也就五六歲光景，我們一起玩耍，他說以後他繼承家主之位，只要我想要的東西就會給我，什麼最好的修鍊功法，最好的靈丹妙藥，甚至最好的武器，都會送給我，當時我高興的不得了，就說我不要那麼多東西，你能給我個果子就好，結果弟弟卻不同意了，還哭了，說不會給我果子，我納悶為什麼那些珍貴的東西都能給我，反之一個果子就不給呢？然後他哭唧唧的說，因為他現在真的就有一個果子……呵呵，還從懷裡掏出來給我看，是一個好果子……」


  白髮少年灌了自己一大口，笑道：「果然，自己真正擁有的，能幫自己一把的幫手，就只有自己的手而已，如果不努力的話，我就真的沒好果子吃了。」


  乞兒眨了眨眼睛，然後攤手道：「看來每個人都很艱難呢。」


  「是啊，平日里都沒辦法把這些話跟別人說，今天一股腦的吐了出來，心裡倒是舒服多了，謝謝。」


  「呵呵，有什麼好謝的？我不過就是請你喝了瓶酒，跟你聊了會天而已，你若是敞開心扉，能做這些事的人還是很多的，你覺得對面那些小姐姐為什麼玩耍了那麼長時間還沒有走？並且經常會往你這邊看，她們是在等著你過去找她們，或者當她們戰勝了心中的矜持，就會過來找你了。」


  白髮少年愣了一下，然後苦笑道：「不行啊，我的任務是毀滅這裡……」


  「這任務……好吧，我就權當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你的任務是毀滅，為什麼沒有一上來就把這裡毀掉呢？反而要在這裡聽風看景？」


  「我……」白髮少年想說點什麼，嘴巴張合了幾下，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能最後化作一聲嘆息，還有苦笑。


  兩個人就這樣坐了一會，然後乞兒站起身說道：「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就不在這裡陪你了。」


  「啊，」白髮少年趕忙站起身來，沖著乞兒微微施禮，說道：「耽誤您時間了，抱歉抱歉。」


  說完，卻又忍不住問道：「那個……你有一個具體的方向嗎？你要去哪？要幹什麼？」


  乞兒攤了攤手道：「我能停下來，其實就證明我跟你一樣，我沒有工作壓身，所以走路不需要急急匆匆，我沒有家人牽絆，所以生活不需要只顧眼前，但正因為我沒有這些，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我只能往前走，具體哪裡是前方都不知道，所以就是走走停停，看看聽聽，興許會遇到什麼事，會遇到什麼人，然後開始我們的故事。」


  白髮少年愣了一下，看著乞兒微笑轉身的離開，他猶豫半天，趕忙問道：「那個，我可以有故事嗎？」


  乞兒轉頭一笑，颯然道：「那是你的事，我怎麼知道？」


  說完，瀟洒而去，不留一絲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