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戲人間
“初晴姐姐啊!不知抽了什麽風,今兒個一大早就坐在床上傻兮兮的笑,王上若是要初晴姐姐,奴婢把她叫來就是,反正王上一直嫌棄奴婢。”未雨酸溜溜道。
寡人噗嗤一笑:“好啦好啦,大早上的泛什麽酸,趕緊替寡人梳洗,現在就讓小喬子把陸洺請進來。”
陸洺還是一身黑衣不改,明眸如一灘死水一般,毫無生氣,比以前更冷。
看到寡人,眸中才有了一絲光亮,微微扯了唇角,想笑,卻是笑不出來,看起來是那麽苦澀。
“你怎麽在這裏?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寡人說著,連忙扶陸洺坐下。
“你還好嗎?”寡人問,問了卻又覺得是廢話,那個人不在了,陸洺如何能好。
果然,陸洺笑得淒涼:“沒了他,如何都一樣。”
“發生什麽了?”寡人問道。
原來,陸洺回去後並去找南王,誰知,他已是病入膏肓,陸洺知道他的牽掛,他許了她這一世盛名,如今並是她還他之時。
於是,她狠心離開,重回軍營,操縱千軍萬馬,剿滅了逆賊,當她趕回去之時,他卻是虛弱得話都不能說。
可是,他留給了她長長的信盞,說盡了他所有的苦衷。
她淚如雨下,死死抱住他,他卻終是閉上了眼。
她仰天長嘯一聲,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回光返照之時,最後的一句話,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他愛的那麽深沉,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隱疾,而是,他長了她整整二十八歲,他怕自己陪不了她,留給她寂寥餘生,於是,他狠心,一次又一次推開她。
她痛著,他更痛。
她以為他沒有心,其實,她不知道,那個倔強的女子,早就在他的心間劃上了深深的一條痕跡。
他死後,她按照他的要求將他火化,卻把他的骨灰一直隨身攜帶。
他說,“我這一生,都是累贅,一直錯,母妃為我所累,洺兒你亦是如此,我不想坐這天下,但這是,母妃一生的夙願,父王的托付,我多想好好愛你,一生一世一雙人,踏盡紅塵,攜手江湖,我卻生在帝王家,我隻求,死了,我再就是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不要那麽累。”
她終究是沒有如他的願,抱著他的骨灰跪在衣冠琢,在墓碑上刻上兩行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她快速扶太子登基,雷池電速掃清一切障礙,青絲散落,重束女子裝包,不曾告訴任何人的離開。
她說,他生時,她未能陪他踏盡紅塵。
如今,她並帶著他的骨灰,踏盡這萬裏河山,閱盡這世間錦繡繁華。
她說,厲州是她的故鄉。
因厲州災害,她才遇見了他。
她並就帶他見一見這厲州。
卻不曾想到,聽到人說王上親臨,冷漠如她,卻終究是為寡人留了一塊柔軟。
陸洺的眉間充滿著滄桑,寡人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一切都過去了。”
陸洺倔強的搖頭:“不,沒有過去,從來,都不曾過去。”
是啊,那個男子印在她的心間那麽那麽深,她怎麽過去得了。
縱使他後宮佳麗三千,他卻始終隻為陸洺傾了一顆心。
當他推開光著身子的躺在他床榻之上的陸洺時,又是有多痛。
陸洺說:“這一生,能遇見他,已是福,能得到他的心,已是幸,最終,都沒能成為他的女人,卻是憾。”
說這話時,陸洺帶著淺淺的笑,就好像他就在眼前一般。
她比誰都能明白,他不碰她,隻是希望留她清白,給她一個後悔愛他的機會,等著會有那麽一個人視她如珍寶捧在手心。
隻是他早已是毒,她再已戒不掉。
“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寡人關切的問。
陸洺風輕雲淡的答道:“踏盡天下紅塵,歸隱山林,答應過他,我會好好活著,過得幸福,能永遠陪他,也是幸福。”
寡人點了點頭,輕輕擁住陸洺,由衷道:“隻要你願意,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你隨時可以回來。”
陸洺輕揚起嘴角,笑得是那麽美好:“家。”
她輕喚一聲,真摯道:“謝謝你。”
寡人笑而不語的搖頭。
陸洺提劍起身,寡人站起相送,走至門口那一刹那,陸洺忽然回眸:“我同南國新王已經說過,若你永安有事,必定為盟,若是永安受敵,必定傾囊相助,他眼光不錯,這個兒子極是重情重義,想必不會有萬一。”
還未等寡人道謝,陸洺就快步踏了出去。
她那樣的一個女子,若要對誰好,就是傾其所有。
隻是為何,寡人卻是極為心疼她。
最後,她給了寡人最初想要的東西,寡人卻沒那麽欣喜。
起初的利益早已在陸洺的真心中散漫,如今,隻願她陸洺一世安穩無憂。
陸洺走後,小喬子這才進來:“巡府在前廳設宴讓王上前去。”
寡人這才斂去眸中的神色,點了點頭:“我這就去。”
“王上你是不想去嗎?”小喬子問。
寡人勉強一笑,然,腳步還是在挪動。
每次同阿七,沈大白臉,顧淡定三個人一台戲,寡人就亞曆山大。
三個大麻煩,卻不得不應付。
好吧,寡人承認,隻是經過柳晨風那事兒,不知如何麵對沈大白臉和顧淡定。
寡人跟著小喬子進了前廳,這才知道巡府府婢女寂寥,一應飯菜全是巡府夫人親躬力為。
想著她還是個病人,寡人就極為不好意思。
未雨眼疾手快的端過賈夫人的盤子,伶俐道:“讓我來並是,夫人且去歇著。”
大概是災情嚴重,賈衍這一桌飯菜已是竭盡所能,卻也是簡陋。
看得寡人就是眼眶一酸。
“怎麽了?”沈大白臉關切問道,給寡人夾了一塊魚。
寡人搖了搖頭,扒了兩口,就擱下了碗筷,悶悶不樂的一個人在後院的亭子裏發呆。
不知是什麽時候,沈大白臉就出現在身後了。
他悠悠歎了一口氣:“寧兒,此是天災,你無需難過。”
寡人看著他,沉吟道:“卻也是人為,天災人為,這就是不給厲州百姓活路,待我回京之日,必定嚴懲不貸。”
沈大白臉的眼眸充滿著憂傷,沉默良久,終於緩緩吐出一句話:“不管什麽時候,我選擇的,都是你,我會盡力護你周全。”
其實有時候和沈大白臉就是這樣,明明他就是站在寡人身邊,可是,遠得讓寡人又說不出來的害怕。
“柳晨風 死了。”寡人突兀道。
這句話,隻是為了證實顧淡定說的可是真,柳晨風真死了沒有。
沈大白臉終是緩緩點頭,複又對著寡人輕鬆一笑:“顧修辭送的人,死了也好。”
那到底是和沈大白臉有過魚水之歡的人,她的死,他的話卻是如此涼薄。
不帶一點情意。
若論沒心沒肺,寡人還真得像沈大白臉學學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