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2 味如嚼蠟

  陸一偉把車鑰匙扔到茶几上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忙,也沒顧得上去看看淑曼,是我的疏忽,晚上我吃過飯就去陪她,好吧?」


  「哥!別去!」陸玲大聲喝道:「你不許去,要去也成,把小雨接到我們家來,一切都好說。」


  母親劉翠蘭坐到一邊不停擦眼淚,父親陸衛國則蹲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陸一偉道:「這事以前不都說過了嘛,小雨判給了淑曼,我們沒有理由爭奪撫養權,以後別再提了。」陸一偉何嘗不想把孩子要回來,可想到李淑曼悲慘的命運又不忍心,小雨可是她的命根子,要是失去了小雨,李淑曼很有可能做出極端的事情。


  陸玲氣不打一處來,道:「哥,咱也別她家費口舌了,當初結婚是她家,離婚也是她家,現在有求於我們了,又腆著臉上門來了,要不是他們狗眼看人低,你現在還能成這樣?小雨能成了沒人疼的孩子?」


  李母自知理虧,坐在那裡不吭氣。


  家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陸一偉道:「都過去的事了,提也沒意義。」


  李母這時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遞給陸一偉,道:「一偉,這時家裡的鑰匙,那裡還是你的房子,我們不能拿,你收回去。」


  李乾坤大鬧的事還歷歷在目,陸一偉堅定地道:「房子我是不會回去住了,你們要是真有那心,就留給小雨,好吧?」


  李母聽陸一偉如此說,半推半就地同意了陸一偉的說法,道:「一偉,那媽走了,你要有時間過去看看淑曼,我沒有其他意思,你就安慰一下她吧,哎!」說完,佝僂著背奪門而出。


  一頓晚飯,味如嚼蠟,難以下咽。吃過飯後,陸一偉起身往醫院走去。


  到了病房門口,陸一偉側身從門縫往裡看了一眼,只見李淑曼面如土色,沒有絲毫生機,一下子蒼老的許多,與先前簡直判若兩人,讓陸一偉都覺得不可思議。


  歲月催人老,得一場大病可以加速衰老的機能。陸一偉推門進去,李淑曼如受驚的兔子一般,既想急切地看到心愛的人,又不知該如何面對。


  陸一偉把手中的水果和營養品放下,抬頭看了下液體,道:「恢復得怎麼樣了?」


  「還好!」李淑曼怯怯地道:「醫生說過兩天就能出院。」


  陸一偉不看李淑曼道:「這些天誰帶著小雨?」


  「主要是我媽帶。你放心,小雨很好。」李淑曼以為陸一偉的口吻是在質問,直接打消他的顧慮。


  陸一偉這才抬頭看著黯然失色的李淑曼,道:「你在這裡專心養病,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想,一切等病好了以後再說。」


  李淑曼茫然地點點頭,關切地道:「你手上的傷怎麼樣了?」


  陸一偉抬起胳膊道:「還好,只傷到皮毛,已經快好了。」


  「哦。」


  兩人頓時陷入沉默,不知該從那談起。


  沉寂了許久,陸一偉起身道:「那你專心養病吧,改天我再來看你。」


  就在陸一偉要離開的瞬間,李淑曼突然跳起來從背後死死抱住他,哭喊著道:「一偉,對不起,對不起……」


  陸一偉心情複雜,要說受傷害最嚴重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前妻。從頭到尾,她都扮演著被人擺布的角色,一切都依附於她那強勢的父親。到頭來,什麼都沒有了,只是一場夢。


  陸一偉安慰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對不起,只要你好好活著,把小雨帶大,我就放心了。」


  李淑曼哭聲更大了,哽咽著道:「一偉,我求求你,你千萬不要為難李乾坤,他只不過是一時衝動,其實他秉性不壞。」


  都啥時候了還想著別人,陸一偉咬著牙道:「好,我答應你,我不會為難他。」


  從醫院出來,陸一偉心情糟糕到極點,他不想回家,可不回家又能去哪裡?如果不打算成立公司,或許還有閑錢再買棟房子,現在一下子變成了窮光蛋,想都不敢想。


  他突然想到牛福勇在縣城還有一套房子,一直空著,牛福勇偶爾才去住一次,他打算開一次口,畢竟一個人自在些。打定主意后,他掏出手機打給牛福勇。


  牛福勇依然那樣豪爽,道:「我早就說讓你過去住,你偏不。成了!你過來吧,正好我在家。」過掉電話,陸一偉直赴牛福勇家。


  牛福勇家位於縣城北,這一帶屬於新開發的地塊,周邊並沒有多少人居住,倒也清靜。不像自己家那塊,人多不說,環境衛生極差,屬於典型的老城區。


  南陽縣屬於沿河谷建設的城市類型,整個縣城綿延在魏水河兩側,四面環山,和東瓦村一樣,就像個瓮,山的那一邊還是山,好像永遠走不到盡頭。


  陸一偉爬上三樓,牛福勇穿著紅秋褲一邊看電視一邊喝著啤酒,小日子過得好不自在。


  「來,快坐!正好我一個人閑得無聊,今晚好好的喝。」牛福勇豪爽地道。


  陸一偉脫掉外套,換上鞋,坐到沙發上先吹了一瓶,才道:「你不在村裡,跑到這裡幹嘛?」


  牛福勇道:「今天我剛下來的,縣裡有一筆款還沒撥給村裡,我這不是要討賬來了嘛。」


  「哦。」陸一偉道:「村裡最近的情況怎麼樣?還有那個新上任的書記梁道義又有什麼動作?」


  牛福勇道:「村裡一切正常,那狗日的李恆生一直不交接,村裡的賬務我不能動,競選前承諾下的,都是我個人掏的腰包,這村長當得窩囊。你說梁道義?才去了一段時間,也沒什麼大動作,我邀請他吃過飯,他給回了,可是我發現他與郭凱盛來往頻繁。」


  陸一偉聽出些端倪,又道:「徐青山又有什麼動作?」


  「徐青山?他能有什麼動作,正窩著一肚子火生悶氣了,前天晚上我們還在一起喝酒,說扳倒個魏國強,又來個梁道義,後者比前者更不是東西。」牛福勇道。


  「嗯。」陸一偉隱隱擔心道:「這個梁道義可不是善茬,他是從公安系統出來的人,你一定要防著他點。另外,你也不要和徐青山走得太近,此人太過狡詐,我怕你被他利用了。」


  「陸哥,你就放心吧。」牛福勇不以為然道:「他徐青山什麼人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心裡跟明鏡似的,我不會那麼傻,任由他擺布。至於那個梁道義,他不給面子,我他媽的也不給他面子。」


  「別!這事要從長計議。」陸一偉道:「包括你要和郭凱盛奪煤礦之事,也不能蠻幹,只能巧取。你不要傻不愣登的沖在前面,一切都要先保護好自己。你不要忘了,誰當初要往死里整你,他背後可是張樂飛和劉克成啊。」


  「嗯。」牛福勇喝了口酒道:「這事我已經想好了,待到明年合同到期,我先與他接觸下,他要是不終止合同,我立馬組織村民上訪,告他狗日的。只要郭凱盛一倒,其他人也就跟著進來了。」


  陸一偉對牛福勇這一做法還是肯定的,道:「對,這屬於村集體的事情,不是你牛福勇一個人的事,就應該由村民一起解決。記住,你必須給我完玩好好的,我可不希望你有什麼閃失。」


  聽到陸一偉關心自己,牛福勇心裡暖融融的,道:「這世上除了我老婆,也就你最關心我了。來,幹了!」


  有一瓶酒下肚,陸一偉道:「福勇,如今我不在北河鎮了,我真的很擔心你,一個人單槍匹馬的,要親戚沒親戚,要朋友沒朋友,遇到個啥事也沒商量的人,萬一真有什麼事情,我都覺得對不起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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