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8(二)
此時,陸一偉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咚」地跪在門口,求饒道:「阿姨,我知道蔡教授在家,我找他真的十萬火急的事,求您了。」
「你跪著也沒用。」保姆冷冰冰地道。說著,拿起電話準備打給保衛科。
就在這時,蔡潤年發出洪鐘般的聲音,道:「你讓他進來吧。」
保姆放下電話,讓出通道。陸一偉起身顧不上拍土,連忙作揖感激。俗說話,男兒膝下有黃金,陸一偉除了給自己的父母親下跪過外,再沒他人。而今天,他可以為了范榮奎下跪,可見下了多大的勇氣。
陸一偉進去后,蔡潤年從沙發起身,揚手一揮面無表情道:「你跟我來。」說著,走進了書房並關上了門。
蔡潤年上下打量著陸一偉,直截了當問道:「你是為了范榮奎的事而來?」
陸一偉見對方已經知道了,點頭道:「蔡教授,范榮奎是我岳父,在這個當口我不能不管啊。」
蔡潤年冷冰冰地道:「一偉,別的事我可以幫你,但這事恕我無能為力,你請回吧。」
見蔡潤年下逐客令,陸一偉慌了,道:「蔡教授,我真的沒辦法了所以才找您,希望您能幫幫我。」
「不是我不幫你,是這事……唉,一言難盡啊。」蔡潤年有些無奈地道。
陸一偉順勢把金佛拿了出來。蔡潤年眼前一亮,小心翼翼拿到手裡仔細品鑒,不由得讚歎道:「好東西啊,真是好東西啊。」
過了一會兒,蔡潤年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妥,將金佛包起來遞給陸一偉道:「一偉,你把東西收起來,別和我來這一套。我說了,這事真的幫不上什麼忙。」
陸一偉又把金佛放到桌子上道:「蔡教授,我並不是因為求您才拿這個的。其實我早就想給你拿過來,一直遇不到合適的時間。這是在農村淘來的,我又不懂的鑒賞,放在我那裡也是浪費,所以……」
蔡潤年貪婪的眼神不停地瞟著金佛,搖頭道:「真不行,你拿走吧,我要休息了。」
陸一偉堵在門口道:「蔡教授,我曾經是您的得意門生,希望您看在當前的情面上也要幫幫我。我知道您為難,哪怕你指點下學生也行。」
「唉!你這是何必呢。」蔡潤年又返回書桌,盯著陸一偉看了幾秒道:「我問你,范榮奎是不是得罪了許壽松?」
「什麼?」陸一偉驚奇地瞪大眼睛道:「不可能啊,他們倆是好朋友,怎麼可能得罪他呢?」
蔡潤年似乎清楚事情的經過,道:「實話和你說吧,這件事就是許壽松捅到黃書記那裡的。不但涉及平康市的文化產業園,還牽扯你。」
「啊?」陸一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怎麼會牽扯到我呢?」
「你是不是在盛景御園買了一套高檔住宅?」
聽到此,陸一偉心一慌,撒謊道:「沒有。」
「沒有?」蔡潤年瞪大眼睛道:「你和我還說謊?人家都掌握了你的證據了,估計明天省紀委的人就要傳喚你接受調查。」
「真沒有!」陸一偉底氣十足地道:「我在盛景御園住過一段時間確實不假,但那房子是我朋友的。我剛結婚沒地方住,後來我岳父搬到了老房子,我就騰出來還給他了。」
「真的嗎?」蔡潤年半信半疑道。
「真的。」陸一偉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那套房子的所有手續都是以李海東的名義購買的。當時他就留了個心眼,以防萬一,現在看來,當初的決定是非常明智的。
「那就好,既然與你無關,就不怕調查。」蔡潤年道:「但是,涉及平康市文化產業園的事,范榮奎可跑不掉了。你也知道了,今天平康市一下子雙規了四個領導,這條線一旦牽扯出來,無力回天,只能等著接受黨紀國法的制裁了。」
陸一偉道:「蔡教授,我岳父他平時為官正直,做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絕不可能做這種糊塗事。」
「做沒做你我說了都不算,一切以調查的事實為準。」蔡潤年道:「一偉,我知道你此刻心情急切,但這事在黃書記那裡掛了號,誰敢包庇說話?我看沒人敢。所以,我真心力不從心,你再另想辦法吧。」
陸一偉不依不饒,央求道:「蔡教授,但凡有丁點辦法我也不會登門找您,所以,您務必拉一把。我妻子如今懷孕,為了此事從昨晚哭到現在,我就怕她頂不住,連累到肚子里的孩子啊。」
蔡潤年看著陸一偉的樣子,有些心軟,想了半天道:「要不這樣吧,你回去先等等,等我拿到調查結果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如果范榮奎是清白的,我會向黃書記諫言放他一馬,如果卻有貪贓枉法,對不起,你另找他人吧。」
陸一偉也不知道範榮奎到底有沒有參與此事,一時拿不定主意。可蔡潤年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不能再提過分的要求。
臨走時,蔡潤年極力讓陸一偉把東西拿回去,陸一偉跑得快,奪門而出。
從蔡潤年家裡出來,陸一偉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張志遠家。
張志遠聽完陸一偉的講訴,同樣倍感震驚,道:「你說此事是許壽松主導的?這怎麼可能?」
「我也不相信啊。」陸一偉道:「我聽春芳說過,他倆一起插過隊,又一分配,兩家關係十分要好,怎麼可能背後捅一刀呢。」
張志遠深思半天,猛然抬起頭道:「我看有可能。」
「啊?」
張志遠道:「當初,許壽松提出讓范榮奎的女兒,也就是范春芳嫁給他兒子許磊,范榮奎也答應了,可誰知范春芳偏偏喜歡上了你。范榮奎愛女心切,不得已違約成全了你和范春芳。我想,這就是禍根。」
「啊?」陸一偉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道:「這怎麼可能?難道許壽松因為此事記恨在心嗎?就連老朋友都不放過嗎?」
「嗯。」張志遠道:「以我對許壽松的了解再加上旁人的講訴,此人心眼小,睚眥必報,但凡得罪他的人最後都沒什麼好下場。我聽說有一年過年,許壽松還是個小小的科長,一個縣領導出於好意登門拜訪,分別送了一袋白菜、三筐土豆和五斤豬肉,八十年代,那時候已經是好東西了。也不知怎麼的,許壽松過日子仔細,專門把肉稱了稱,發現少了一斤,因為這點小事就懷恨在心,時隔多年他都沒忘記。後來把那個縣領導給干倒了。因為此,外人給他取了個外號叫『缺一斤』。」
「我的天哪!」陸一偉驚呼道:「這種人這麼能走到今天呢?」
「真是這種心狠手辣,六情不認的人才適合干紀檢幹部。」張志遠道:「西江省很多棘手的案子都是由他一手操作的,得罪了不少人,但官位卻蹭蹭地上,絲毫不影響他的仕途。」
儘管此事不是直接因自己而起,但多少有些關聯,陸一偉倍感自責。道:「張書記,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張志遠道:「既然這件事揭開了鍋蓋,想要往下摁是不可能了。除非范榮奎是清白的,否則誰都救不了他。蔡教授那邊的態度不明朗嗎?」
「嗯。」陸一偉搖頭道:「他的話和你的差不多,沒有把話說死。」
「唉!」張志遠隱隱擔心道:「一偉,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如果沒事一切好說,要是有事這……」他也沒了主意。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陸一偉急得滿頭大汗,道:「張書記,要不你聯繫下徐才茂書記吧,他和我岳父關係要好,請他出面幫幫忙。」
「提起徐才茂,更讓我感到奇怪了。」張志遠道:「前兩天,楊同耀帶著商務廳、建設廳、國土廳以及東州市的負責人一同去了美國考察高爾夫球場項目,偏偏在這個時候,許壽松就來了這一手,說明他是早有預謀的。我給徐才茂打電話打不通,指不定在哪遊玩呢。」
「另外,既然人家要搞你,肯定提前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沒有證據也不會貿然行動,所以……」
「張書記,那你說找找譚老行不行?」陸一偉病急亂投醫,但凡能想到的人都想爭取一下。
張志遠搖搖頭道:「譚老已經不過問政事了,再說黃書記也不聽他的。眼下,只有等了。」
回到家裡,孫春雲還沒有回來,范春芳則挺著大肚子斜躺在沙發上休息,眼睛紅腫,不時地還在抽泣。看到妻子如此,陸一偉十分心疼,從卧室拿了件毛毯給輕輕蓋上。
毛毯剛蓋上,范春芳蠕動了下,一下子睜開眼睛。看到陸一偉后,眼淚瞬間決堤,撲在陸一偉懷裡嚶嚶直哭道:「一偉,你可算回來了,我一個人害怕極了。」
陸一偉心情低落,撫摸著范春芳的後背安慰道:「春芳,你千萬不能哭了,肚子里的孩子都五六個月了,這樣下去吃不消啊。你晚上吃飯了沒?」
范春芳停止了哭泣,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不吃飯怎麼能行呢,我去給你做飯。」說完,起身走到廚房。
進入廚房,陸一偉六神無主,本來要拿刀,卻拿起了擀麵杖。蹲在地上削土豆,不知不覺一個土豆削沒了。
孫春雲回來了。
陸一偉把土豆往垃圾桶里一扔,快步走了出去。
孫春雲疲憊地坐在沙發上,一下子老了許多。坐在那裡發獃了一會,無法控制內心壓抑的情緒,拍著大腿放聲大哭起來。
「媽,你別這樣。」陸一偉上前安慰道:「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就應該冷靜面對。你這樣,春芳又要哭了。」
孫春雲抹了抹眼淚,看著凄惶的范春芳,哀哀道:「女兒啊,你媽沒本事啊,今天出去求了一天的人,沒有人願意肯幫咱,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啊。」
范春芳一反常態,替母親擦掉眼淚道:「媽,咱不哭了。哭有什麼用,如果能把我爸哭回來也算,我們要好好的面對事實。一偉,你陪著媽,我去做飯。」說著,扶著腰慢慢地站起來。#160;
看到范春芳突然變得堅強起來,陸一偉很是欣慰,道:「我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