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過夜(下)
所有人都以為冷映寒離開了,但是卻不知道,冷映寒走出的只是大殿,他離去的方向卻是後殿。
一路漫步走到姬如雪的寢殿,冷映寒毫不在意的推門進入,四下打量一番,屋子裝飾的倒是簡單大方。
案台上的香爐中正蔓延著好聞的檀香香味,整個屋子裡暖暖的,讓人覺得慵懶。
冷映寒坐在榻前,隨手拿過放在榻上的一本百草經看著。
姬如雪喜愛花草,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小時候每次去丞相府,功課完成後,大家一起休息玩耍,卻只有小師妹一個人愛待在一堆花花草草之間,似乎相比熱鬧的人群,她更喜歡待在那些無法說話的花草之間。
這樣的她在他眼裡是特別的,也是最不特別的。
因為喜愛花草,所以她不想融入人群,這對融入人群的他是特別的。
卻也因為他需要融入人群,所以不會去接觸這樣的小師妹,她對他來說也就根本不特別。
漸漸地,變得連打招呼都省去了的陌生關係。
他一心撲在了她的姐姐姬如梅身上,對於她的印象著實少的可憐。
瞧,小時候那麼安靜乖巧的一個人,怎麼會在御花園時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何況做出那樣的事情后,她整個人都變得不再是他記憶里的姬如雪。
然而到底他曾經了解過她嗎?
答案肯定是沒有的,所以到了後來,他與她相處一段時間后,肯定了她絕對不是自己記憶里的姬如雪后,才會幫忙修改了祈願池的記錄。
他想看看,眼前的這個人,到底和他所了解的那個人,究竟不一樣到生命程度。
何況她和姬如梅的關係,說不定對他還有幫助。
冷映寒慵懶的坐在榻上,低眉翻看著手裡的百草經,一臉似笑非笑。
姬如雪是絕對想不到自己回房後會有這麼大一個驚嚇等著自己,她那時候正在大殿里心滿意足的吃著晚飯,等她吃飽后,看著其他人將飯桌的殘局收拾乾淨,便帶著春香,巧月和又夏三人圍著長信宮周圍散步。
她睡了一下午,此時毫無困意,來到陌生的地方,探險慾望十足。
出了長信宮,往左方位走走,便能看見冷宮的整個面貌。
姬如雪站在橋的這邊,看著對面似乎籠罩在一片陰森氣氛之中的冷宮,懶洋洋的問道巧月說:「那冷宮裡可有人居住?」
巧月想了想,低首答道:「一年前曾有過,只不過在今年年初的時候去世了,此後冷宮再無一人,後宮有人也不願涉足此地,何況皇後娘娘下令,沒有她的批准,任何人不準踏足冷宮。」
還有這樣一個命令?姬如雪有些驚訝,春香在一旁催促道:「小主,咱們就不要再看冷宮了,這地方看著就不吉利,我們還是快走吧。」
姬如雪瞥了她一眼,笑道:「散步就是慢走,快走是什麼意思?」
春香苦著臉說:「是是,那小主我們慢走,慢走也得走啊。」
「你就是害怕冷宮吧?」姬如雪轉身離開道。
「這地方看起來就陰森森的,可不是奴婢害怕!」
巧月聽著,盈盈一笑,臨走時,卻看了一眼對面的冷宮,輕輕嘆息。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巧月不動聲色的跟上姬如雪等人,陪著春香他們有說有笑起來。
姬如雪走完了一圈長信宮四周,屋子裡的冷映寒可是等的皺眉,這女人跑哪去了?難不成知道自己在這,不敢來了?
應該不會,他吩咐過不許任何人說出去,江友安應該沒這個膽子。
冷映寒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抬頭看了看窗外繁星滿天的夜空,微微眯起雙眼。
忽然聽到腳步聲朝院子里走來,他側耳聽了聽,隨後關上了窗戶,慢悠悠的走到了榻上坐下。
人來了。
「小主,今天可是多好的機會,皇上可是第一個就翻到了你的牌子,可是……唉。」又夏還在那裡嘆息著。
春香也是符合道:「小主你下次可不能在這樣了,皇上對你也很好啊。」冷映寒在屋子裡聽到這話,不由滿意一笑。
「春香,做人可不能昧著良心說話,你確定他哪裡對我好?各冷嘲熱諷也就算了,還要想方設法讓我進宮,我真是欠他的嗎!」姬如雪鬱悶的回答著。
冷映寒一聽,剛揚起的嘴角頓時垮了下去。
目光冷冷的看著房門,等著姬如雪進來后看見自己的恐慌模樣。
「小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進宮是難免的啊。」又夏無奈道。
「……我都寧願去廟裡當尼姑了他還有什麼不滿的?」姬如雪繼續鬱悶道:「還有你們,怎麼都幫他說話?他是皇上,可我才是你們的主子,何況皇上又……」
話音隨著她推門而入看見榻上坐著的冷映寒后戛然而止。
身後的春香和又夏等人反應最快,第一時間就跪下行禮:「奴婢參見皇上!」
姬如雪還在震驚自己怎麼一打開門就看見冷映寒,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覺后,有些僵硬的跪下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這句話比起大殿時的那句要完整的多,可語氣卻僵硬的要命。
冷映寒似笑非笑的看著跪下行禮的姬如雪,慢吞吞的起身走過去,對春香等人道:「你們都下去。」
「是。」
春香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自家小主微微挺直的背影,想著小主你待會千萬要冷靜啊,皇上這可是主動送上門來的啊!
姬如雪見冷映寒遣退了春香等人,抿了抿唇角,心裡哀嘆一聲。
這傢伙,悄無聲息的躲在屋子裡,一定是將剛才她送的話全都聽見你了,以冷映寒這個暴躁的個性,待會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冷映寒慢條斯理的關上門,最後還聽啪嗒一聲,上鎖了。
姬如雪聽著那上鎖的聲音,自己心頭也是一跳。
「繼續說,你剛才說,何況皇上又怎麼了?」冷映寒轉身,站在姬如雪的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她。
姬如雪腦子飛快的轉動著,然後平穩了聲音回答:「臣妾是說……」
「這聲臣妾說的倒是順溜啊,你剛才不是說你都寧願去當尼姑嗎?怎麼後宮女人的稱謂,竟是說的這麼自豪?」冷映寒截斷了她的話,語氣幽幽嘲諷。
姬如雪心說靠,這人太難伺候。
她抬眼,斂去自己的一臉沉穩,面帶挑釁又戲謔的看著冷映寒說:「既然皇上你聽不慣我說那後宮女人的稱謂,那我就不說了,事實上我也很討厭這種稱謂的,感覺自己變得跟其他人一樣。對於皇上你剛才的問題,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放肆!敢在朕面前說假話的人,你倒是要好好考慮下後果。」
見姬如雪褪去了表面的偽裝,終於露出了她原本的性格,冷映寒倒是不覺得生氣,而是覺得有趣。
他走向床邊,微微倚在床頭柱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姬如雪一本正經的說了假話:「我剛才要說的是,何況皇上又不喜歡我,我幹嘛要討好他?」
冷映寒聽后嗤笑一聲,不屑的看著她:「沒想到小師妹你是這麼傷心朕不喜歡你。」
「皇上,我父親教你的語句理解能力你不會全都忘記了吧?我剛才說的重點不是喜歡的問題,而是我不想討好你。」
姬如雪笑盈盈的嘲諷著,彷彿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是互相嘲諷來嘲諷去。
冷映寒雙眼微眯,神色清冷:「難道你的話不是在說,你需要一個討好我的理由嗎?」
姬如雪一愣,卻聽冷映寒繼續道:「看來丞相教你的表達技巧全都被你忘記了,那就讓朕來幫你回憶回憶。後宮的女人可以不需要討好朕,但一定不可以讓朕討厭。而你既然抱怨朕不喜歡所以不會討好,表達給人的意思,不就是你需要一個討好朕的理由?」
姬如雪:「……」
語文課什麼的,她最討厭了。
看著姬如雪神色微微扭曲,冷映寒心情上好,懶洋洋的斜了她一眼,他背對身去,展開雙臂,語氣慵懶道:「過來,給朕寬衣。」
「自己脫。」姬如雪從地上起身,彎腰揉著自己的膝蓋回答。
冷映寒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一時間愣了愣。
「姬如雪,你好大的膽子。」冷映寒微微側頭,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道。
沒有動怒,那是因為冷映寒忽然發現了壓制她的辦法。
姬如雪聽了,站在原地,眸光清亮笑意慵懶的看向他。
「皇上你若是說你累的衣服都脫不動了,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你不需要考慮,因為你沒這個機會了。」冷映寒挑眉道:「想你如此討厭後宮,若是朕一夜之間將妃位升級,成為後宮頭敵,那時候的日子你該怎麼做?」
姬如雪一愣,獃獃的看著他,想想那樣的後果——太恐怖了。
「讓朕想想,今晚過後,是要見你封為婕妤,還是昭儀的好。」
冷映寒慢悠悠的語氣讓姬如雪咬牙切齒好,恨不得上去咬死他。
「你若是不乖乖聽話,那就做好成為貴妃的準備,如何?」冷映寒笑道。
明明是輕佻笑意的語氣,卻透著一抹不容忽視的威脅。
姬如雪眼角輕抽,終於挪動腳步上前去了,心裡在卻把冷映寒罵了上百遍,心裡的憋悶才消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