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天人之辯
“嗯?”
“咦?”
韓經如同一陣清風,以飄逸的身形避開了勢若奔雷的兩劍。
並且在身形下沉之際,屈指連彈,“嘣嘣”兩聲,長劍彎折,對方兩人也被帶得往後連退數步。
定睛一看,落地的物事分明就是兩粒林間榛子。
天宗還有弟子持劍挺身欲上前來,卻被一柄揚起橫置的拂塵攔了下來。
“周天萬物,均可為用,摘葉飛花,亦能傷人,弈經,你又有精進。”
這時候韓經也意識到自己被攻擊的原因所在,當然是由於臉上的銀色麵罩,加上現身又極為突兀,不引起誤會才怪呢。
“弟子拜見師尊。”
摘下麵罩,韓經恭敬的行了一道揖。
赤鬆子微微點頭,隻見他蓮華道冠,鬆紋道服,手指三尺拂塵,身後侍立著捧劍童子。
童子手中所捧可不正是道家掌門信物,雪霽。
“你們先退下,我有話要與弈經交待。”
一幹弟子紛紛執禮退下,韓經微微轉身施禮相送。
見韓經眼盯著一同下去的雪霽劍,赤鬆子輕笑一聲,“不過是一件死物罷了,徒兒何故如此?”
“隻是想到每十年就要圍繞此劍展開一場龍爭虎鬥,心有掛礙罷了。”
“天人兩宗怎麽為了一把劍爭來鬥去。”
赤鬆子搖了搖頭,“此乃道統之爭!”
“天道至公無私,大道無情,必勝人道百倍千倍。”
“怪隻怪我等天姿有限,少有如同師妹者,上契天心,這才讓人宗以歪理邪說蠱惑無知愚人,留傳至今。”
異端比敵人還要可恨,尤其是在延續了數百年的理念分歧影響下。
“師姑此次沒來嗎?”
雖然曉夢還未長成,但她的修為早已傲視天宗上下,韓經也常常從江湖上的天宗門人那裏聽來各種有關於她的玄乎表現。
殊不知在其他人眼裏,包括赤鬆子,韓經也是異類,誰也沒想到這名半路出家的弟子能修行到這種程度。
收徒之時,赤鬆子一半是衝著韓經的天姿,另一半是見他星光罩身不知收斂,憐其將來,這才收入門下教以心法。
在什麽山唱什麽歌,曉夢雖幼,一聲師姑還是要稱呼的,師傅當前,馬虎不得。
“師妹即將再次閉關,你師祖親自守護,出關之日,就是我天宗騰飛之時。”
這是又有了突破,需要閉關穩定心境修為,韓經聽了,也是對曉夢的天姿咂舌不已。
“師尊對此次觀妙台論道可有幾成把握?”
“人宗新任掌門逍遙子聽說也不是易與之輩。”
韓經之所以這麽說,是為了防止赤鬆子驟敗,有了落差,心境敗壞,修為倒退。
道家之人向來性命交修,以赤鬆子這般年紀,要是修為暴退,性命堪憂。
“雖然此人闖下偌大名頭,但是在我天宗封山未出的情況下,再得說了,紅塵之中,些許薄名,當得什麽!”
逍遙子積極入世,紅塵煉心,久不在山中,山中滿是他的傳說。
赤鬆子對此嗤之以鼻,什麽滾滾紅塵鑄道心,觀天之道執天之行而是正道。
此等心態,韓經還真是有些擔憂,畢竟原劇中手持雪霽的就是逍遙子,而天宗新任掌門曉夢心心念念的就是在下一屆觀妙台論道奪回雪霽劍。
要是他真受不了戰敗打擊一命嗚乎,韓經在天宗的身份就大不如前了,畢竟師尊當家跟師姑當家還是兩個概念。
盟友越多,對大業的興起就越有幫助,天宗山門將來還有諸多借重的地方,更何況天宗超脫物外的心性極為符合韓經這樣的執政者需要。
以人宗入世的修行之法,少不得會對韓經的政策有所針砭,因此韓經更傾向於扶持天宗這樣的道家。
也不知道每年派人送往後山處的各色玩意、稀罕物什能不能在曉夢師姑的心中占據一角?
“入山之前,我曾派人打聽試探過逍遙子的道家修為。”
赤鬆子眼神猛得凝縮電射,大有責怪之意,可能覺得這般作為有些小人行徑。
“師尊也知道弟子在江湖上小有人脈,本意也是想看看他有沒有資格與師尊坐而論道。”
不良人的赫赫威名,震懾著整座江湖,赤鬆子撇撇嘴,再進一步,整座江湖都要匍匐在這個弟子腳下了,這還叫小有人脈.……
“一試之下,此人修為通玄,人宗功法術勢造詣深不可測,絕不在師尊之下,還望師尊萬務大意。”
“你的好意,為師心領了。”
赤鬆子一揮拂塵,“獅子膊兔,亦用全力,為師定當全力以赴,替宗門再掌雪霽十年,護我道家正朔!”
“要不,由弟子上台與逍遙子一會,俗話說,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料得人宗上下也沒得說嘴。”
“上台之人需為兩宗之長,如果你肯舍棄紅塵俗物,為師就將掌門之職傳與你又何妨。”
倒不是認為他不是逍遙子對手,赤鬆子深知韓經之能。
言下之意,韓經牽絆太多,不能全心全意操持天宗事務,將天宗理念發揚光大。
天人之辯,就是天道與人道,自然與人為的理念紛爭。
孔子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
同時也強調“畏天命”的必要。
墨子則重視人的“強力而為”,但又提出“天誌“作為衡量一切的標準。
老子指出“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提出人應當順從自然。
莊子則主張“無以人滅天”,以為一切人為都是對自然的損害。
荀子認為天是不以人們意誌為轉移的,提出要“明於天人之分”,主張“製天命而用之”。
各家各派秉持己見,莫衷一是,從春秋爭到了戰國末年,雖各有各的主張,但誰也不曾對他家學派全盤否定,而是不斷提供新的論點依據完善自家之學,使之更有流傳性。
積極的辯證以及不斷的探索完善,生生造就了百家爭鳴的人文奇觀。
到了如今天人兩宗這裏,就成了正統與旁門之爭,學術上的印證也成了台上演武,以力證之。
韓經搖了搖頭,不得不說,這是學術的退化。
——
觀妙台雖名為台,卻是一座山,像是生生被人一劍削去了半截山峰,露出平滑的截麵。
斷麵之上的數丈凸起岩石就是觀妙台中心了。
四處都是蒼茫寰宇,不時有飛禽越過,小獸雌伏,隻是此時站立著兩方人馬,顯得此地空曠肅穆。
“不想道兄來得如此之早,倒顯得貧道來遲怠慢了。”
逍遙子風度不凡,狀若羽仙,不過跟赤鬆子眼神一對上,尤其是餘光掃到了雪霽,立即就有些針尖對麥芒的味道。
“哼,自你上任人宗掌門,弟子漸顯凋零,足見道兄之荒誕。”
赤鬆子掃視著人宗一方三三兩兩的弟子,回懟了過去,“即使是由貴宗木虛道友引領人宗,也不會出現人才凋敝青黃不接之象!”
木虛子是逍遙子師弟,此次隨著掌門師兄一同到達,聞言有些訕訕。
“師兄之才幹勝我百倍,在他的帶領下,我人宗日漸大昌,此處不過是一部分弟子先行到達,赤鬆道兄莫要信口雌黃。”
兩邊同時悶哼一聲,斜乜向天。
如今兩方都這般勢如水火了,怪不得曉夢為掌門時,屢遭人宗暗殺,同時對人宗弟子也是下手不容情。
“赤鬆道兄身邊這位是?”
道家弟子齊聚,韓經帶著麵具,又站在前頭,引人注目也是難免。
“小徒弈經。”
韓經見師尊微微點頭,上前行了一道揖。
“閣下入世之深,牽涉紅塵之廣,可是絲毫不像天宗弟子所為,倒像是我人宗弟子。”
不料逍遙子卻是如此說辭,看來對方對韓經多有了解,都能直透麵具了。
正要發問,卻見林間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緊接著大批人宗弟子轉了出來。
當先一人,一襲紫衣,身姿曼妙,韓經當場就有點懵。
怎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