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木牌還挺好看的,你看這塊後麵是丁香,這塊後麵是茉莉,這塊是玫瑰。”
趙月鶯翻來覆去的把玩著那幾塊木牌,說完還遞給她看,趙慕鳶便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確實做工雕刻都很精致。
“蔣六兒也是下功夫了。”
“我能不能拿幾塊回去玩啊?”
“那得問蔣六兒了。”
姐妹二人閑聊著,沒多大功夫就到了流芳園。
朱瑾的小丫鬟珍珠在門口等了好大會兒了,看到她們的馬車忙笑著迎了過來。
“趙大小姐,三小姐,我們小姐怕兩位小姐待會兒找不到廂房,特意讓珍珠在這裏等著二位呢。”
“辛苦珍珠姐姐了,勞煩姐姐帶我們過去吧。”趙慕鳶說著,替趙月鶯理了下衣袖的褶皺,二人笑著跟在珍珠後麵進了流芳園。
流芳園叫做流芳園,是因為它真的是個園子。
而且是個大花園,隻在花園最中心的位置開了一塊青石板鋪就的空地,四周錯落有致的建著亭台樓閣,這些亭台樓閣之間由回廊連接,正好是圍著這空地的周圍一圈。
平日裏流芳園招待的也多是些達官貴人,也就隻有乞巧節這日打著射藝比賽的名頭,才會多擺些桌椅招待尋常人,隻不過這尋常人也不是想來就能來的,進流芳園,入園就得收一兩銀子呢。
朱瑾包的廂房位置確實極好,是正對著射藝場的視角的南蓮閣二層。
“你們可算來了,我都等好久了。”朱瑾見到她們,忙上前拉著二人坐下。
“可見到秦家大公子了?”趙月鶯一見麵就打趣她,朱瑾卻絲毫不以為意,指了指東菊閣的位置對她們說道:“喏,就在東菊閣支字房,見是當然見到了,不然我豈不是白來了這麽一大早。”
“如何,當真如傳說中那貌比潘安英俊瀟灑?”
“英俊瀟灑倒是有,貌比潘安嘛,差了點。”朱瑾有些失望。
“江南這麽大,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可多了去,看著吧,今年射藝比賽定然又能冒出來許多.……”趙月鶯拍拍她的手,轉而說道:“我倒是一直覺得鄭家三公子挺不錯的,阿瑾你與他年齡家世也相當.……”
“你再胡說,我不過是想一睹美男風采,哪裏就像你說的那般.……那般了,若真說起來你還比我大半歲呢,不如趁今日好好相看一番?”
耳邊是朱瑾與趙月鶯的嬉笑打鬧聲,趙慕鳶卻坐不住了,站在珠簾旁四處打量,也不知道周大表哥過來了沒有,是在哪個閣樓,正這樣想著,便看到了二哥趙鳴鶴往這邊走來的身影,她神色一喜,忙掀開珠簾走到廊下。
“二哥!”
“阿鳶,周謹說,周大表哥和朋友在北竹閣那邊兒。”
“那二哥陪我一起過去吧。”趙慕鳶說著,對屋內趙月鶯與朱瑾打了個招呼:“長姐,阿瑾姐姐,我隨二哥去趟北竹閣周大表哥那裏。”
趙月鶯聞言側頭看了看外麵,確實是趙鳴鶴的身影沒錯,便擺擺手示意她去吧,轉過頭又和朱瑾聊了起來。
周大表哥在北竹閣地字間,趙鳴鶴和她並肩往北竹閣的方向走去,路過天字房時,正巧有男子撩了珠簾出來。
“除了周大表哥還有哪些人?二哥啊.……”說到這裏,趙慕鳶忽然感覺頭發像是被什麽力量猛地往後一帶,頭皮瞬時間生疼,眼眶都疼出了淚花。
“阿鳶!”趙鳴鶴看到這狀況有些驚慌,忙上前一把握住趙慕鳶發髻上那根被掛到的發帶,往這邊拉著想要減輕力度。
那擦肩而過的男子這才感到些什麽,低頭一看,自己腰間掛的狼牙骨勾到了條桃紅色絲帶,順著絲帶看過去,才發現一個小姑娘的發帶。
他頓時一慌,忙後退兩步然後抽刀砍斷了腰間的配飾。
趙慕鳶這才感覺頭皮好過了些,捂著腦袋轉過身,卻看到了一個明顯不是中原人裝扮的高大男子。
“失禮.……”
那男子忙拱手,中原話的發音還有些蹩腳,頓時就把趙慕鳶逗樂了。
剛要發難的趙鳴鶴被她這一笑,霎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原來不是中原人啊。”趙慕鳶扯過發帶,將那狼牙骨取下來遞給他,“還給你。”
那男子便咧開嘴笑著接過狼牙骨,“謝……謝。”
趙慕鳶衝他和善的笑笑,看著男子離開,略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珠簾後的內室,天字房啊,裏麵居然還不是中原人。
隔著潔白溫潤的珍珠簾,隻看見靠窗的位置坐了個身穿煙灰色大氅的少年,那大氅上還繡了仙鶴紋,倒是少見。
她也隻是好奇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和趙鳴鶴繼續往前走了兩步,站定在回廊邊。趙鳴鶴將她的發帶拆開又給重新綁好,萬幸從前他也會幫趙慕鳶綁發帶,若不然這會兒瀲枝和葉嬤嬤都不在身邊,頭發亂成這個樣子她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你呀!”綁好發帶,趙鳴鶴捏了下她的鼻梁,“真是不知道怎麽說你好了。被人扯到頭發還能笑得出來,疼的眼淚花兒都出來的那會兒也忘記了是不是?”
“又不是有意為之嘛.……”趙慕鳶笑笑,拉拉著他的衣袖撒嬌道:“不說這些了,咱們快去周大表哥那裏吧。”
趙鳴鶴無奈的搖搖頭,他這個妹妹,就是脾氣太好說話了。
北竹閣地字房
還未走近,趙慕鳶便聽見裏麵傳來陣陣大笑聲,爽朗中透著幾分豪氣,這可不像她平時見過沉穩謙和的周大表哥。
趙慕鳶像趙鳴鶴投去疑問的目光,趙鳴鶴也隻能搖搖頭,他是真的不知道裏麵都有誰,也沒聽周謹講。
周大表哥身邊的小廝寶樹遠遠看到是他們過來了,便趕緊進去通報了一聲,等到趙慕鳶二人走近時,正巧寶樹也走了出來,笑著問安:“趙家二少爺,三小姐,大爺說了,您二位過來了直接進去就成。”說著寶樹便抬手替他們打了簾子。
趙慕鳶走進去,隻見窗邊的本來應該用來擺放茶點的木桌上,此刻正擺著副葉子牌,桌邊圍坐著四個人,靠門西位坐的,正是一身豆青直綴的周大表哥,周議。
“議表哥。”兄妹二人齊齊見禮道。
“過來了?不用拘束,坐吧。”周議起身對她們笑笑,指了指旁邊空著的位置,又將在座幾人指給她們二人認識。
“這是我姑姑家的表弟,前金陵趙知府家的二公子趙鳴鶴和三小姐趙慕鳶,這是良國公府的四公子齊邕,這是宋尚書府的三公子宋深,這位是祥雲綢莊的大公子池雲。”
兄妹二人一一見禮後這才坐下,便聽見坐在東位的齊邕笑道:“趙知府,倒是常聽我大哥講,說是個清廉的好官呢。”
趙鳴鶴便笑著道謝,屋內一時也沒人覺得他這語氣奇怪。
畢竟是良國公府的公子,講起話來自然不需要太多顧忌,宋深忍不住踢了他一腳,讓他別廢話那麽多,趕緊看牌。
周議一邊盯著牌,一邊詢問趙慕鳶:“慕鳶,阿謹說,你有事找我?”
“確實是有些事。”趙慕鳶略有些猶豫,下意識看了一眼坐在北位身穿蟹殼青直綴,胸前掛著紫檀木佛珠,拇指上還戴著枚金鑲玉的祥雲綢莊大公子池雲。
周議正專心看牌,隻當她語氣中的猶豫是擔心外人在場,便笑著安慰她道:“沒事,這裏也沒有外人,你隻管說給我聽便是。”
“是我母親.……從前留給我一個布莊,我想暫時轉手出去,可我認識的人也不多,就想問問議表哥可有熟人介紹。”
“那你可是找對人了哈哈哈。”齊邕聞言大笑幾聲,抬起下巴衝池雲點了點,“江南最大綢緞莊的大少爺,這不可就在這兒坐著呢嘛。”
周議倒是聽出了重點,問她:“怎麽要把鋪子轉出去,可是出了什麽事?”
“不瞞議表哥,是我近來缺些銀子要用。”趙慕鳶和周議關係親近,也沒什麽好欺瞞的,隻聽她話音剛落,宋深便接話道:“那就更是來對地方了,你議表哥如今不是祥泰票號的當家人嘛,要借多少銀子沒有。”
宋深男生女相,倒不是說長得陰柔,而是較一般男子更為清秀,再加上右眼下的一粒青灰色淚痣,更是讓他顯得眉眼秀氣。
“雖說缺銀子,卻也不是急缺,而且這布莊暫時放在我手裏,也是隻虧不盈利,所以我才想著暫時轉出去幾年待過年再拿回來。”趙慕鳶笑著拒絕了周議的好意。
“嗬,我說趙家三妹妹,你這叫空手套白狼啊。”齊邕摸了張牌,一看忙笑嗬嗬把牌一推,“胡了!”
說罷翹起二郎腿端起旁邊的茶抿了一口,這才細細打量趙慕鳶,也就八九歲大吧,眼珠子黑是黑白是白的,看著就透著股機靈勁兒。
“讓齊公子見笑了。”趙慕鳶笑嘻嘻道,也不遮掩她的那些小心思,她的確是打著這小算盤的,這也是她找周大表哥介紹熟人的第二個原因。
將這布莊交給有時間又有能力打理的人,經營個幾年,她自己這邊也能緩緩,等手頭充裕了些的時候再把布莊拿回來。
“這話你可得對池大公子說。”齊邕說著將手搭在池雲肩膀上衝他擠眉弄眼道,空手套白狼,套的自然是池雲這頭大肥狼了。
“不過是間小布莊罷了,周議兄的表妹都找上門來了,我豈會拒絕。”池雲嫌棄的打開他的手,倒也爽快。“三小姐把布莊的名字和位置寫下來了吧,我回頭派個人過去看看,再商量價格和期限。”
“得,這都用不著我幫忙了。”周議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模樣,起身吩咐寶樹進來伺候筆墨,又道:“慕鳶,若是池大公子你就放心吧,價格絕對是給你往高了給,絕不會往低了去。”
“議表哥的朋友,慕鳶自然是放心的。”趙慕鳶笑著,起身又對池雲福身道:“如此,就多謝池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