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們兩個怎麽會在這裏?!”
趙立阮看著麵前的兩個人,眼神中盡是迷茫。
“二伯伯。”兄妹二人齊聲問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了。
“二伯伯,現在這個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二伯伯為何這麽快就回來了,那胡寅人呢?”趙慕鳶岔開了話題,詢問道。
“死了。”
“死了??”
“我們去的時候他就死了,還是死在宣德王的帳篷裏,身上有道傷.……”趙立阮正說著,忽然瞥到床頭靠著的兩把劍,聲音戛然而止。
他走過去,剛想要拿起其中一把彎劍看,手還沒來得及碰到,衛青按住自己的兩把劍,微微皺眉:“我的劍。”
“看一下不行嗎?”
“不可以。”
“那,胡寅是你殺的嗎?”
“也許。”在宣德王帳篷裏時,他一共殺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宣德王,另外一個就是砍了他背後一刀的人。
“就是那個身穿黑色盔甲的中年男子,個子很高。”趙立阮有些急了,別也許啊,得給他個確認的答案。
難怪韓陟一眼就看出胡寅的傷口不是地上那把劍刺出來的,這樣一看,那分明就是床上的少年手中這樣的彎劍刺出來的。
衛青聞言想了一想,好像那個從背後砍了自己一刀後的人,穿的確實是黑色盔甲,“那是我殺的。”
趙立阮聞言,兩眼發光的看著他,年紀輕輕就獨身夜闖宣德王營帳,還能帶著宣德王的腦袋回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少年,你叫什麽名字?出身何處?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幹?”
趙慕鳶早就習慣二伯的性子了,聽小姑姑講過,趙立阮打小就沒正經樣兒,到如今做了知州,孩子都三個了,也還是如此,外人誰看了也不信他是洛陽知州。
衛青聞言,看了一眼坐在窗邊悠然嗑瓜子的人。
“他是我的侍衛,二伯伯可不能搶人。”趙慕鳶笑著說道。
“侍衛?就是你?”趙立阮有些震驚,想起了陳禩曾經寫給自己的那封信,說趙慕鳶的侍衛身手極好,沒想到竟是這般厲害,更沒想到如此年少。
隨後他又惋惜道:“做侍衛也太可惜了吧。你要是跟我回京城,就憑你取了宣德王腦袋這一樣,足以你加官進爵,尊享榮華富貴,如何?”
“不如何。”衛青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看他眼絲毫不為所動的神情,趙立阮自知這些真的吸引不了他,便也不再強求,轉過身坐在窗邊。
“所以,你們到底是怎麽跑到洛陽城的,這事兒可別想給我糊弄過去。”
“我是來追阿鳶的。”趙鳴鶴聞言,忙將罪魁禍首推了出去。
“我,我是聽說宣德王謀逆,擔心二伯伯的安危所以才過來的。”趙慕鳶也忙解釋道。
“簡直胡鬧。”趙立阮難得正色訓斥,“這些事豈是你們小兒能幹涉的?”
“可是,宣德王的腦袋衛青也真的取回來了啊,於二伯,於洛陽,於大周朝,都是好事一件不是嗎?”
“那是衛青厲害,和你們有什麽關係!”趙立阮氣的一拍桌子,“若是沒有衛青,別說夜取宣德王人頭了,隻怕你還沒進洛陽城就被死了。”
“那要是沒有衛青我也不敢過來啊.……”她小聲嘟囔著。
床上的衛青聽到她這樣說,眼神閃過一絲笑意。
反而是趙鳴鶴,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身影。真不知道衛青的出現對於阿鳶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這麽一想,阿鳶最近做過的這些令人後怕的事情,都是因為有衛青在旁作為幫凶。
“回京之後,我會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告訴你祖父與父親。”這事他可做不了主,說完便起身要去準備進京的事宜。
“二伯伯。”趙慕鳶忙抱著他的衣袖撒嬌,“不告訴祖父不行嗎?”
“說起來,你怎麽會知道宣德王的駐地?”說到這裏,他的眼神落在一直在角落裝不存在的知府黃秀身上,“黃大人,該不會是你告訴的吧?!”
雖然趙立阮是知州,黃秀是知府,但趙立阮這個人一向不按套路出牌,自上任知州沒少給他挖坑,再加上趙立阮如今又是暫統河南道大軍的身份,黃秀更是不敢與他對抗。
“趙大人,這,這我也不想啊……”
趙慕鳶眼神一慌,忙推著趙立阮出門,“二伯伯,該早點進京了,比起我那點小事,宣德王一事可耽擱不得。”
前後態度轉變之快,傻子也看得出有問題了,他歎了口氣,彈了下她的腦門:“到底怎麽知道的我就暫且不與你追究,但你偷偷跑到洛陽一事,別想躲過去。”
她咧咧嘴,露出了心虛的笑容,看著趙立阮離開,忙進屋瞪了一眼黃秀,“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讓別人知道,不然就讓衛青砍你的手指頭!”
黃秀聞言摸摸自己包紮的嚴嚴實實的手指,擦了把額頭的汗!
“他不說就沒事了嗎?等到二伯伯進京,父親和祖父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要怎麽訓你,看你下次還敢胡來。”趙鳴鶴在旁邊皺眉說著。
現在看來他也沒有生氣的必要了,若是祖父知道,定然會狠狠罰阿鳶一頓,那他這個做哥哥的就該轉變立場,先安撫好她了。
“祖父在京城呢,我們在金陵,等到我們回京,說不定祖父就消氣了。”她如此自我安慰著,希望這件事就如她想的一樣吧。
“我們什麽時候回金陵?”床上的衛青問道。
“等你好了就回去。”
“我已經好了。”衛青說著,從床上站了起來,屋內眾人皆瞪大了眼睛。
這人是怪物嗎?
其實,他傷的本來也就沒那麽重,隻是背後中了一刀,先前完全就是因為中了毒才會覺得精神不振。那毒也不是什麽劇毒,解完毒後,這點傷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麽。
“可你這也太快了吧?”趙慕鳶正要進內室去,就被趙鳴鶴一把拉住,黑著臉訓斥道:“像什麽樣子。”
她訕訕著摸了下鼻子,隻隔著屏風看到衛青披好衣服走了出來。
“真的好了。”
“那我們就回金陵吧。”趙鳴鶴才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好了,他隻想趕快把阿鳶帶回家。
趙慕鳶看他背著劍要往外走,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衛青的腳步頓了一下,陰沉著臉轉過頭:“你在幹什麽?”
“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好了啊。”她忙拉過身側的趙鳴鶴擋在麵前,“看來是真的好了,走吧走吧,回金陵了,要不要和二伯伯說一聲再走啊?”
“趙大人已經動身去京城了……”黃秀在眾人身後,小聲道。
“這麽快?那我們也趕快走吧。”說著,她先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沒有像來時那樣匆忙,三人策馬行了兩日半才到金陵城,幸好趙鳴鶴在一開始找到她時,就先讓謝管家派來的人回去傳了消息,不然趙月鶯要著急死。
她剛進碧籮館,迎麵就是趙月鶯一個巴掌,隻不過是拍在了她肩膀。
“你個死丫頭,怎麽敢跑去洛陽,你這是要嚇死我和小鶴嗎!”她說著,看到趙慕鳶一路風塵仆仆的樣子,又忍不住酸了鼻頭,“你要是在洛陽出了事可怎麽辦!”
“阿姐,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二哥也好好的呢。”趙慕鳶忙笑著抱住她,“二伯伯也好好的,還殺了宣德王,現在已經進京領賞去了,阿姐,我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
說到這裏,她靠在趙月鶯的肩頭,有些分不清這是在安慰長姐還是在安慰自己了。
“我們一家當然都會好好的。”趙月鶯擦了擦眼眶的淚,看到她身後的衛青時火氣就又上來了,“都是你這個侍衛,要不是他,你怎麽會敢作出這些事。”
“阿……阿姐,我跟你說,我見到宣德王的人頭了,我跟你講.……”趙慕鳶見她要遷怒衛青,忙岔開話題,拉著她進了屋。
衛青在後麵摸了摸頭,怎麽什麽都怪他?
去洛陽又不是他要去的,殺宣德王也不是他要殺的啊。
“衛青。”
趙鳴鶴看著站在碧籮館門口的那道身影,喊住了他,“我有些事要和你說。”
衛青回頭看到是他,點點頭跟著他去了一旁。
說不上來原因,他每次看到趙鳴鶴總有種奇怪的感覺,雖然趙鳴鶴看上去就是謙和有禮,好說話的脾氣,可總能讓他從心裏麵有些忌憚。
“這次多虧了你,阿鳶才能平安無事。”趙鳴鶴看著這個比他還高的少年,“但是,我不會謝你的。”
“知道為什麽嗎?”
衛青下意識搖搖頭,雖然他不在意別人的道謝,但也不明白趙鳴鶴為什麽不道謝。
“你向我承諾過,會保護好阿鳶。”
那次從外麵翻牆回來,正巧被他撞上,當時他可是對衛青說了,願意和阿鳶一樣相信他,希望他能保護好阿鳶。
“可是,你卻讓阿鳶的臉受了那樣的傷。”趙鳴鶴說著,捏緊了衣袖,“那對阿鳶來說,不是說根本不在意就夠了的,她可以不在意,我們也可以不在意,可她未來的夫家會在意,她要嫁的夫君也會在意。”
這是關乎阿鳶一輩子的事。
“但是阿鳶不怪你,我也不會說什麽。可是,無論是被宣德王的人劫持,還是連夜跑去洛陽,這些事,都是因為你;衛青,因為你的存在,她才敢做出這麽多出格的事情來,這一次你確實保護了她,可是,上一次你沒有保護好她,這也是事實。”
“我知道,阿鳶向來是個有自己主意的,這些事也一定是她先要去做的,但是,我希望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情,你可以阻止她,如果阻止不了,一定要告訴我一聲。”
阿鳶是他的親妹妹,她還隻是個九歲的小孩子,卻做了二十九歲,三十九歲的大人都不敢做的事,這讓身為兄長的他,如何能安心。
“阿鳶,她是我的親妹妹啊。”
衛青站在樹下,聽到他說完這句話時,嗓音清淺的歎了一聲氣,也許,他心裏也知道是攔不住趙慕鳶的成長吧,可他依舊那麽擔心趙慕鳶,甚至,擔心到要去阻攔她過於飛快的成長。
這,就是那個地方,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