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榆樨堂,瀲枝和青枝一邊剪著梅枝,一邊悄悄打量老太爺的神色,唯恐他一個不滿就要訓斥。
趙慕鳶坐在書案前,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滿園梅花。
“祖父,我回京城之前,見過一次齊盛,和六皇子。”
趙奉聞言,視線從書卷上移開,問她:“你想問什麽?”
“阿鳶想知道,他們去瓊華鎮找什麽人。”她笑嘻嘻道,果然還是祖父了解她。
“定國君,田汣。”
趙慕鳶愣了片刻,“田汣?不是死了嗎?”
“是死了。”當年他是親眼看著田汣入殮下葬的,他也不相信那是假的,可那些事若不是田汣,又有什麽人可以辦到。
“那他們還去瓊華鎮找什麽?六皇子和田汣又是什麽關係?”
“六皇子的生母,是田汣的妹妹。”
趙慕鳶見他說完又看起書來,便閉上嘴,低頭默默抄著她的《大學》。
她看得出來,祖父對田汣很是敬重,也許這些問題,問祖父可以知道的更多,但卻會讓祖父比其他人更覺得悲傷。
從榆犀堂出來時,難得和二哥趙鳴鶴碰了麵,父親和祖父打算年後讓他去國子監讀書,這段時日,趙鳴鶴便一直在自己的院子裏埋頭苦讀。
“祖父可在忙?”
“在屋裏看書。”趙慕鳶說著,看了一眼廊簷下的常思,小聲道:“二哥明日陪我出去一趟吧?”
“你不要胡鬧,若是讓祖父知道了又要罰你。”
“不是胡鬧,我想去看看母親在京城給我留的鋪子,又怕祖父不同意我出去,二哥就幫我這一次嘛。”她倒是想翻牆,但這兩日府內在修整花園,到處都是人,她才不敢那麽囂張。
“明日議表哥就到京城了,你與其來求我,不如去求二伯伯。”趙鳴鶴說著,看到常省走過來,便咳嗽了兩聲,說:“我過來時父親和二伯伯都在鳴蟾居的書房。”
“好。”她笑笑,看著趙鳴鶴進了榆犀堂,這才離開。
可是,父親也在的話,她就不敢提這件事了,隻能一直站在多寶格前磨磨蹭蹭的,翻翻這個,摸摸那個。
“怎麽年年戶部都說沒有錢。”趙立阮皺眉道。
“戶部確實沒有錢,邊境連年戰事不斷,陛下這些年又隻顧著清理朝堂,鞏固皇權,民生之事便落下許多,長此以往終不是辦法.……”趙振遠說著歎了口氣,看了一眼在屋內晃蕩的三女兒,“還沒找到嗎?”
“找到了,找到了。”趙慕鳶笑笑,舉起手中的一卷竹簡,看了一眼趙立阮,“那女兒就先回去了。”
出了鳴蟾居,她沒有走遠,站在一棵銀杏樹下等著,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趙立阮也出來了。
“你找我什麽事?”
“我聽二哥說,議表哥明日就到京城了。”
“不錯。”趙立阮點點頭,等著她說下文。
“二伯伯明天去接議表哥時,能不能帶我一起啊?”她咧開嘴,笑得一臉純真,趙立阮卻是看出來她又在打小主意。
“你可不要胡來,出了事老爺子定然隻罰我一個。”
“我發誓,我這次出去,就是想去看看母親給我在京城留的幾個鋪子,真的什麽都不會做。”趙慕鳶語氣真摯的舉起了手。
“那,我就信你一次?”趙立阮說著,自己都有點懷疑,應不應該信她?
“謝謝二伯伯,阿鳶先告退了。”趁著他還沒來得及反悔,趙慕鳶道完謝急忙跑遠了,留下趙立阮懵在了原處。
九江煙閣
衛青一手拿著把鐵簽,一手扛著個鐵架走了進來,青枝幾人忙圍了過去。
“這就是小姐要用來做燒烤的東西嗎?”
“這叫什麽啊?怎麽用的啊?”
趙慕鳶看著眾人好奇的神情,把準備好的東西都擺了出來,讓眾人洗幹淨手,把切好的肉片穿到鐵簽上,再把木炭投進去點燃,然後在鐵網上刷一層油,由瀲枝掌勺,把肉串刷一層醬放在上麵烤,一邊烤一邊不停的刷著醬與香油,烤至全熟,最後撒上一層香料。
等到香味兒傳出來時,青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的就嚐了起來。“唔……好燙……好吃……小姐,好好吃!”
趙慕鳶看著她可愛的樣子笑出了聲,雖然少了辣椒和孜然這兩大精髓,但因為古代的食材都是純天然的,吃起來倒也算鮮美,連衛青都忍不住吃了許多。
連九江煙閣外的仆人聞到香味,都忍不住跑過來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
燒烤的成功,讓趙慕鳶更加有了信心,當即讓衛青去鐵匠鋪再打幾個大號的燒烤架與鐵簽,接下來就是準備鋪子的事情了。
京城的三間鋪子,在對比過池雲給她的契約書後,便看懂了其中一間糕點鋪子是以入股的形式在她名下,這個就先不管了。另外兩間鋪子,一個是酒樓,一個是客棧。
她想了想,明天還是先去看看酒樓,畢竟酒樓裏廚子什麽的都是現成的,做起來要方便許多。
趙府正門
趙立阮坐在馬上,看著小心翼翼往門外走的趙慕鳶,忍不住發笑,“這麽多人都看著呢,估計這會兒老太爺都已經知道了,你動作再不快點就要被捉回去了。”
趙慕鳶一聽也是,提起裙子匆忙鑽進了馬車,等到她們離開時,果然就有人追了出來,卻不是榆犀堂的人,而是鳴蟾居的春分。
春分才喘著氣跑到門口,就看到馬車已經行遠了,隻好歎了口氣,又跑回了鳴蟾居。
因為知道她要去別的地方,趙立阮就騎著馬在前麵,領著隨行的仆人往城門口去,而沒有管落在最後麵的趙慕鳶,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了身後。
酒樓的位置還算可以,正處在鬧市,店麵倒是很寬敞,足有三個茗香館大。
不過,讓她最滿意的是,原來酒樓和客棧這兩間鋪子是挨在一起的,一個叫醉霄樓,一個叫悅來客棧,這樣的話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客棧冷冷清清的,酒樓的生意也不怎麽樣,不過畢竟是在京城,又是在鬧市,生意再不好,也比當時的茗香館要好上許多。
走進去,有個小二便迎了過來,“這位小姐,您是要吃點什麽?咱們店裏紅燒獅子頭是最出名兒的。”
最出名兒的?她看不像吧?
趙慕鳶笑著看了那小二一眼,“我是趙府三小姐,來見你們掌櫃的。”
趙家三小姐?那小二撓撓頭,雖然不知道是誰,卻還是去叫了掌櫃的過來。
那掌櫃的倒不像是丁掌櫃那般的人,是個麵相樸實的中年男子,見到她後,聽她道明身份便急忙拱手道:“葉四海,見過東家小姐。”
“不必客氣,咱們樓上說話吧。”趙慕鳶笑笑,和葉四海一起進了二樓廂房,先是問了鋪子的現狀,這才得知原來葉四海是母親從葉家帶回來的仆人,如今掌管著酒樓和客棧兩個鋪子,酒樓內一共兩個廚子,一個小工,三個跑堂的夥計,再加上他,一共是七個人,對這樣大的一間酒樓來說,人算不上多,但因為酒樓生意一般,也還忙的過來。
問清楚了這些,就直接讓衛青把燒烤架搬了上來,又把兩名廚子叫了過來,讓他們看著瀲枝烤肉。
“這些是什麽?”其中一個胖胖的名叫丁畝的廚子,好奇的拿起醬料聞了聞。
“是燒烤醬。”瀲枝答道,然後一邊翻著手中的烤肉,一邊刷著醬料。
“這個架子又是什麽?”另外一個身材較瘦的名叫胡一錢的廚子指著那鐵架問道。
“這個叫燒烤架,就是用來做我現在做的這個叫燒烤的食物。”
兩個人一邊看著,一邊詢問著,雖年齡都過了而立之年,卻絲毫沒有看不起瀲枝的意思,這一點倒是讓趙慕鳶很是滿意。
因為隻是給他們看一下嚐嚐味道,瀲枝就沒烤那麽多,等熟了之後撒上調料,便放到桌上給他們吃。
那兩個廚子嚐過之後皆是眼睛一亮,圍著那燒烤架拉著瀲枝開始拜師學藝了。
葉四海嚐過之後,也很是訝異,問道:“這是三小姐想出來的?”
“不錯,葉掌櫃覺得如何?”
“小姐年紀小小便聰慧過人,令人自愧不如。”他這話是發自內心的,起初他還隻當三小姐是過來玩鬧的。
“葉掌櫃謙虛了,既然這樣,那我就把瀲枝借給你們兩天,等你們學會燒烤之後,再商量其餘的事情。”
又把她借出去啊,瀲枝眨巴著眼,不過,現在小姐身邊丫鬟這麽多,她被借出去也不用擔心青枝一個人伺候不好小姐了。
那兩個廚子聞言連忙點頭,與葉掌櫃一起拱手道謝。
“多謝三小姐。”
“這有什麽好謝的,你們做的好了,好處最大的還不是我這個東家。”趙慕鳶笑笑,起身和葉掌櫃出了酒樓,又在客棧內轉了一圈才離開。
看過了鋪子,傳授了燒烤的手藝,接下來才隻是開始啊。
她坐進馬車,又看了一眼依舊站在鋪子前的葉四海,萬幸沒有像那丁掌櫃一般糟心,否則一時半會兒她還真不知道去哪兒找個掌櫃去。
想到這裏,她又想起了蔣六兒,葉四海雖也是可用之人,但比起蔣六兒到底是差了些活絡的心思。
看來,還是得讓蔣六兒進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