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暴雨傾盆而降，這在四季如春的瓊華鎮是很少見的，雷聲夾雜著呼嘯而過的風聲，幾乎要把整個鎮子掀翻。
“定國君，阿娘說讓我請你到莊子裏避一晚。”程目披著蓑衣，看著那個搖搖欲墜的草棚，裏麵坐著的男子巍然不動。
“小目，下這麽大的雨，不要到處亂跑了，快回家去吧。”田汣說著，拿起劍走出了草棚。
程目不死心的追著他，“下這麽大雨，你不讓我亂跑，怎麽自己還亂跑。”
“我有事情要做。”他這句話剛說完，天空忽然一聲驚天巨雷。不，不是雷聲，好像是一聲什麽動物的狂吼聲，聲音大到程目的耳朵都在隱隱作痛。
隨之而來的，便是漫天的火海，傾盆大雨都澆不滅的火海，像一條猛獸席卷了半個鎮子，而那火海翻騰的源頭……
“是茶圃！”程目的臉色一白，轉身就要往回跑，卻被人一把拉住。
“不要往回跑，往鎮子外麵跑，跑的越遠越好。”田汣拉著他。
“我不要，我阿爹和阿娘，還有妹妹都還在茶圃！”程目紅著眼睛大叫著，隨後，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是在那個被暴雨侵襲的草棚裏。
天已經蒙蒙亮，能聞到的，都是燒焦的味道，他呆滯的坐在草棚裏，看到田汣帶著一身的血，背靠在樹下。
“我阿爹他們呢？”程目的表情有些僵硬。
田汣看著他，肩膀傳來陣陣刺痛，“對不起，我趕到的時候，茶圃已經……”
“你騙人！”程目大聲吼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說了會保護瓊華鎮的，你不是所向披靡的大將軍嗎?”
“程目！”
身後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了他，是程家的族長，年僅七十歲的族長此刻看起來比平時還要蒼老幾分。
“定國君，是瓊華鎮的恩人。沒有他，整個瓊華鎮都會被白黍屠戮殆盡。”
白黍，屠戮殆盡.……程目呆滯在原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黍是誰？”
趙慕鳶托著下巴，好奇的詢問道。
“長信侯的舊部。”程目低下頭，看著杯裏的酒，“從那之後，我就離開了瓊華鎮。”
“那瓊華鎮會消失又是怎麽回事？”
“是定國君布的陣，那個陣可以讓瓊華鎮消失在人的視線當中，當有人從瓊華鎮進出時，才會短暫的出現，聽起來像是在騙人吧.……”他苦笑著，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啊，其實也是有道理的。”趙慕鳶笑著，心中卻掀起波瀾萬丈。
布陣，五行八卦？以她這個現代人的腦袋根本就不夠用了啊！
但是，也不是說她不信，換個位置思考，如果再過個幾千幾萬年，有人在書上描述鸚鵡“通體五彩斑斕，能與人語。”會不會有人相信呢？
延福宮
“娘娘今兒看著氣色可是好多了。”坐在右下首的良妃麵帶笑容的說著。
“是好多了。”皇後淺笑著，“再過兩日就是太後娘娘的壽辰了，諸位妹妹可有什麽好的點子？”
這話雖是對著眾嬪妃說的，視線看的卻是張寶媇。
張寶媇向來不愛搭理她，權當做沒看見，沒聽見。
“宮裏沒有公主，前些時日清河公帶著南陽郡主進宮時，臣妾瞅著太後可是歡喜的緊，不若這次壽辰便多請些京城年幼的郡主、小姐們，也熱鬧熱鬧。”良妃首先接話道。
“如此倒也好。”皇後點了點頭，又看向杬妃，“聽聞杬妃妹妹的娘家侄女也回了京城，不如趁著太後的壽誕，也一起皇宮來。”
張寶媇聞言在心裏冷笑一聲，她宋氏都吃不到嘴裏的肉，皇上會讓你楊氏吃進去？還有那良妃，蛇鼠一窩，五皇子這才多大，當娘的就開始著急了，也不怕皇後拿她頭一個殺雞儆猴。
趙青杬笑笑，自知推脫不了，“這是自然。”
*
趙府西跨院
趙慕鳶剛過去，就碰到了周議。
“議表哥，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要出門嗎？”
“要去找齊邕，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找齊公子啊。”她眼睛一亮，“那正好，議表哥也帶上我吧？”
“你要去找齊邕？”周議微微皺眉，“那我還是把他約出來說話吧，他如今住在王家。”
“王家？哪個王家？”趙慕鳶有些茫然。
“京城王氏，是金陵王氏的本家一脈，齊邕的長姐嫁給了王家二房的嫡長子。”
他這樣說，趙慕鳶就知道了，王璞就是金陵王氏的。若是齊邕住在王府，周議帶著她登門確實不太合適。
“那就勞煩議表哥將齊公子約出來了。”
“約在你的醉霄樓，如何？”
“好啊。”她點點頭，正好她也得帶著蔣六兒去一趟醉霄樓，這樣一來倒替她省了時間，“那我就先去醉霄樓等你們。”
其實也沒別的事情，就是帶蔣六兒去熟悉一下醉霄樓，然後又把自己的設計圖交給他，讓他負責後續的一些事情。
葉掌櫃對於蔣六兒這個空降的領導也沒什麽意見，三小姐的本領他已經見識過了，既然是三小姐帶過來的人，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等到把她的事情做完，周議和齊邕也過來了，幾人便進了廂房說話。
“周議說，你有事找我？”齊邕一進屋，便大大咧咧的躺在了小榻上。
“想請齊公子幫個小忙。”趙慕鳶說著，和周議在窗前落座。
“什麽忙？”
“聽說，齊公子的嫂嫂是嘉興人？”
“嘉興胡氏，怎麽了？”
“胡氏在嘉興也是名門望族，我的茗香館要往嘉興開，想必齊夫人在嘉興也有許多閨中密友吧？”
“你這哪裏是往嘉興開，你這是要往整個江南開啊。”齊邕坐起身，略帶幾分調侃的說著，“年後約莫初五左右，我大哥會陪著我嫂子省親。”
“如此，就還要多謝齊公子了。”她笑笑，又補了一句，“今後齊公子的嫂嫂，就是我茗香館的高級貴賓。”
茗香館的貴賓等級，一共分三等，初級貴賓在茗香館可免提前預定包廂，中級貴賓擁有每月限定新品購買名額一個，高級貴賓則可享受每月新品送貨上門，免費品嚐。
不過，高級貴賓開價便是一千兩，所以至今也才隻有四五個人，之所以定價這麽高，也是為了茗香館以後走出金陵，甚至江南在打下基礎。
“那感情好，動動嘴皮子，捧兩下場就能省一千兩，我嫂子定然樂意。”齊邕笑著，這筆生意來的很是劃算。
外麵
“二樓就這麽大了，不過，等客棧打通之後，會更寬敞些。”
“那裏是什麽？”蔣六兒指著遠處一整麵的垂花牆問葉四海，二人正說著話，便看到趙慕鳶所在的廂房門打開了。
先走出來的是周議周大公子，落後一步出來，攬著周議肩膀小聲說話的是齊邕齊三公子。
“周公子，齊公子。”蔣六兒拱手行禮。
“蔣掌櫃，你也來京城了？”周議有些訝異，來京城前幾天他還去了茗香館，那時候蔣六兒還在呢，怎麽這會兒又跑到京城了。
“來京城幫三小姐打理酒樓。”
“那以後又要經常見麵了啊。”齊邕說著，拿胳膊肘搗了一下周議，“問問你表妹，以後咱們過來能不能給白吃白喝啊。”
“堂堂良國公三公子，這話也虧你說的出來。”周議推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對蔣六兒笑笑，“阿鳶還在廂房，我們有事就先走一步。”
說完，二人便說笑著離開了。
廂房內，趙慕鳶才起身下樓，看到蔣六兒和葉四海在外麵，便和他們邊說話便往樓下走，才走到樓梯口，便和人撞了個滿懷。
“失禮了，在下不是有意為之。”
撞到她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一身青色直綴，身形消瘦，五官平平。
“小姐沒事吧？”瀲枝有些緊張的扶著她，身後的蔣六兒也跟著問道：“可有傷到哪裏？”
“無妨，是我下樓光顧著和你們說話了。”趙慕鳶擺擺手，對那男子笑笑，“公子不必介懷。”
那男子側身上了樓，趙慕鳶抽抽鼻子，好奇的看了一眼他離去的方向，這才繼續和蔣六兒說話。
“等到臘月二十，就開始修整，年後再開張，依你看大概得多久？”
蔣六兒在心裏算了一算，打通兩個鋪子再加上修整的時間，這才回答道：“臘月裏，尤其是臨近年關時，工匠的費用會稍貴一些，若是小姐不在意價格，多請些人，趕的緊一些，到元宵節前應當能開張。”
“奇了怪了，人呢，剛剛還在這裏坐著的.……”
正說著話，耳邊傳來小二疑惑的聲音，趙慕鳶扭過頭看了一眼，見那小二滿臉迷茫，麵前桌上的飯菜，明顯是已經被吃過了。
“剛剛上樓去了，還沒結賬呢吧，記得看緊點啊。”另外一個托著菜盤的小二走過來提醒他，趁著這個時辰酒樓客人多，想要渾水摸魚的人多了去了，剛才那人上樓時還撞到了三小姐，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趙慕鳶轉回視線，“銀子多花點沒什麽，耗費的時間能更少一些就好了。”
葉四海在旁邊聽著，插了一句：“劉家的工匠班過年也不休息的，手藝活兒精細，做的也快，若是請了他們，再請些散工，正月初十之前應當就可以開張了。”
“那就請他們好了，蔣六兒剛來京城，人生地不熟，這事兒還得勞煩葉掌櫃一起照看著。”她說著，就已經走到了門口，便停下腳步，想著把事情和他們吩咐完再離開。
這時，樓梯走下來個身材矮胖的男子，皮膚白淨，眯著小眼往門外走去。
擦肩而過時，趙慕鳶愣了片刻，忽然小聲對蔣六兒說道：“那個男人，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