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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章

  “周家幾房都鬧著要分家,聽他們話裏的意思,昌泰票號是周家老祖宗傳下來的生意,嫡長房是該占大頭,可其他幾家也能分。”賽罕坐在窗邊,翹著二郎腿,她趴在周家房頂上聽了大半天,都是些婦人在瞎嚷嚷。


  “呸,老祖宗留下來的,這話他們也好意思說。”趙月鶯很是不屑,要不是議表哥,那昌泰票號能有如今的景象?


  “那周家表哥同意了嗎?”


  “我回來的時候還沒同意。”她說著,給自己倒了杯茶,“不過我聽著你大表哥那口氣,是不會同意的。”


  “議表哥怎麽說的?”議表哥的口氣,這趙慕鳶倒是好奇了。


  “你議表哥說,要分家產行啊,分給他們的票號到了他們手裏以後,不許再叫昌泰票號,統統改叫別的。”她模仿著周議的語氣說完,“你那大表哥看著溫和有禮,做起事來還挺幹淨狠絕。”


  周家那幾房不就是看著昌泰票號能賺錢,要是改了別的名字,還有個屁的錢可賺啊!趙慕鳶噗嗤笑出了聲,議表哥這招著實狠絕,你要分我就給你分,分出去是什麽造化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要有本事你就改,沒本事就別瞎嚷嚷著分家產。


  “那也是看對著什麽人。”她放下棋子,“時辰不早了,看樣子今晚二嬸她們是要留在周府了,咱們先歇了吧。瀲枝,晚上多找幾個婆子守在錦鴻的房裏,免得人少照顧不好。”


  瀲枝應了一聲,便起身出去安排事情了。


  “小姐這是看自己要輸了,就耍賴呢。”青枝在一旁笑嘻嘻的說著,將棋局收了起來。


  “就你知道的多,快去給小姐我端水洗漱。”趙慕鳶敲了下她的腦袋,起身更衣,“長姐若是懶得回去,就跟我睡一處吧。”


  “行啊,咱們姐妹也好久沒睡一起了。”


  “小孩子家就是喜歡膩膩歪歪。”賽罕撇嘴,回自己的廂房睡覺去了。


  伺候完兩位小姐洗漱睡下,青枝將床簾放下,隻留了屏風後的一盞燭火,方便自己守夜,也不會擾了兩位小姐睡覺。


  “阿姐,你可有想過日後自己會嫁給什麽樣的郎君?”趙慕鳶和她並肩躺在床上,低聲聊著天。


  “怎麽?你才多大就開始想郎君了?”


  “我這是想為阿姐留意呢。”趙慕鳶笑著替自己解釋,“阿姐說給我聽聽嘛。”


  “我啊。”趙月鶯想了想,“其實我也不知道,也沒怎麽想過。”


  “阿姐肯定偷偷想過,是不是不好意思說?”趙慕鳶撓著她癢癢,“阿姐快說!”


  “癢……癢.……你別撓了,我好好想想就是了。”她最怕癢,急忙求饒,仔細想了一會兒,“我日後,定會嫁給對趙家在朝堂上有幫助的男子吧。”


  聽到這句話,趙慕鳶忽然沉默了,片刻後,才淺聲道,“阿姐放心,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咱們趙家有小姑姑的犧牲,就足夠了,以後,絕不會再有第二位。”


  “若是你這樣說的話.……”趙月鶯聽她的聲音越發嚴肅,便笑著說,“那我日後隻要嫁個脾氣好,對我好的就夠了,最好是能像咱們趙家一樣,不納妾。”


  生在這個朝代的女子,就是如此悲哀,連一夫一妻這樣的日子,都幾近奢求。


  “阿姐,你一定會嫁給一位脾氣好,對你也好,還不納妾的男子,與你相守餘生的。”她的手在被子下麵摸索著,握住阿姐的手,她隻有這一個阿姐了,她一定要保護阿姐,一生都護著阿姐。


  “阿鳶也是,阿鳶日後也要嫁給好男子。”趙月鶯也握著她的手,“一定要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兒,才能配得上我們文武雙全的阿鳶。”


  “.……阿姐。”

  “怎麽了?”


  “文武雙全是形容男子的。”


  “可阿鳶你也是文武雙全啊。”


  “.……那我就當阿姐這話是誇獎我了。”


  “我本來就是在誇你嘛……”


  床簾後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綿長的呼吸聲。


  二嬸是次日正午時分才回來的,那時趙慕鳶正在外麵閑逛。


  金陵的街市,每逢夏季總顯得更熱鬧些。


  “隻可惜咱們這次是七夕過後來的。”趙慕鳶遠遠瞧見有賣糖人兒的,便走過去看,“若不然咱們就能去沁芳樓看射藝比試了。”


  “射箭?那有什麽好看的。”賽罕看著那些糖人兒,眼珠一轉,指著魁川,“老伯,你給我畫個他出來唄。”


  “好啊。”畫糖人兒的老伯看了一眼魁川,便將一塊黃色硬糖丟進鍋裏熬化,開始作畫,隻見寥寥數筆,就勾畫出了魁川的神采。


  “別說,還挺像。”趙慕鳶點點頭,“再畫個他唄。”


  這第二個他,自然是指衛青了,龐魁川在一邊兒樂嗬嗬的看著,覺得十分有趣兒,“全畫了,咱四個湊齊了。”


  “我不能畫的。”趙慕鳶搖搖頭。


  “為什麽?”魁川不解。


  “你家小姐我的傾國之貌,是區區幾筆就能畫得出來的嗎?”


  “咦——”龐魁川嫌棄的咦了一聲,“什麽時候和賽罕學會了,這般自誇。”


  “難道我生的不好看嗎?”趙慕鳶笑嘻嘻的偷偷掐了他一把,“我不好看嗎?”


  “好看好看,好看還不行嗎……”


  二人正圍在畫糖人兒的攤販前,邊看邊打鬧,突然之間,衛青和賽罕齊齊轉身拔劍,異口同聲,“想幹什麽?”


  趙慕鳶後知後覺回頭,就看到二人的劍架在了一位少年頸間,周圍路人見此情景,瞬時間退讓三舍。


  “這不是秦公子嘛.……哈哈哈哈哈,你們兩個幹嘛,偷了人家兔子還對人家這樣?!”趙慕鳶忙按住他倆的手臂,“還不把凶器收起來。”


  “殺了人的才叫凶器。”賽罕嘟囔一句。


  “我們還沒殺他。”衛青收回劍,依然警惕的看著他。


  “你做什麽鬼鬼祟祟的,在我們家小姐周圍轉悠?”賽罕麵帶狐疑的打量他。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秦扶桑嚇得摸摸自己脖頸,笑眯眯的解釋道,“我就是遠遠瞧見了你們幾個,覺得像,又不敢確認,所以才在後邊兒看了半天。”


  “秦公子怎麽今兒一個人出來的?”趙慕鳶好奇的看著他,“這是要做什麽?”


  “我閑來無事,正打算去沁芳樓逛逛呢,慕鳶姑娘可要同去?”他說著,打開折扇,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引得路過的女子頻頻側目。


  “沁芳樓?”她方才還正說到呢,“你們想去嗎?”


  “隨意。”


  “我想去。”


  “有吃的嗎?”


  “沁芳樓的菜,那可是金陵最出名兒的。”秦扶桑接話。


  “不錯。”趙慕鳶點點頭,“正好上次一事,還未好好向公子道歉,不如今日就由小女子做東。”


  “幹什麽啊……”賽罕小聲說著,“不是都已經道過歉了,怎麽還能叫沒有好好道歉呢。”


  “你還好意思說。”她低聲說完,又對秦扶桑笑笑,“怎麽樣,秦公子?”


  “哎。”秦扶桑忙搖搖折扇,笑得春風滿麵,“怎能讓美人兒破費呢,自然是在下做東。”


  “你看他這樣子,瞧著就欠揍。”賽罕撇撇嘴,小聲說:“我的骨鞭已經蠢蠢欲動了。”

  “別不懂事兒。”趙慕鳶悄悄錘了她一拳,又聽到衛青毫不遮掩自己聲音的接了一句,“不瞞你說,我的暗鱗也在蠢蠢欲動。”


  “嗬嗬嗬……”她急忙賠笑,“秦公子不要在意。”


  “這是自然。”秦扶桑像是好說話的樣子,並未往心裏去,而是手一伸,“姑娘請吧。”


  沁芳樓


  “許久未來,這沁芳樓還是老樣子啊。”趙慕鳶站在圍欄前,看著滿院子的花開的姹紫嫣紅。


  “姑娘許久未來了?”秦扶桑好奇道,“姑娘不是金陵人嗎?”


  “是金陵人,不過家中長輩都在京城,也有近兩年沒回過金陵了。”她說著,看著那一身白衣,氣度不凡的男子,“倒是秦公子?像是對這金陵很是熟悉,是自幼在金陵長大的吧?”


  “那倒是巧了,我雖也是金陵人士,卻也不在金陵長大。”秦扶桑倒了杯茶推到自己對麵,“姑娘何以這般看著我?”


  “沒什麽。”她笑了笑,坐下來抿了口茶,“隻是看見秦公子便想起了我另一外朋友,他也愛穿白衣。”


  “是嗎?”他拿起折扇,動作頗有幾分輕佻的抬起她的下巴,“想來那位公子,也與我一般風流倜儻吧?”


  “啪——”


  這聲音,是衛青一把拍在放在桌邊的劍上,和賽罕猛地放下茶杯的聲音。


  “登徒子,你想做什麽?”


  秦扶桑被他二人嚇了一跳。


  趙慕鳶笑著,伸手把折扇推開,“嚇到秦公子了吧?”


  “咳咳.……”他麵色微有尷尬,“那倒沒有,姑娘的仆人調教的可真是厲害。”


  “慕鳶才十一歲呢。”龐魁川坐在遠處,看著那位秦公子,“你不至於吧?”


  “公子誤會了。”她雙手交疊放在腿上,“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是家仆。”


  “是嗎?”秦扶桑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果然美人兒的朋友也都是美人兒呢,除了這位。”


  正在吃糕點的龐魁川無辜躺槍,不過他也不在意容貌上的事情罷了。


  衛青額頭青筋直跳,緊緊抓住桌上的劍,若不是趙慕鳶在桌子下麵一直踢自己,他早忍不住殺了這人了。


  “公子這樣誇我和我的朋友,我很開心。”趙慕鳶咧嘴笑笑,雙手複又放回桌上,端起茶杯,“公子是個有趣兒的人。”


  “我覺著姑娘才是真的有趣兒呢。”他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日後真想多與姑娘來往。”


  “適可而止啊你。”賽罕忍不住插話。


  “隻怕要讓公子失望了。”她見小二來上菜,微微側身,“我不日就要回京城了。”


  “是嗎?”秦扶桑伸手示意她吃飯,“姑娘何時啟程?我也正好要去京城呢?”


  臭不要臉、禽獸不如.……賽罕悄悄和衛青對視一眼。


  找個時間殺了他吧?

  我覺得可以。


  你們在說什麽?龐魁川迷茫的看看他們。


  “那就是個登徒子。”賽罕駕著馬車,越想越覺得他不要臉。


  “哪有登徒子放著你這麽個大美人兒不撩撥,反而招惹我這樣一個黃毛丫頭的。”趙慕鳶無奈的笑笑,與其說登徒子,不如說像是懷著什麽目的,來接近自己的。


  “總之這個秦扶桑看著有些奇怪。”衛青下定論道。


  “那少與他來往不就好了。”龐魁川聞到小吃的香味兒,便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外麵看,明明方才吃飽了,卻又覺得餓了。


  “可我覺得他不像壞人。”趙慕鳶想著秦扶桑衣袖上的仙鶴紋,又想起了同樣愛穿仙鶴紋月白色衣裳的季沉淵,“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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