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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章

  這初冬的小寒風吹著,還能讓黃餘急出一頭汗,趙慕鳶不由得心一驚,忙問:“是我姑姑出事了嗎?”


  “不是不是,是張貴妃娘娘。”黃餘看她著急,歇了口氣兒才答道,“午後時分貴妃娘娘突發頭疾,胡太醫連施三道針,這會兒還沒醒過來呢,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陛下就想到了三小姐身邊兒的龐大夫,說是您那位龐大夫上次給公主看過,醫術很是了得,吩咐了奴才親自去請,這不老奴才出承天殿,就有太監說三小姐您此刻就在宮裏,您可真是讓老奴好一番找啊。”


  “找龐大夫啊。”趙慕鳶聽說不是姑姑出事,神色忽然變得悠閑起來,“可我這次進宮沒帶他來啊,公公您看這可怎麽好?”


  “這,這老奴現在就去趙府請龐大夫,三小姐您若是有別的事兒,且先忙著,您看這樣可行?”黃餘也急了,“貴妃娘娘玉體尊貴,這不容耽擱啊。”


  “娘娘玉體自然尊貴,不過這哪能勞煩公公跑一趟啊,我正好也要回府了,待我回去就告訴龐大夫,讓他速速入宮的。”趙慕鳶笑眯眯的說著,黃餘可是天子跟前伺候的人,論當差的本事誰能有他八麵玲瓏?他要是真擔心張貴妃,就該一麵先派了人去趙府請魁川,一麵親自來告訴自己,哪會在這裏和自己磨時間啊,皇上讓請,自己難不成還敢抗旨?


  “三小姐。”黃餘看她腳步從容,急忙又道:“龐大夫貴為趙府府醫,自然要老奴親自去請才合適。”


  “得,公公若是不嫌麻煩,自去請便是。”她這才鬆了口,取下自己的腰牌給他。“喏,這是我們趙府的腰牌,拿著它去請,魁川才會跟你們一起來。”


  “哎,奴才先在這替陛下多謝三小姐了。”黃餘接過腰牌,這才領著幾個小太監匆匆出了宮。


  魁川早就說過張貴妃身體有異樣,但無性命之憂,不過這都過去三四個月了才發病,她還真快把這事兒給忘了,更沒料到居然如此棘手,連太醫院的人都沒有辦法。


  “小姐,那咱們現在還回去嗎?”瀲枝問她,若是龐大夫待會兒進宮,小姐還是得留下才好,不然到時說不準又會被召進宮,這眼看天色暗了,來回折騰也麻煩。


  “不回了,待會兒萬一魁川給張貴妃看病,再看出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那可就不好了。”她淺笑著搖搖頭,“咱們先去禦花園溜達一會兒,算著時間,等魁川差不多快到了再去長福宮。”


  “從前麵武夷門拐個彎,走到頭,正好是穿過禦花園,到長福宮的方向呢。”領路的小太監笑著和她說,“隻不過如今這時節的禦花園,菊花兒剛開敗,又還沒到梅花兒開的時節,所以也沒什麽看頭。”


  她聽著小太監的話,拐過武夷門,一抬頭,就看到晚霞漫天,映得初冬的禦花園也沒那般冷寂了。


  “看來明兒又是個好天氣啊。”趙慕鳶雙手在披風內揣到一起,沿著鵝卵石的路麵慢慢走著,領路的太監走到這裏,便不好再往前了。


  “可不是,都說晚霞行千裏嘛。”瀲枝笑著接話。


  “嗯。”她微微點著頭,看見遠處亭周的幾盆水仙開的正好,就指著和瀲枝說,“你看,那水仙開的真好,長姐花房裏的水仙都沒什麽精神。”


  “大小姐是自己養著玩兒,又不是花匠,哪有宮裏的花匠會侍弄花花草草。”瀲枝扶著她走過去。


  “我聽說水仙花的莖是有毒的,你知道嗎?”趙慕鳶彎腰趴在水仙花上看,“就是不知道真的假的,要是魁川在就好了。”


  他百毒不侵,有毒沒毒吃了都沒事,還能吃出來是不是真的有毒。


  “是真的,小姐可千萬不要亂碰。”瀲枝站在她身側,也打量著那開的甚好的水仙,“奴婢小時候,鄰居家有人養的羊,就是冬日誤食了水仙花才死的。”


  “真的啊?”她瞪大了眼睛,忽然站直身子左顧右盼,見四周沒人,揪住一朵花,連根莖一起薅了下來。“等下帶給魁川嚐嚐。”

  “小姐!”瀲枝還沒來得及阻攔,就看見她把花塞進了袖子裏,“這樣不大好吧。”


  “禦花園這麽多花呢,誰會發現這角角落落的花盆裏,少了那麽一小朵花啊。”她壞笑著,揣著花一轉身,猛然對上個小孩子,嚇得腳下一個打滑差點跌倒。“你做什麽忽然站到別人身後?!”


  “你是何人,竟敢在禦花園隨意折花?”穆識背著手,看著她。


  “你又是何人,為何要管我摘花?”趙慕鳶打量他一眼,看穿著打扮像個小皇子,比自己小個兩三歲的樣子,應當不是六皇子就是七皇子,可就算她知道也不能說出來。


  “你……”慕識一雙眼睛瞪的圓圓的,直直盯著她看。


  “我怎麽了,我還有事,瀲枝我們走。”她心虛的拉住瀲枝的衣袖,匆忙走遠了,果然自己就不能做什麽壞事,否則老是被人撞見。


  穆識看著她的背影,臉漸漸垮了下去,她果然不記得自己了,真是令人生厭!

  “六皇子,六皇子……”太監氣喘籲籲的從遠處跑來,“您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齊公公正找您呢……”


  長福宮


  趙慕鳶在宮門前徘徊磨蹭了許久,直到看見魁川的身影,這才眼神一亮,“你可算來了。”


  “是啊,是給那個人看病嗎?”龐魁川走上前問她,那個人,隻有她們兩個才聽得懂。


  “對。”她抬手悄悄捏了下魁川的手腕,“所以你要仔細看,小心看。”


  “啊?”龐魁川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問什麽意思,就被黃餘催促著進去了,“龐大夫,有什麽話,咱們先進去給娘娘看過病後,再慢慢說不急。”


  趙慕鳶一看他這副沒聽明白模樣,自己還是得跟過去,趕緊抬腳追上,才走進殿內,就看見除了皇後、小姑姑皇上也在,想想也是,既然是黃餘出麵請人,皇上自然是在的。


  “臣女見過皇上,皇後,杬貴妃。”


  “起來吧。”皇上看了她一眼,“許久未見你了。”


  “前些時日伯叔祖母過世,臣女隨二伯一起回金陵吊唁了。”她恭聲答道。


  這事兒趙立阮是告過假的,皇上自然也知道,點點頭示意她坐下,她便挨著小姑姑坐下來了。


  “你怎麽也跟著過來了?”趙青杬隱隱有些不安,她總覺得張貴妃病得有些奇怪。


  “我本是進宮找齊盛有些事,才要回去就碰到了黃餘,說是要魁川給張貴妃看病,索性我就先留了下來,待會兒和魁川一起回去。”她低聲說完,見魁川才進內室就出來了。


  “貴妃身體如何?”皇上問他。“怎麽這麽快就看完了?”


  當然看的快,他早就發現張貴妃的身體不對勁了,今日隻需隨便一診就能確認,隻是這些肯定不能告訴皇上了,他看了一眼趙慕鳶,拿不準該如何說,“是……中毒之症。”


  “胡說什麽?!”皇後率先變了臉色,斥責道,“堂堂貴妃,怎麽會好端端的中了毒?”


  貴妃中毒,確實是很嚴重的一件事,連趙青杬都跟著緊張了起來。


  “堂堂貴妃就不能中毒了?”龐魁川脾氣還真是上來了,中毒了就是中毒了,他有什麽好胡說的。


  “咳咳.……”趙慕鳶握拳小聲咳嗽著,別的都行,就是不能說魁川的醫術差,誰說他跟誰急眼兒。


  “皇後娘娘見諒,陛下既然請了他過來,還請對他的醫術不要抱有質疑,魁川自行醫以來,從未診錯過。”她福身賠罪,“還是先問問貴妃娘娘中的是什麽毒才重要。”


  “不錯,貴妃中了什麽毒?要如何能解?”皇帝微微點頭,顯然上次親眼見過他給婉兮看病,也是有幾分信任的,不然今日也不會想到去請他了。

  龐魁川這才沉聲答道,“這毒取自西疆的一種奇花,名叫幽紅棉,這花大周少見,毒性微小,長期服用至多也就是令人頭痛難忍,最終昏迷不醒。因其芬芳馥鬱,又有養顏之功效,常被西疆女子製成胭脂而用,也可做糕點而食,加百合一起可解其毒,貴妃娘娘應當是沒有與百合同食,才會造成如今症狀,隻需一道解毒湯服下,不出兩刻鍾便會好轉。”


  “可解就好。”皇上聽完才微微放心,這才想起責問殿內的太醫們,“怎麽?貴妃是中了毒,你們都診不出來,那朕這太醫院養你們這幫人有何用?”


  “陛下恕罪。”太醫院判又急又惱,“是微臣們無能,可這幽紅棉是西疆之物,微臣們都不曾見過啊。”


  趙府的府醫,又是這個趙府的府醫,從前也是因為給趙府的大小姐看病,沒有看好被趙振遠參了一本,被皇上罰了一個月的俸祿,這時隔兩年,怎麽這個府醫又冒出來了。


  “陛下恕罪——”後麵的太醫們也紛紛附和著,開始求饒。


  “陛下,這龐大夫都說了幽紅棉在大周少見,太醫們沒見過也是正常的,如今隻要貴妃姐姐所中之毒能解,那便是大幸。”惠妃站出來,柔聲替這些太醫們求情。


  “幽紅棉生於大漠最炙熱之處,就是在西疆也少見,若不是.……”若不是有當年師傅用幽紅棉做糕點,卻忘記加百合這樣親身中毒的經驗,恐怕他今日也要費不少功夫才能找到病因。龐魁川正要這樣順著研妃的話往下說,卻瞥到趙慕鳶悄悄瞪了自己一眼,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兒,“若不是這些太醫見識少,也就不會出今日這樣的事兒了。”


  嗯??他這話一出,惠妃懵了,怎麽這人不是要幫太醫求情的?

  底下跪著的太醫們,這時候更是在心裏,給這趙府的府醫小人身上插了無數刀。


  “龐大夫言之有理。”皇上微微點頭,“朕看陳院判也是年齡大了,該回家休養了。”


  “謝陛下隆恩。”院判頭眼角淚花閃爍,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難過,“微臣年邁無能,確實無法再擔任院判一職。”


  皇上扶著雕花木椅的扶手,見丫鬟端著熬好的藥進去,這才環視殿內眾人一眼,“既然幽紅棉如此少見,為何貴妃會中此毒?”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天子之威,趙慕鳶低頭盯著自己裙衫上的秋菊圖案,殿內沉寂片刻,忽然撲通一聲,有人跪了下來。


  “陛下,臣妾不敢再替皇後娘娘隱瞞了。”一個身量纖瘦的女子跪在殿中,聲淚俱下的控訴,“求陛下替貴妃娘娘做主。”


  嗬,果然沒白來一趟,有好戲啊!


  她側頭和魁川對視一眼,示意他往角落退退,接下來還不知道要演哪一出呢,可別把他牽連進去了。


  “薏貴人,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皇後臉色一變,“你要替本宮隱瞞什麽?本宮怎麽不知?!”


  皇上眉頭微皺,看看皇後,又看看薏貴人,“你繼續說。”


  “皇上是知道的,臣妾出身西南邊陲,兄長亦是戍守西南的將士,半年前,長嫂入宮,曾在褚芳閣與臣妾聊起幽紅棉,皇後娘娘當時也在,當時還問若中了這幽紅棉之毒,可有方能解……”


  “薏貴人!”皇後掐住手中的錦帕,“本宮當時確實問了,但也是聽你那長嫂講的有趣,不過順口一問罷了!”


  “皇後!”主位上的男子沉聲怒斥,“朕在問薏貴人的話。”


  “事後,事後……”薏貴人說著,還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皇後的臉色,像是極為畏懼她,“事後娘娘曾召臣妾到延福宮,向臣妾索要幽紅棉,說是要讓內務府製成胭脂用,臣妾當時並未多想,托兄長尋了足有一斤,親自送到了皇後娘娘那裏,可前些時日內務府往臣妾宮裏送胭脂的時候,臣妾想起這事兒就問了他們一句,誰知,誰知他們竟娘娘從未給過內務府什麽幽藍棉,更沒有要製什麽胭脂.……”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還有什麽是不明白的。


  “薏貴人,你敢汙蔑本宮!”皇後站起身,十分惱火的指著她,“本宮什麽時候和你要過那幽紅棉?”


  “陛下.……”惠貴人嚇得往後縮了一縮,膽怯的望著皇上,“臣妾所說句句屬實,足有一斤重的幽紅棉可不是小數,想延福宮定然還未用完……”


  “來人!”皇上手撐著額頭,像是十分心煩,“黃餘!派人去搜延福宮!”


  侯在外麵的黃餘,戰戰兢兢的進來,戰戰兢兢的領旨出去。


  “臣妾沒有做過的事,自然不怕人搜。”皇後走到殿中央,直直跪在皇上麵前,“隻求陛下聖心明察,好還臣妾清白。”


  趙慕鳶看到這裏,緊張的嗓子眼兒都有些發幹,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看如今這走勢,像是沒有姑姑什麽事兒,這樣自然是極好的。


  這時,內室貼身伺候張貴妃的宮婢,欣喜若狂的出來回話。


  “陛下,娘娘已經醒了,隻是精神還不大好,說腦袋昏昏沉沉的。”


  “不用慌張,幽藍棉是慢性毒,解毒後會出現短暫的精神不濟,神思混沌之狀,好生休養兩三日,每日按時服用解毒湯藥,便可無恙。”龐魁川解釋道。


  趙青杬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忙給梓珠使了個眼色,梓珠便悄悄退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先好生伺候著,讓她不必出來,歇著就是。”皇上吩咐完那宮婢,眉宇還沒才鬆三分,外麵又有人進來稟報。


  “回稟陛下,在長福宮外抓到個鬼鬼祟祟的小太監。”


  “那還不快帶進來。”剛微微平心靜氣的皇上,又忍不住煩躁了起來。


  話音剛落,外麵長福宮的太監們,押著個小太監進了殿內。


  “這不是皇後娘娘宮裏的小祿子嗎?”安嬪坐在靠門邊,一眼就認了出來,隨後語氣十分訝異的問道:“你怎麽會在長福宮外?還鬼鬼祟祟的?”


  “還不跪下。”長福宮的太監從背後踹了他一腳。


  那小祿子一個不防撲倒在地上,懷裏也掉出來一包東西。


  “這是什麽?”那東西正巧滾落在惠妃的腳邊,她俯身撿起來打開,隻見裏麵放著一些曬幹了的花瓣,芳香奇異卻不難聞。


  “這,這就是幽紅棉!”薏貴人一眼認了出來,大聲道,“這就是臣妾給皇後娘娘的幽紅棉!”


  “什麽?!”惠妃一驚,看著小祿子,“那這幽紅棉怎麽會在你手中?”


  小祿子繃緊了嘴巴,一言不發的低著頭,皇後這個被冤枉的人,此刻比誰都心急。


  “你這狗奴才,是不是暗中與人勾結要謀害本宮?還不快如實招來?!”


  “小祿子,你倒是說呀,娘娘到底是清白的,還是真的做了這些事?你這大半夜的帶著這幽紅棉在長福宮外晃悠什麽?”安嬪在一旁幫腔。


  “這是皇後娘娘向薏貴人要來製胭脂的,是奴才聽說這花帶有慢性毒,所以收買了長福宮的小太監,讓他想法子把這些幹花加在貴妃每日的吃食中。”小祿子忽然伏下身子,朝皇上叩首解釋。“奴才知道今日貴妃毒發,所以來向長福宮的小太監要回剩下的一些,想要銷毀證據,隻是還沒來得及帶走,就被抓住了。”


  “這,這分明就是胡說。”薏貴人眉頭一皺,字字句句直逼皇後,“這幽紅棉少見,你又怎麽會知道它帶有慢性毒的?你又為何要害張貴妃,難道不是你的主子在背後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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