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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章

  “陛下,大理寺有急奏。”黃餘腳步匆匆走進禦書房,“說是抓到了唐封居。”


  “誰?”皇上放下手中正在看的奏折,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前五城兵馬司指揮,唐封居。”黃餘小心翼翼的又回稟了一遍。


  “誰抓到的?在哪抓到的?”


  “是大理寺丞曾晚亭,曾大人抓到的,這會兒正在外麵候著,等陛下召見呢。”


  “宣。”


  “宣,大理寺丞曾晚亭覲見——”


  曾晚亭理理衣袖,心裏七上八下,緊張的不行。


  “你說抓到了唐封居?你可知道,這個人早在幾年前,就被燒死在刑部大牢了?”皇上盯著他。


  “陛下容微臣,細細稟來。”他拱手,“前幾日,京中傳聞當年被下旨處死的唐封居,其實是被人李代桃僵換了出來;微臣初聽此消息,亦覺得無稽之談,直到今夜有人飛箭傳書,明確指出唐封居就躲藏在京郊的一處宅子裏,臣到那時依舊在懷疑這隻是個圈套,或許他隻是想引臣過去,可臣若是不去,就永遠不知道這些人散播謠言,藐視天威有什麽目的。是以,微臣鬥膽深夜帶人前往,不想才到那宅子門前,就有幾十黑衣人從宅子裏突然殺出來,臣不得已帶著下屬與他們以命相搏,待擊敗那些人後,臣在宅子裏麵果然找到了被囚禁的唐封居,千真萬確,就是其本人!”


  皇上聞言眉頭一皺,接過他呈上來的奏折仔細看著,又問:“眼下唐封居人在何處?”


  “正關押在大理寺。”曾晚亭答完,又解釋道:“按理來說唐封居是早就該被處死的,可他卻能活著逃出刑部大牢,這其中必又會牽扯到許多舊事,臣不敢妄自處決,才深夜急奏請示聖意。”


  “你方才說,你到了京郊宅子附近時,又許多人殺了出來?”


  “正是,那些人像是死士,人數至少不下八十,臣抓了活口還在審問,不過據臣推測,這些人應當不是江湖組織.……”他這話,已經說的十分委婉小心了。


  不是江湖組織,那便是朝堂之上有人暗自培養死士,更甚者,這八十人或許隻是冰山一角,難道是想造反嗎?

  他把手中的奏折往桌上一扔,“傳大理寺卿童於巒,少卿趙振遠,禦史大夫楊琨,禦史中丞朱禽,刑部尚書江懷玉覲見。”


  曾晚亭一聽,這是要三司會審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頭一次這樣單獨在禦書房麵聖,就是這樣大一樁案子,那心吊在嗓子眼兒就沒下去過。


  “還有一事,陛下興許不知,前段時間因殺害女子入獄的京兆府尹,唐多順,與唐封居是兄弟。”


  楊府

  “你說什麽?!”楊環驚坐起身,“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


  “屬下無能,中了那些人的計。”男子一身鮮血,跪在門口。


  “廢物!”他穿上外衣,這次是真的慌神了,轉頭吩咐下人,“去看看大哥睡了沒,說我有急事找他。”


  “大老爺還沒睡,倒是二老爺,方才被急匆匆召進宮了。”


  “召進宮了?”


  楊府廳堂

  “大哥,這可怎麽辦好?唐封居還有那些死士剩下的活口,全都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楊環急的團團轉,“還有二哥,童於巒,江懷玉,趙振遠,朱禽這些人也被連夜召進宮了,這是要三司會審啊!”


  楊琇皺著眉頭,手指頻繁的敲著雕花木椅背,“大理寺是誰去抓的人?又是誰去遞的奏折?”


  “宮裏傳來消息說,是曾晚亭。”


  “那就是趙家的人了。”他端起茶杯,“先把你府裏剩下的那些死士,暫時轉移到別處,不要留下絲毫痕跡;其次,曾晚亭是怎麽找到唐封居的藏身之處的,是誰給他的消息?大理寺的那些人不是楊府死士的對手,去查當時除了他們還有哪些人在。”

  好一招守株待兔,再來個甕中捉鱉,是他大意了,這麽重要的事情,自己一開始就不該交給性子衝動的楊環來做。


  “那些死士倒是不用擔心他們會招出楊家,可唐多順和唐封居怎麽辦?尤其是唐封居,他對我們當年做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楊環依舊是坐立難安,宮裏這麽大的陣仗,可見此事不是那般輕易就能糊弄過去的。


  “慌什麽!”楊琇訓斥一句,“即便三司會審,你二哥身為禦史大夫之首,會沒有他嗎?你怕什麽?”


  隻要有自己的人,確實用不著先自亂陣腳。


  楊環聽到他這樣說,這才稍稍定神。“那我現在先去把那些死士轉移到別的地方?”


  “等等。”楊琇喊住他,“趁現在,派人去唐家悄悄把唐璧和唐池玉抓起來。”


  這手段雖然老套,可總比沒有手段能用的強。


  “還有趙家,派人給我盯死了,趙振遠和趙立阮最近和什麽人來往過,都要查清楚,趙家那個二公子也不能錯過。”


  “好,我知道了。”楊環連連點頭,也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楊琇坐在中堂,看到眾人慢慢散去,心中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直到外麵天色蒙蒙亮時,他才站起身準備進宮。


  隻是不知這新的一天,楊家能撐得過去嗎?若是撐不過去,那這新的一天,又將是誰的開始?

  九江煙閣

  趙慕鳶抱著手爐,坐在羅漢床上教賽罕下棋。


  “小姐,小姐……”瀲枝氣喘籲籲的跑進來,“聖旨下來了,皇上命大理寺、禦史台、刑部三司會審,主理此案,老爺和朱大人都在主審名單中,不過禦史大夫楊琨也在其中。”


  “意料之中的事。”她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三司會審必是大案,至少證明皇上已經重視這件事了,並且這三司中的最高權力者一定會參與,楊琨是禦史大夫之首,有他再正常不過了。


  童於巒手中實權早已被父親架空,又有父親在,大理寺這邊應當沒有問題,朱禽算是半個自己人,江懷玉剛上任,還摸不準他是哪邊兒的人,但隻要他不是楊家的人什麽都好說。即便他是楊家的人那也沒用,都到了這個時候,誰也攔不住楊家要倒。


  “可以通知扶柳先生出麵了。”她伸出一隻手,掰著手指頭算著,“然後是梨兒,最後,是齊家。”


  “是。”


  衛青從外麵回來,沒有進屋,隻是站在窗外和她說話,“楊環的人果然去抓唐家的人了,我跟著他們,看到他們把唐封居藏到了一間酒樓後院的庫房。”


  “這一招又叫什麽?”賽罕問她。


  “這叫欲擒故縱。”趙慕鳶笑著落下一子,越是釣大魚,越是不能它一咬鉤,就使勁兒往上拉,崩斷了魚線,可就要給它逃走了。總要留點兒希望,讓他誤以為還有退路,才能心甘情願的走進陷阱。


  “餘嬤嬤,等父親下了朝你去傳個話兒,就說唐璧和唐池玉在咱們手中,不管楊琨到時怎麽說都不用搭理他。”她吩咐完,又看了眼小青,“這回得要你掐好了時間點兒,等到楊琨確信唐璧在他們手中,安心去了大理寺審問唐封居的時候,你就再偷一次人。”


  “偷人?”魁川從外麵進來,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誰偷人了?”


  “你怎麽回來了?”賽罕好奇的打量他,“那小太監好了?”


  “沒什麽性命之憂了。”他坐下來喝了口熱茶,“慕鳶不是說要給齊家的那個二公子看病,我想到些東西,想先回來查查醫書。”


  “這事兒不急,你先好好歇息吧。”趙慕鳶打量他一眼,這才幾天魁川就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賽罕,你也別閑著了,大理寺監牢那邊,你得幫我盯緊點兒。”

  “我懂得,就是不讓唐封居有被滅口的機會嘛。”賽罕點點頭,隨後又問:“那你去做什麽啊?”


  “我?什麽也不做,我就去聽曲兒。”她眯起眼睛笑了笑,“瀲枝啊,去給玉花巷子的秦公子遞請帖,說我包了繡春苑的戲班子,要和他好好聽幾天戲。”


  勤政殿外

  散朝後,楊家三兄弟並肩往宮門處走著。


  “有二哥主審,那這事兒就能放心了。”楊環鬆了口氣。


  “放什麽心?”楊琇瞥他一眼,“這事兒還沒才開始呢,你就放心了?放心等著被別人生吞活剝?”


  “這事兒著實有些難辦。”楊琨神色很是為難,此次三司會審主審共三人,副審二人,除了自己以外,剩下那幾人中,童於巒無論在聖上麵前還是在大理寺,都不比趙振遠有威望,雖然他是大理寺這邊兒的主審,可其實趙振遠這個副審才是有主權的人。朱禽更不必說了,從四皇子一案他就擺明了站趙家那邊兒,至於江懷玉,楊家幾番拉攏,他都不為所動,雖然他也沒有和宋趙兩家有來往,可這也正有可能成為最大的變數。


  “老爺。”宮門外,早就候著的楊家小廝過來,小聲回話,“唐家祖孫倆已經抓住了,正關在迎風樓的庫房裏。”


  聞言,楊琇看了眼楊琨,“你想辦法把這個消息遞給唐家那兩個兄弟吧,他們都是聰明人。”


  “若是他們不聽咱們的呢?”楊琨猶豫問道。


  “這還用問嗎?”楊琇眼神閃過一絲絕情,“到時我讓吳坤跟著你,再在大理寺周圍布些人手,若情況有變,咱們的人就會闖進去,你趁亂讓吳坤把事情做幹淨點。”


  殺人滅口,才是永絕後患。


  大理寺


  “江大人,朱大人。”趙振遠和童於巒一起,最後一個才到,“楊大人。”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多說無益,直接開始吧。”童於巒說著,看了眾人一眼,“諸位大人覺得,先審哪一位好?”


  “自然是要先審唐封居。”江懷玉毫不猶豫的說道,這個案子難道不就是因為他,才讓陛下下令三司會審的嗎?


  “我倒是覺得,先審那些死士更為緊要。”楊琨負手站在堂前,說不忐忑是假的,這可是關乎到楊府存亡的案子。


  “既然這樣,不如便分開審理吧。”朱禽插話道,“楊大人、江大人和趙大人主審唐封居,微臣與童大人負責審問那些死士,這樣如何?”


  “朱大人這個提議不錯。”趙振遠和他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如此一來確實能節省不少時間,又不會有失公允。”童於巒附和道。


  楊琨張了張嘴,猶豫片刻後又把要說的話咽下去了,沒想到竟然這樣快就進入審問流程了,根本沒給自己留時間和唐封居遞消息啊。


  算了,還是待會兒見機行事吧,要不然趙振遠他們聯起手來,再讓自己去審理那些死士就更難辦了。


  “我也覺得朱大人的提議很好。”江懷玉打量了一眼楊琨,雖然看到了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卻沒猜出來是為什麽。


  “來人,去把唐封居帶上來吧。”趙振遠直接開口傳喚,對於他的吩咐,大理寺的人執行力是非常迅速的,不過片刻就把人押了上來。


  唐封居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麵,表情略顯僵硬的楊琨,時隔數年未見,他沒怎麽變。被囚禁的這幾年,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在夢中手刃楊家人,可他們依舊活的好好的。


  “唐封居!”江懷玉先是喊了他一聲,“你當年是如何逃出刑部大牢,又是如何在京城躲藏這麽多年,是否還有其餘同堂.……”


  “我招!”唐封居不等他說完就趕緊接話,反正都是一死了,誰還想再多受那些皮肉之苦,“當年刑部大牢失火,是有人在幕後搗鬼,並讓人將我偷偷救了出去,又以別的屍首代替,偽造我被燒死的假象。”

  “那人是誰?當時助你逃脫的都有哪些人?現如今在哪裏?”趙振遠仔細問道。


  “自然就是,現在坐在上麵的,三位大人中的其中一人。”他抬起頭,目光隻盯著楊琨。


  “唐封居,你休要信口開河!”楊琨一拍桌子,“你逃匿多年,可有想過你的家人?你的父親,還有你的義弟唐多順,及其家眷,他們都會被你牽連!”


  此言一出,唐封居的眼神果然有些鬆動。


  他和楊家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自然聽懂了楊琨話中的意思,並且絲毫不懷疑,這就是楊家能幹出來的事情。


  “唐封居,你可聽清楚了?”江懷玉看著他,“你本就是死罪一條,沒必要再加個汙蔑朝廷命官的罪名,也為你開脫不了什麽。這裏是刑審堂,你不說實話,本官有的是辦法,讓你說個夠。”


  唐封居嘴唇微動,看看他,又看看楊琨,實在是沒辦法再開口繼續說下去。


  “說到此,本官也正有件事忘記說了。”趙振遠見狀插話,看向刑審堂外,“來人,帶唐璧和唐池玉進來。”


  唐璧,唐池玉?!

  楊琨聞言驚愕萬分,直到看見那二人真的走了進來,才神色一變,額角忍不住滾落幾顆汗珠。


  這怎麽可能!大哥明明已經把他們抓走了,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在這裏?!!


  趙振遠忍不住冷笑一聲,阿鳶走的這一步棋,果然是對的。


  今日下朝後,他才回到府裏,管家就說三小姐在書房等自己。


  “怎麽了?是出了什麽事嗎?”


  “父親回來了。”趙慕鳶福身問好,解釋道,“沒出什麽事兒,我隻來和父親說一聲,楊家昨天把唐璧和唐池玉抓走了,他們一定會拿此事威脅唐封居。”


  趙振遠聞言微微皺眉,楊家動作也太快了些。


  “若是唐封居受了他的威脅,不敢招供怎麽辦?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父親放心,我早料到楊家會這樣做了,並且我是故意沒有去阻止的。”她說著對管家使了個眼色,讓他把書房外的下人都趕遠一點,“若不然,楊家怎麽肯如此輕易就鬆口,讓皇上下旨審理此案?少不得要在朝堂鬧一番,還會增加唐封居和唐多順被提前滅口的風險。”


  “可是你這樣做,不就給了他們威脅唐家兄弟二人的機會?”


  “人,楊家的確是抓走了,可能不能護得住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趙慕鳶笑笑,顯然十分有把握,“衛青一直在偷偷跟著楊家的人,知道他們把唐璧和唐池玉藏在了哪裏。等到楊琨一進大理寺,他就會把人偷出來交給曾晚亭,其餘的事兒就靠父親了。”


  “我明白了。”趙振遠了然點頭,衛青是有本事能把唐封居從那麽多死士手中搶出來的,所以趙慕鳶說他這次也能把唐璧和唐池玉偷出來,他是一點兒都不懷疑。


  “父親什麽時候去審唐封居?”


  “我們共同商議後,定的是今日申時三刻初審。這案子非同小可,皇上也十分重視,大家都想著早早審理為好。”


  “那就好,此事遲則易生變。”她點點頭,“父親放手去做吧,若屆時有什麽意外,女兒到時再想辦法通知您。”


  趙振遠看著她皺眉為趙家謀局的樣子,難得露出慈父的神態。


  “辛苦你了。”


  “父親不該說這話的。”她搖搖頭,“我是趙家的女兒,您是我的父親。為父親,為自己的家做事,哪裏談得上辛苦。”


  從商也好,算計人心也好,隻要她珍視的人能夠過的好,別說這些了,沒有什麽是她不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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