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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章

  龐魁川一手為皇上搭脈,一手從懷中取出瓶瓶罐罐的藥,神色逐漸凝重。


  慕鳶和齊潄都猜測皇後不會下重手,他自然也這麽以為了,可現在看來,皇上的情況實在不太妙。


  “怎麽樣,還活著嗎?”趙慕鳶問道,看他遲遲沒有動作的樣子,可別是皇上已經死了。


  “活著是活著,但不太好。”魁川先喂他服下幾顆藥,然後取出銀針,在他手腕處刺破,見出來的血果然是暗紫色,“一時半會兒解不了,隻能先壓製,最多五天。”


  “五天.……足夠了。”楊烷已經動手,五天之內要麽是他殺了皇上,要麽齊邕和管晤趕到殺了他,這時候冒著風險救人,實在不值。


  “此處不宜耽擱,我們先回.……”她一隻腳才踏出殿門,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看到外麵、宮殿兩側,甚至還有屋頂,突然湧出來一大群侍衛,眨眼間就將朝聖殿圍了個密不透風。


  素來喜歡甕中捉鱉,卻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呸!我才不是鱉!!趙慕鳶心中如此想道。


  東城門

  一匹馬自長街橫衝直闖,直奔城門。


  “城門已經禁閉,不可隨意出入.……”守衛攔住那匹馬,待仔細一看才認出來,“原來是歸德郎將,屬下失禮。”


  “這會兒才什麽時辰,城門就禁閉了?”管讓勒馬,看著那守衛,“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大人恕罪,此乃撫遠將軍親自下令,說是巡防營在京城緝拿盜匪,未免其逃出城外,今日提前關閉城門。”那守衛解釋道。


  管讓可不管這些,“本公子要出去,你去把城門打開。”


  “這.……”守衛顯得十分為難,撫遠將軍是下了死令,城內任何人都不準放出去。


  “你別忘了,撫遠將軍歸屬於我父親的部下,怎麽?我父親才剛離京,你們就不把他當回事了?”他居高臨下,露出如往日一般桀驁公子的模樣。


  “屬下不敢!”守衛咬了咬牙,歸德郎將品階雖不高,可管讓卻是磬彧君的兒子,“開城門!”


  管讓見他識相,也沒時間再計較,待城門一開,又是策馬狂奔,趕到東城門外的駐軍營處時,懷化郎將王文忠正點兵待發。


  “管公子怎麽過來了?”


  “我不過來,難道要在家中看著你們迎逆賊入京嗎?”管讓冷笑一聲,不給他辯解的機會,直接拿出兵符,“兵符在此,東城門駐軍營所有士兵,皆與我速速進城,守衛皇城!”


  “管公子!”王文忠看著他手中兵符,眼神閃過一絲狠厲,“兵符,是皇上親賜磬彧君大人的,怎麽會在你的手中?”


  “父親離京前,不放心某些狼子野心之徒,特意將兵符交給我保管。此等機密大事,難不成還要父親大人親自告知懷化郎將一聲?”管讓翻身下馬,氣勢咄咄逼人。


  “這倒是不敢。”王文忠岔開話題,“隻是撫遠將軍有令,京城盜賊逃竄至南城門,命我速速帶兵前去相助巡防營,緝拿盜賊。駐軍營的將士們,還不速速同我前往!”


  眾人聽令剛要出發,便聽管讓又是一句“慢著——”

  “聽懷化郎將這意思,也知道這兵符是聖上所賜,怎麽還敢如此猖狂不從?”管讓氣的想直接上去打他,卻隻能是忍著。“還是說,在懷化郎將的眼裏,撫遠將軍的命令,大過皇上親賜的兵符?你們既是駐軍營的將士就該明白,不從兵符號令之人,可就地斬首!”


  最後一句,自然是對著駐軍營的將士所說。


  見他還拔出了劍,語氣不乏威脅,王文忠便不跟他客氣了,也拔出自己的佩劍,“皇上親賜兵符之人是磬彧君,可不是歸德郎將。我倒是想問問,你這從五品的歸德郎將,何以對從一品撫遠將軍的命令不從?”


  兩廂爭執不下,駐軍營的將士也不敢隨意聽令,畢竟一邊是手持兵符的歸德郎將,一邊是有撫遠將軍親令的懷化郎將。就在僵持之時,城門方向又有一匹馬踏土而來,眾人遠遠瞧著,是個身著寶藍太監服的人,再細細看去,這不是皇上跟前的齊大公公嘛!

  齊盛勒馬,見人都還在,心道一句萬幸,直接下馬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龍體纏疾,適逢磬彧君離京扶靈,京城駐軍不可一日懈怠;故,特將兵符交予磬彧君之子,歸德郎將管讓,令其暫代父職,掌駐軍調令之權,欽此!”


  “這怎麽可能!”王文忠聽完聖旨,神色狐疑的打量著齊盛,皇上分明就.……

  “懷化郎將,還不接旨!”齊盛怒斥他一句。


  齊盛是誰,日日近天子跟前的人,這王文忠是誰,區區懷化郎將而已,齊盛若還鎮不住他,那就是白活了。


  “哼。”管讓冷笑一聲,先謝恩道:“微臣接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聖殿


  龐魁川看了眼外麵密密麻麻的宮衛,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打不過,怎麽辦?”


  除非衛青在,否則就憑她們兩個,根本不是對手啊!

  “放心。”趙慕鳶輕聲說道,隨後抬起頭看著侍衛後方,一身素服的女子,“娘娘這是何意?”


  “逆賊趙家三女,無令擅闖朝聖殿,謀逆天子,給本宮將她二人.……”楊茹看著她,將餘下之話,緩緩道完:“就地正法!”


  好手段啊好手段,早知道就不管這皇帝的死活了,趙慕鳶悔不當初。


  今日若真死在這裏,那弑君的名號,她可要就替楊家千秋萬世的背下去了,這算什麽主角,分明就是替罪羊一個啊!


  “.……?”龐魁川小聲道,“她什麽意思?”


  趙慕鳶抽出自己藏在腿上的匕首,還不忘和他解釋。“就是直接在這裏殺了我們。”


  “你不是讓我放心!”魁川大驚。


  “人總有一死。”她咧嘴笑笑,“擔驚受怕的死,不如心安理得的死。”


  “我看你是心安理得的菜!”他哀嚎一聲,一拳錘爆身側侍衛的鼻梁,將他的佩劍搶了過來。


  “我教你‘菜’這個字的意思,不是讓你用來罵我的!”趙慕鳶也哀嚎一聲,側身躲過一劍,反手刺破那侍衛的胸膛,還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匕首,身後又有人過來了,她隻能避開,這下連兵器也丟了。

  不行啊,皇後這擺明了是有所準備,這麽多人耗也耗死他們兩個了。


  她一邊躲著,一邊尋找著人群的薄弱處,魁川見她兵器沒了,把自己搶來的劍丟給她,“拿劍!”


  “魁川,我們得跑。”她接過劍,可自己劍法本就差,平日慣用又是匕首,拿劍比不拿也強不到哪裏去。


  “怎麽跑?”魁川問她,眼見著眾多侍衛將她們二人隔的越來越遠,便有些著急了。


  “若是放跑了他們,今夜弑君的就是你們!”楊茹雙手緊緊攏在衣袖下,楊烷說趙家的這個姑娘身手很好,可她沒有料到這麽好,被這麽多侍衛圍攻,一時半會兒竟然都傷不了他們分毫。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皇後!趙慕鳶憤憤不平,楊茹這一句話,簡直像是給這些侍衛開了buff,她一邊打一邊尋找退路,本就難以招架,一個不防身上就挨了兩三下,還好都避開要害,傷的也不深。


  魁川擋住了大半兵力,難以分心,聽她半晌沒有答話,轉頭猛然發現,不知何時她身上竟都是血,不像是別人的.……

  “你怎麽樣?”


  “我沒事,別分心!”她忙回答,才說完手臂就又中了一劍,這下真的拿不了兵器了。


  “慕鳶!”親眼看到她中劍,魁川頓時急了,下手再也沒有顧忌。


  那些侍衛隻看到原本身量高挑纖瘦的男子,突然一邊跑一邊變高大,還伴有骨頭像是被折斷敲碎的聲音,頓時嚇懵了。


  “妖……妖怪嗎?!”


  “是鬼吧……”大晚上的,也太嚇人了吧。


  趁著眾人膽怯之時,他眨眼便大殺四方,不遠處目睹這一幕的皇後也被嚇得臉色有些蒼白。


  這等魁梧之軀,分明就是那位龐大夫,可剛剛那還是一個麵生的趙家隨從;若真是凡人,是如何做到的?

  “魁川!”趙慕鳶又喊了他一聲,一邊躲著,一邊向他遞了個眼色。


  龐魁川頓時心領神會,注意著她躲避的動向,看時機差不多了,劈手奪走一個侍衛的長矛,轉身向皇後的位置扔去。


  這冷不防的一個大暗器,將皇後嚇得不輕,還好身邊侍衛夠多,雖一時有些手忙腳亂,卻也及時攔了下來。


  隻是她還沒來得鬆口氣,忽然就感覺到頸間一股寒意。


  “別亂動啊,這劍不是我的,我用著手生,萬一割傷了那可不怪我。”趙慕鳶很認真的和她解釋道。


  “娘娘!”離得最近的侍衛最先發現,大呼一聲,“快保護娘娘!”


  “嚷嚷什麽。”趙慕鳶白他一眼,“她現在在我手裏,你怎麽保護?讓我保護嗎?”


  “本宮是六宮之主,一國之母.……”


  “那是剛才。”趙慕鳶打斷她,“你就沒想過楊烷落敗,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她們還是低估了皇後,不曾想過楊茹真會下如此重手,魁川說皇上的毒再拖個兩三日,就真的回天乏術了;更不曾想眾人口中自幼性子跋扈,城府不深的楊茹,會玩如此手段。齊潄還說婦人心軟,這深宮婦人的手段,分明毒辣高明的很!

  南城門

  百餘黑蛟將士,由城門長驅直入,一路上人數越來越多。


  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梁啟轅,守在通往宮門的主幹道,看著那黑壓壓的人馬,肆意張揚而來。


  “逆臣賊子,還不停下!”他拔出長劍,直指為首那人。


  楊烷勒馬,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梁啟轅,陛下如今被人圍困宮中,你不去救駕,卻在此阻攔我,是何意?”


  “冠冕堂皇。”梁啟轅冷哼一聲,“究竟是救駕,還是弑君,你心中自有數。我隻一句,有我五城兵馬司之人,你楊烷休想再前行一步!”


  眾人一時沉默,唯有楊烷身後的黑蛟旗被寒風吹的獵獵作響。


  楊烷麵容逐漸冷峻,“梁啟轅,人這底氣若是冒的奇怪,不如從未有過。”


  憑五城兵馬司,攔他黑蛟軍?癡人說夢!

  “大人!”


  一陣馬蹄聲中,又是數百身穿巡防營軟甲的士兵而來,為首的,是巡防營校尉魏登。


  “統領大人自去救駕,楊環大人有令,五城兵馬司叛逆眾徒,交給巡防營足矣!”


  梁啟轅惱怒不已,“究竟誰是叛逆眾徒,你楊家黨羽心中有數!”


  楊烷見巡防營來的及時,也不在此耗費時間,帶著部下輕鬆穿過梁啟轅的防線,向著宮門而去。


  隨著天色漸暗,本該萬物失輝,將光芒留給天上月,可今夜卻被鮮血染紅了半座皇城。


  朝聖殿


  “放開本宮,本宮給你們活路。”楊茹對她的話避而不答。


  “現在誰給誰活路,還不知道呢。”趙慕鳶將人質交給魁川,然後將她身上搜了個遍。


  “放肆,你對本宮做什麽!”楊茹惱怒不已,看著她將手伸進自己衣衫內,即便對方是個小姑娘,她也從未受過如此屈辱。


  “皇後娘娘想多了,我雖是個小姑娘,卻也所好為男色,便是我好女色,也不好已經嫁過人的女色.……”她念叨著。


  魁川卻聽呆了,“你在說些什麽?!”


  “找到了。”她從楊茹衣衫內拿出鳳印,順勢轉移了話題,“鳳印在手,天下我有,嘿嘿嘿……”


  “鳳印隻能皇後持有,你拿了也沒用。”


  “我當然知道沒用。”趙慕鳶瞥她一眼,“隻要不在你的手中就行,魁川,我們走。”


  “去哪?”


  “崇天門。”


  崇天門,位於皇宮正南方位,也是皇城正門。此刻宮門前,多方人馬對峙。


  管讓握緊了手中長劍,看著楊烷身後不下千人的黑蛟軍,甚至還在逐漸匯集更多將士,這也就證明,把守京城各幹道的五城兵馬,都落敗了。


  “楊烷,為何造反?”


  “何為造反?”楊烷反問他,“陛下被你們圍困宮中,末將此來所為救駕的。”


  “良國公昨夜已出發平城,請司桓公出兵了。”齊盛在他身側小聲道,“隻要我們攔住宮門,最多一個時辰,他就能回返。”


  “我明白。”管讓表情嚴肅,這是第一次父親不在身邊,要他獨自領兵作戰,不僅關係著大周皇室,也關係著他在父親眼中,是否能夠擔的起管家嫡係門宗的重任。

  夜色中,趙慕鳶被與魁川挾持著皇後,迅速甩開追來的侍衛,往宮門方向趕去。


  途經一處碧湖,她順手將鳳印丟了進去。


  “為何扔了!”皇後又驚又慌。


  “你擔心什麽,反正今夜無論輸贏,你以後都做不成皇後了。”趙慕鳶說道,“我就是怕待會兒你趁我們不注意,搶走鳳印號令禁軍,我先扔到湖裏,你就是想撈,那怎麽也得撈個一夜。”


  “.……”


  “你的傷,還是先讓我看一下吧。”魁川頻頻看向她的手臂。


  “不是重傷,待會兒再看吧。”她不是逞強,剛才吃了魁川的止血藥已經不流血了,自己的身體還是能感覺到一些的,雖然疼,不過應當沒傷到筋骨,否則自己定然連弓箭都握不住的。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宮門處,外麵動靜不小,蒲自桉也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是什麽情況,是以崇天門內也重兵把守。


  “蒲自桉,打開宮門!”楊茹老遠就大喊一聲。


  “你再亂叫就割喉了啊!”趙慕鳶威脅她,這人鳳印都沒了,還想命令蒲自桉?“不許開宮門!敢開的話,我就殺了你們皇後!”


  蒲自桉看皇後娘娘被人脅迫,雖有些驚訝,卻果然沒有聽她命令,隨意打開宮門。


  “何人挾持皇後娘娘。”


  “我,趙慕鳶!”她也不怕報上名來,主要是自己有皇上親賜的進宮腰牌,身為禁軍統領,蒲自桉和她沒少打照麵,不可能認不出來的。


  “趙小姐挾持皇後,又是為何?”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趙慕鳶在心裏罵他一句,不愧是和楊家爭過兵權的人,怎麽就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她就不信楊烷的黑蛟軍,這蒲自桉認不出來。


  “楊烷領兵謀反,皇後想以鳳印威脅蒲統領打開城門,好讓楊烷順利殺入皇宮,你說我挾持皇後做什麽?”


  蒲自桉“恍然大悟”,“難怪崇天門外各路人馬廝殺一團。”


  “各路人馬?”趙慕鳶聽出些許意思,管讓有兵符,自己又請了齊盛假傳聖旨,他能領兵趕到宮門外抵擋楊烷,自己是毫不意外;餘下應該就隻有齊湮了,他提前動身去請司桓公,若順利的話,此時也確實是該返京了,不過聽蒲自桉的意思,好像還不止這麽多人啊,難道是齊邕趕回來了?

  “有歸德郎將管家公子,和良國公大人。”蒲自桉和她解釋道,“以及,剛剛趕到的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趙慕鳶十分驚訝,趕緊登上宮門高處觀望,齊邕與管晤這個時候還沒趕到,隻怕是被楊烷的人截胡了,如此就更不利了。


  楊烷能攔住齊邕他們,還能拖這麽久,最後無非兩個結果,我方援軍艱難突破,即便趕到京城也是元氣大傷,或者.……直接被楊烷團滅,之後楊烷的人還能折返回來支援黑蛟軍。


  無論哪種結果,憑她們宮門外的這些人馬,怎麽看都是毫無勝算。管讓、齊盛、齊湮,都是能戰之人,奈何他們的兵卻不能與黑蛟軍相敵,加上三皇子,人數雖多出一半,戰況卻十分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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