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我來帶你回家
石門很快關上,莫清曉顧不得黑暗,一手護著背上的赫連晉,一手扶著石壁往前疾步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她額前的碎發都被汗打濕,前麵的路總算是變得越來越寬敞。
走在前麵的天玄長老突然扶著牆停住了腳步,他弓著腰,一大口血噴在了地上。
暗黑的通道裏,莫清曉看不真切,但聽到吐血的聲音,又聞到了血腥味,她急忙朝前趕去,“天玄長老!”
天玄順著石壁緩緩跌坐在地上,剛要說話又猛烈地咳嗽起來,殷紅的血將長袍染紅。
莫清曉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藥丸,“您怎麽樣了?”
天玄長老費力地抬起手,聲音微弱,“莫姑娘,不用白費力氣了,是我太高估自己導致走火入魔,早已經無藥可救。”
莫清曉急聲道:“我送您出去,他們不會見死不救!”
天玄長老攔住了莫清曉,“莫姑娘,我這一輩子都是為了不可能完成的事而活,可惜我直到死才明白這個道理。”
莫清曉一怔。
天玄長老苦笑一聲,繼續說道:“東陵早已經是過去了,是我們這些固執的人憑著偏執攪亂了世間,就算僥幸我們又得到了江山,那又怎麽樣?當初複國是為了東陵的百姓,可是現在東陵早已經成為史書一角,我們隻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罷了。”
莫清曉攥緊了衣袖,沉默地看向天玄長老。
天玄長老平靜地看著莫清曉,“莫姑娘,我隻有一個遺願。”
莫清曉看著他越來越渙散的眼睛,知道他是真的撐不下去了,她鎮定地扶著他,“您說吧。”
“保住東陵剩下的族人,讓他們別再為了複國而行惡,這是我最後唯一能做的……”
說著,天玄長老指了指前麵,“一直往前走,出了山洞走過林子再過河……”
隨後,他緩緩闔上眼睛,再沒有一點氣息。
莫清曉麵容肅穆地用披風將他遮擋住,站起躬身行了禮,然後轉身朝著前麵加快了腳步。
她一定要逃出去。
看到光亮的一瞬間,莫清曉咬緊牙朝前跑去,可就在隻剩一步之遙的時候,她腹中一陣痛意襲來。
莫清曉捂著肚子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背上背著的赫連晉。
赫連晉臉色蒼白地拉著莫清曉的衣袖,看到蜷縮起來的莫清曉,他蒼白的小臉皺成一團,“曉姐姐……”
莫清曉額前冷汗連連,她緊緊攥著衣袖卻根本站不起來。
赫連晉有些微涼的小手握住了莫清曉的手,他皺著眉頭咬破了手指,將流血的手指放在了莫清曉的唇畔。
“我能保護曉姐姐,也可以帶曉姐姐去看花,去種樹,去看江南的水,去看大漠的星星……”
他縮起身子抱住了莫清曉,意識漸漸模糊,喃喃開口:“曉姐姐,還有阿晉在……”
等到莫清曉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睡在她懷裏的赫連晉,隻是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
“阿晉!”莫清曉輕輕搖著赫連晉,可他似乎是睡著了,怎麽也搖不醒。
莫清曉探了他的脈象,已經很微弱了!
看到他的手指,莫清曉鼻子一酸,她抱起了赫連晉,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沒事的,我帶你走,你不會有事的。”
走過林子,莫清曉聽到了身後零碎的腳步聲和呐喊聲。
“她在那裏!別讓她跑了!”
“是她害死天玄長老!殺了她!”
“殺了她!”
……
莫清曉跌跌撞撞地衝到了河提,看著眼前不斷流淌的河水,她下意識地縮回了腳步。
可是再不跳就來不及了,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莫清曉閉上了眼睛,那晚的湖水中,慕容徹的話在她腦海裏浮現。
“別怕,我不會放手……”
跳下去的一瞬間,朦朦朧朧中她仿佛看到了慕容徹,朝她伸出手,將她牢牢地抱緊。
不知是夢還是怎麽了,被托住後不再下沉的感覺讓她異常心安。
嘩的一聲,她再次衝破水麵,咳嗽間她睜開眼,一刹那就落入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
失而複得的感覺讓慕容徹抱緊了她,想說的話那麽多,最後隻剩下一句最簡單的。
“我來了,我來帶你回家。”
慕容徹抱著懷中的莫清曉,又將她手中死死抱著的赫連晉拎到了懷裏。
“好,我們回家。”莫清曉閉上眼睛再沒有一絲害怕,安安靜靜地窩在慕容徹的懷裏。
影衛很快將追殺到河邊的東陵人包圍住。
一直等到慕容徹替莫清曉擦幹身子換好衣裳,他才下了命令,將所有的東陵族人關進皇陵。
隨後的一整夜,慕容徹一直坐在床沿,緊緊拉著莫清曉的手,看都沒看門口的容均一眼。
容均看了眼床上睡得安寧的莫清曉,輕咳了一聲,“都在這裏坐了一晚上了,還沒看夠?”
慕容徹沒有回頭。
容均深深呼了一口氣,抱著手臂斜倚在門框上,“我可是聽說北均已經大亂了,你當真不管了?”
慕容徹聲音低沉,“與我無關。”
容均抬頭看著泛白的天際,“沒想到啊沒想到。”
慕容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現在還不回西嶽,再拖下去恐怕也輪不到你了。”
容均微微勾起了唇角,笑道:“我自然要和曉曉告別了才走,說不定她願意和我走呢。”
他身子一側,躲過了慕容徹隨手擲過來的藥碗。
這時候,手上綁了繃帶的青竹哀嚎一聲,他剛換了藥的手又被砸到了。
“爺,大都來了消息,赫連瑜聯和齊王謀反!”
容均哼了一聲,“讓他們趕著時辰趕緊地反去,正好,我懶得動手殺人。”
青竹一愣,“啊?”
容均接過他手上的藥碗放在了船舷上,負手走向了另一頭,“還愣著幹嘛,走吧,小心再被砸。”
青竹突然想到了什麽,追了過去,“爺,你怎麽不把莫姑娘……的事告訴他呢?”
容均回頭瞥了眼青竹,悠悠道:“讓他早開心幾天?我可沒那麽好心。”
說完,他拍了拍衣袖,“還廢話,那位小祖宗的藥該好了。”
青竹連連點頭,“知秋和竹苓都在廚房守著,我這就過去。”
等到青竹離開,容均跳上了船舷,斜倚著欄杆支起了一條腿,看著越來越亮的天際,他微微垂下了眼簾。
有的人,就像天邊的雲彩,費盡心思去追去尋,卻忘了最初隻是因為醉心於她的絢爛奪目。
不是得不到,隻是希望她能夠繼續絢爛下去。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