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呔,哪裡來的孤魂野鬼(1)
「啊!」楚嫣然尖叫一聲,她撲到楚井野身上,眉目扭曲猙獰,舉著星鐵匕就朝他身上刺。
鮮血和碎肉,在雪地里交織成一幅艷紅的畫卷,迷離動人。
「哈哈哈……」卿酒酒單手捂臉,痴痴地笑了起來。
她笑聲由小變大,最後穿入雲霄,悵然悲涼。
蜜蜜啊,你可看到了?凡事欺辱了你的人,姊姊都給你報仇了?
可是,可是,人死如燈滅,她的雙生妹妹,再不能鮮活的揚起小腦袋,軟糯糯地喊她一聲「姊姊……」
如此錐心之痛,如此失去半身的絕望,再無法平復。
「楚嫣然,你可品嘗到了痛苦的滋味?」她站在鮮血之外,腳尖前便是一片猩紅,紅和白的極致對比,彷彿生和死。
楚嫣然跪坐在楚井野身邊,她臉上儘是飛濺的鮮血,她仰頭,雙眼無焦距,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她看了眼楚井野,又看了眼卿酒酒,突然直接用星鐵匕刺進了自個的心口。
死亡的解脫,讓她臉上帶出一絲笑意。
卿酒酒立在那,沒有阻攔,良久之後,她彎腰,輕鬆拔出星鐵匕。
滴血的星鐵匕,玄色的刃面上,翻出冷凝寒光,血腥又煞氣。
遠遠墜著的北凉兵眾緩緩上前,待看清雪地里發生的一切,當即就有人忍不住轉頭嘔吐起來,也有人舉著長戈,包圍了卿酒酒。
卿酒酒抽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星鐵匕,她動作輕柔,眼梢挑起的弧度溫和,好像這一天一夜將楚嫣然逼到崩潰的人不是她一樣。
風雪肆意,紛紛揚揚,她身上厚重的披風打了個旋,又落下,不大一會,她的肩頭和青絲,就沾染了一層白雪。
有大膽的北凉士兵,硬著頭皮揮長戈砍過來。
「砰砰……」接連幾聲槍響,北凉士兵應聲而倒。
一道人影疾馳而來,玄色披風在雪白的天地里劃出一道奪目的顏色,在那人影身後,還跟著一條通身雪白的大老虎。
「砰砰砰……」又是接連不斷的槍聲。
卿酒酒回頭,就見一張眉心有硃砂的昳麗俊臉,巨大的委屈和悲痛突如其來,她愣愣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帝九黎只覺心臟被一隻看不見的人給捏著,疼的他差點喘不上氣來。
他揚起玄色披風,為她遮擋了風雪,溫暖的大掌摸上她冰冷的臉,低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卿酒酒指尖動了動,想說什麼,唇一動,卻是一聲,「帝九黎……」
「嗯,我在。」帝九黎低頭親吻她額頭,接著小心翼翼地解開衣襟,露出懷裡那團軟軟的奶娃來。
「看,這是蜜蜜留給你的,她的孩子。」他將奶娃掏出來,幾乎是用塞的讓卿酒酒抱著。
卿酒酒只覺手上溫暖如初,還有一團小小的軟軟的勃勃生機,她低頭,見著那奶娃緩緩地睜開了眸子。
那眸子,眼珠黝黑,眼型漂亮,分明也是一雙桃花眼。
「是個小小姑娘,蜜蜜將她綁在赤焰肚子底下,她一定是讓赤焰帶著孩子來找你,也知道你一定會對孩子視如己出,她相信你……」帝九黎指腹從奶娃小臉掃過,那奶娃便轉了轉頭,朝著他的方向撅了噘嘴。
卿酒酒微微笑了,但臉被凍壞了,這一笑,頗為僵硬。
她如此笑著,眼眶濕潤泛紅,跟著巨大的虛弱席捲上來,她眼前一花,意識陷入黑暗之前,只記得帝九黎焦急擔憂地臉。
她想說,帝九黎,別擔心……
然,猛烈的頭疼躥上來,緊接著是滿懷怨恨的咆哮在她腦海響起--。
「你害死了蜜蜜!你竟然沒保護好她!你給我滾出去!」
帝九黎抱著卿酒酒,他將奶娃重新塞回懷裡,運起輕功,風馳電掣地往水木城飛。
他身後,是同樣撒開四肢狂奔的赤焰。
隨後的事,一應都很簡單,在卿酒酒陷入昏迷的日子裡,帝九黎帶著青龍營大軍,還有天蘭過借調過來的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迅速將北凉五國拿下。
北凉最後的王都破城之日,北凉皇族全部自縊於冰宮之中,帝九黎遵從卿酒酒的意願,將北凉普通百姓遷入大燕,五國城池,全部開啟斷澗,毀城滅池。
他這一鐵血無情手段,在後世褒貶不一,成為世人議論紛紛的話題。
同年五月,初夏微涼,帝九黎穿著四爪金龍皇太子朝服下朝,彼時帝九冥正在院子里拿一團色彩艷麗的布球逗弄孩子。
卿蜜蜜的孩子,在帶回京城,帝九冥見第一面之時,他便知那是他的孩子。
這其中事故,帝九冥不曾主動說過,帝九黎也就不問,總是孩子真是帝家血脈。
帝九冥為孩子取名帝長憶,大燕嫡出皇長孫,深的皇帝喜愛。
至於卿蜜蜜,帝九冥為其斂屍入棺,本想在墓碑上銘刻皇子妃名分,但需得徵求卿酒酒的同意,奈何卿酒酒一直昏迷不醒,此事便暫且擱下了。
要說的是,礙著帝九冥身子骨太弱,皇太子之位便落到了帝九黎身上,帝九冥敕封為端王。
帝九黎在垂花月亮門看了會,也不知是不是父子天性的緣故,長憶和帝九冥最是親近,且奶娃子小臉日漸長開,除卻那雙桃花眼,相貌竟是和帝九冥如出一轍,極為相似。
他理了理袖子,轉腳去了自個的寢宮。
寢宮裡,幽幽龍涎香無聲蔓延,層層疊嶂的帷幔裡頭,偌大的架子床上正躺著個人,那人面容素白,青絲灰白,唇色淺淡,即便如此,那五官也是艷色的。
帝九黎才踏進門檻,還沒繞過屏風,裡間床榻上的人,倏的猛然睜開了眼。
那目光憤恨不平,眉目氣質陰鬱,竟是與從前的卿酒酒並不相同。
那雙眸子,眼型桃花嬌艷,風流多情,黑白之色,黑的深邃,白的純然,眼梢微微上勾,便是說不盡的欲語還休。然此時,眸中藏著刻骨的怨怒,還有他滔天的憤怒和恨意,這樣濃烈的負面情緒,將眉目的驕矜沖淡了幾分,顯得鬱結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