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 第4章 最喜歡的小兔子
原先隔兩天就下山賣一次柴的王伯已經好久沒來了，平常走街串鎮的貨郎吆喝聲仿佛有些日子沒聽見了，城東的藥鋪關了好久，聽說坐堂大夫帶著徒弟進山采藥去了。
大戶家養在莊子上的羊被狼糟踐得不成樣子，也不知哪裏跑來那許多狼，十幾隻羊，除了一地的淋漓血跡和零星肉沫碎骨竟任什麽都沒剩下，萬幸放羊的佃戶下山給主家送時蔬才逃過一劫。
山上有狼群出沒的消息不脛而走，七兒的阿娘也開始圈著七兒不準出門，七兒很擔心留在山坳裏的小少年，他那麽聽話那麽呆，最後一次離別的時候七兒說過要他乖乖的別亂跑，明天給他帶好吃的。可是已經三天了七兒連門都出不去，小少年會不會還傻傻的躺在樹杈上餓肚子啊。
而被七兒惦記的小少年會乖乖餓肚子嗎？
腥臭味飄散在林間常年匯聚的草葉香氣間久久不散，肌膚勝雪烏發如墨的小少年手裏抓著幽畜扭曲的屍體細細的啃著，旁邊不遠倒斃著另四頭高大醜陋的幽畜，林間寂寂絲毫不聞鳥雀蟲鳴之聲。
小少年明明吃得很仔細很用心，可臉上卻絲毫沒有享受美味的歡欣，隻是仿佛徒勞的重複著千百次這早已深植於意識的動作。小少年心裏是有疑惑的，明明自己那麽厲害也終究是耗費大半能量才從“門”裏一路硬擠出來，這些靠近“門”就會被擊碎的“食物”又是怎麽出來的呢？它們明明沒有自己厲害才對啊。幽畜啊，為什麽以前從沒覺得不好吃呢？是否是與人相比，幽畜的能量顯得微薄呢？還是，人更香一些呢！小少年一邊吃著一邊心裏嫌棄著，可最終他還是花了不短的時間將五具幽畜的屍體盡數啃噬殆盡。
無論味道如何，來自於鬼族同源的能量更適合平息叫囂的貪欲，身體仿佛永遠填不滿的深淵，躲不開逃不掉，不吃就會餓，很是令人厭煩。
小少年輕快的在林間走著，時而從樹上或藤曼間摘幾個熟透的野果，這些果子裏幾乎感覺不到任何能量，可小少年還是摘得很開心，因為前些天給他衣服穿帶他到處找吃的那個人經常吃這種東西，他說這個東西好吃。
回到山坳中，豔陽高照四周靜悄悄的。
還是，沒有來啊，小少年無聊走到大樹下學著人的樣子躺在樹蔭能遮蓋的地方，從身邊拔起一根草棍叼在嘴裏，他不知道人為什麽要嘴裏叼著草棍，但是那個人似乎時常叼著，不知道是為什麽。
城裏的大戶招來許多青壯巡山，卻狼毛兒都沒找到一根，有人就猜測吃掉羊的會不會是虎或者熊，莊子裏血泥中散亂的腳印明顯很大，那種腳印不是狼該有的尺寸。
可幾名有經驗的獵戶看過之後卻信誓旦旦的說那不是虎的腳印，更不是熊，誰都沒見過那樣奇怪的腳印。
一連搜山十幾天一無所獲，卻有好事者起哄去搜看羊佃戶的茅屋，也果真搜出了少許錢財，群情激昂之下，族老們開宗祠把看羊佃戶打了板子趕出城去，大家都說是佃戶私賣了那些羊，至於那麽多羊為什麽隻賣到可憐的一點點錢，沒人深究便不了了之了。
七兒再次牽著牛來到山坳時手中還抱著一隻小兔子，家中的成兔生了一窩崽，另外五隻都挺好，唯獨他懷裏這一隻從生下來就比別個瘦弱些，怏怏的不怎麽愛吃東西，個子也長得慢，七兒怕小兔子活不下來，就成天抱著，沒事就逗弄著小兔子吃點洗幹淨的苜蓿。出門放牛也把小兔子帶了出來。
大半個月沒見，乍然相遇七兒好懸沒嚇死，小少年依舊白淨如夕的臉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盈滿欣喜，可往下看就太慘了，那一身不倫不類的粗布麻衣前襟凝固發黑腥臭難聞的血跡幾乎沾滿了左肩。
“你，你，你，你，你……”七兒指著髒兮兮的小少年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恨恨的憋出一句：“你啃死耗子去了啊你，不嫌髒啊，這都什麽啊，衣服髒了不知道洗洗啊，哎呦喂，你個，你個……”
小少年低頭看了看身上肮髒的衣服，抬眼滿臉疑惑無辜的看著七兒。
“真是要被你氣死了，再出去滾這麽髒，小心打斷你的腿。”七兒把牛撇在一邊，快步走上前單手揪起小少年的衣領就往水邊走，真是的，小時候他把衣服蹭上泥灰都會挨一頓好打，後來他打了架弄髒了衣服都會先去洗洗，等衣服幹了再回家。
這小子沒挨過打是嗎？不知道厲害啊，搞得這麽髒都不知道洗洗的啊。到了水邊七兒氣哼哼的一把扒下小少年的上衣，把小少年按坐在岸邊的大石上，隨手將懷中的小兔子丟到小少年身上，接著蹲下身開始悶頭就著水流搓衣服。
剛搓了幾下一抬頭，七兒驚恐的看到，小少年正一臉好奇的一邊笑著一邊捏著小兔子後頸張口往嘴裏送，七兒一個箭步躥過去劈手從小少年“魔爪”之下把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兔子搶救下來。抱著兔子退後兩步，反手把險些被水流衝走的髒衣服抓住扔到岸邊。
“你是到底有多餓啊？不嫌髒啊你？這麽小的兔子你也下得去嘴？”七兒暴跳如雷的吼著
小少年眨著無辜得大眼睛仰著臉望著七兒，滿眼的不解，給他不是讓他吃的嗎？不吃要來幹嘛？
七兒一邊順毛安撫懷中抖得快死掉的小兔子，一邊訓著：“你衣服搞那麽髒是不是自己抓魚沒烤就吃了？那麽多血你都一點不嫌髒嗎？衣服都臭得能熏死人了還不洗，那麽小的兔子你張口就咬？你到底知不知道髒淨啊，哎呦氣死人了你。那麽小那麽可愛的兔子，你怎麽咬得下去啊，哎呦我的天，氣死小爺了。”
“髒？”小少年懵懵懂懂的蹦出一個字
“老實抱著兔子，不許吃，我給你洗完衣服帶你摘果子去，再讓我看到你咬它，我就打斷你的腿。”七兒裝出一副自認為超凶的表情惡狠狠的交代完就小心翼翼的把兔子放到小少年腿上，抓起小少年的手把兔子圈住，然後轉頭回去洗衣服。
小少年抿著嘴，乖乖的坐在原地雙手圈著兔子，左看看右看看，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東西是小的可愛的不能吃。
洗完了衣服，七兒支起幾根木棍把衣服架起來風幹，走到小少年身邊坐下接過兔子，小心翼翼的給懷裏毛茸茸的小東西擼著毛兒，反手從口袋裏掏出幾根苜蓿喂給小兔子吃。
小少年委委屈屈的眨著水汽繚繞的大眼睛看著七兒眼中的溫柔和暖，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人要對食物這麽溫柔，食物難道不是吃就好了嗎？
七兒抬頭正撞上小少年碧波一般的委屈目光，隔了這麽一會兒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想到這小少年缺衣少食又很呆，不由心下一軟，輕聲說道：“你看兔子那麽小，又那麽可愛，你就這麽把它吃了，多不忍心啊，而且你就這麽咬，弄得滿手滿身的血，多髒啊，又得洗衣服了，你不嫌髒啊！”
“血，髒？”小少年困惑的皺眉
“髒的，又髒又臭，你看你衣服沒洗之前，像在泥裏滾過一樣，好髒好髒，好臭。”七兒伸手在麵前揮了揮仿佛要趕走臭味一樣滿臉的嫌棄。
“泥，髒？”小少年看看河邊的汙泥，眼中有困惑閃過，在他成長的地方也有一些低等的鬼族是像汙泥一樣的存在，它們身上的能量比幽畜還要低些，以腐食為生。那種東西他也是吃過的，跟幽畜比起來更澀更韌不好下口，能量也少，後來就不再吃了。原來，兔子是那種東西嗎？都是髒的嗎？可是為什麽這個人要滿臉歡喜的把髒的東西抱在懷裏呢？
七兒發現了小少年的困惑不由歎氣，他覺得當哥哥真是太辛苦了，以前還總想著要當哥哥當家裏最大的那個，可是現在他已經越來越不那樣想了：“泥當然髒啦，血也髒，不要粘到身上，你爹娘不在身邊所以不知道，不過你得記得，以後泥啊血啊不能粘到衣服上，萬一沾到了要洗幹淨，不然會挨揍的。不能手邊的東西什麽都想著殺了吃了，隻知道吃的是畜生。”
小少年皺著眉努力的在意識裏搜尋那些來自於食物殘存的零落碎片，所謂畜生，就是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隻知道殺和吃的東西，就像是，就像是———幽畜一樣，想到幽畜的樣子小少年一陣厭惡，他跟那些東西不一樣，他是很厲害的，他怎麽能跟那些門後麵的食物一樣呢，不要，他不是，他不要跟那些東西一樣。小少年猛地搖頭，雙手緊緊的抓著褲腳扭著，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抗拒的意味。
七兒卻會錯了意，他以為小少年是餓得狠了，兔子不給吃就委屈了，看了看懷裏嚇得不輕的兔子，再看看呆呆的抿著嘴揪褲腳的小少年，七兒最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拍拍小少年的手解釋道：“小兔子太小了，不能吃的，你要是真饞的慌，等我們慢慢的喂著，以後喂大了，過年的時候我阿娘做紅燒兔肉，我偷偷帶出來給你吃。好不好？”
小少年懵懵的抬頭，看向七兒溫柔的抱在懷裏的小兔子和那輕柔的擼著兔子後頸毛發的手，一時間有些呆住了，這個人好像很喜歡小兔子啊，剛剛說不能吃還生氣了，是不是代表兔子不是食物？然後又說能吃，紅燒兔肉能吃？那就是說是食物？小的不能吃不是食物，要喂養大了才能吃？因為喜歡所以要喂大了吃？人真的很不一樣呢，食物都要分許多不同，難道不是能量越多的越好嗎？原來喜歡就要給吃的喂大了啊，可是要喂多少才算大？
小少年皺著眉，似懂非懂的伸手學著七兒的動作在他背後擼著，還撿起身邊的苜蓿送到七兒嘴邊，七兒把小少年的手推開，拍了拍小少年的頭笑道：“我不吃這個，我吃果子，等一會兒你衣服幹了，我帶你去摘果子吃。”
小少年乖乖巧巧的笑著點頭，手一下一下輕輕擼著七兒的頸背。從那天開始，小少年每天都采很多野果子拿給七兒，七兒吃不了的會用衣服裹著帶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