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68章 記憶中的孩子
少年鬼王小心翼翼的攏著掌中魂火，盯著、看著、懷裏抱著，可這樣把魂火拿在手裏終究不是個事兒，他絞盡腦汁想了很久，翻遍衣襟卻發現自己身無長物，全身上下都掏一遍也隻有神筋冰盤，鎮魂令，斬魂刀和昆侖給的一塊據說可以抵禦大封收攝之力的石頭。
魂火雖無形無質也終歸是火，自然不能以致寒陰氣保存，少年鬼王試了一下鎮魂令，卻發現這令牌似乎畏火，魂火怎麽都放不進去，而他的斬魂刀是用自己腿骨所製，平日裏幽畜沒少砍，髒得很，顯然更不適合拿來儲存昆侖的魂火，還剩下一塊石頭，這石頭有些小，也不知道該怎樣去裝。
少年鬼王雖未報太大希望，卻依然不死心的將魂火輕輕送向石頭，魂火是個不挑食兒的物什，隻要能挨著什麽東西就都可以依附，送到石頭上也就乖乖粘在上麵輕輕搖曳著，可微微一動便似有飄落的風險。少年鬼王有些頭痛的想，這還不如拿在手裏方便呢。
絞盡腦汁的思索了好一陣子，嚐試許多次偏不得其法，少年鬼王最後無奈之下隻得凝聚陰氣成冰針一點一點的在石頭上磨出一個細細的小孔，再將小孔漸漸磨深磨大一些，他並不想毀壞昆侖給的任何東西，但是卻也急需要一個容器能夠承載魂火，磨製小孔的每一個動作都仔仔細細深思熟慮，石頭隻有一塊，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點。
少年鬼王一邊磨著石頭，一邊謹慎的護著掌中魂火，深怕一個不注意就把魂火給弄丟了，這樣一來時間就拖得更久。
整整花費一日夜的功夫，少年鬼王才終於在石頭上鑽出一個口小膛大的圓孔，又細細打磨了一會兒，抿嘴笑了笑滿意的點點頭，伸手在斬魂刀上抹過，薄薄的削下指腹一小片皮膚，圈住魂火飛快的塞進了那個小孔中，皮膚很薄，剛一離手便化為淡淡黑氣自那石頭的小孔中散出，少年鬼王取先前鑽孔掉落的石屑粉末將那小孔重新封了，又從衣襟上扯線打成繩網網住這承載有昆侖魂火的石頭，珍而重之的係出牢牢繩圈掛在脖子上。
該走了！
少年鬼王收拾好自己寥寥無幾的物品，伸手輕輕拍了拍大神殿光潔的地麵然後站起身，走出門數十丈後留戀的回頭看了一眼大神殿，又再次遙望山巔，心中暗道，我去找昆侖了，你們都乖乖的，等我們回來……
黃泉地府，四處搜尋的傀儡已經盡皆回轉，沒有，到處都找不到，隻除了昆侖山巔上不去，另外九幽大不敬之獄也不是傀儡能夠到達的所在，隻除了這兩處，其他地方都找過了，神農元神有九成把握斷定昆侖就躲在大神殿。
揮退傀儡，神農元神靜默的站在豔色如血的花叢中出神，他找尋昆侖並不是為了斥責於他，更不是為了強迫昆侖去彌補四聖器的神力缺失，四柱加封既定已經再難轉圜，他能夠理解昆侖的選擇，就像當初焦慮奔波，傾盡全力，甚至不惜與虎謀皮的——他自己。
永生，本就是世間萬千生靈孜孜渴求的願想，若他當初沒有刻意留下大神木果核，若他當初沒有在九幽下被鬼王所傷，那麽他也應有近百年時光可供續耗。
或者追尋的更久遠一些，若當初鬼族出現在他還未舍棄神籍前，若當初他有機會能夠融煉鬼王，而不是似後來那般隻能將精力虛耗在低等幽畜的身上。說不定他也不用放棄自己的神力，屈就凡人之軀數十年了。
可惜，時光匆匆一去不返，世上沒有如果，才會留下那麽多永遠無法實現願望的遺憾。若他現在還活著，想來也是會羨慕昆侖的吧！
人若命好自然可以愚蠢，可惜他沒有愚蠢的資本，傾盡所有才終於成就的輪回，每一個凡人都能借此重生轉世，可偏他自己卻不行。
神農元神記得自己生前是有些輕視昆侖的，大荒山聖空有一身登峰造極的強大神力卻每日招貓逗鬼、荒唐度日，可現在看來，好命的人連荒唐都是契機。
這又怎麽能比，他塑造輪回所費頗高，而大荒貧瘠，索取物力便如那無源之水、無米之炊，無論他再如何慧高善謀，也抵不過身邊能有一個可供任意驅策的強大鬼王。
誰能料到，向來心思單純，直來直往到近乎愚頑不靈的大荒山聖，居然能有如此深重的心機，麵對九幽鬼王，他竟然沒以強橫神力壓製、禁錮，而是自始便帶在身邊養著、寵著，等到當用時，才能得手的如此輕易。
錯了，神農元神在心底輕歎，事實證明，從一開始他就用錯了方法，對於鬼族，威逼利誘的方法從根本上就是錯的，他哪裏能想得到，驅使鬼王最頂用的方法，居然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若有人預先告訴他，他定會對這說法嗤之以鼻，可他又怎能料到，這麽蠢的方法居然管用！
如今兩名鬼王，一個已經用上了，另一個被壓在大封下可隨時取用，這百年安穩也應不愁，他必須在這段時間中想到解決四聖器神力欠缺無法循環補充的辦法，不然的話，百年時光轉瞬即逝，四柱不穩大難再至，這滿目瘡痍的大荒可禁不住反複折騰了……
這些日子，昆侖元神一直守在漆黑的大封口上，背靠大石碑慵慵懶懶、眼簾半闔的坐著，閑來無事就對著功德古木發呆，一呆就是一整天。
亂成一團的記憶逐漸清晰，很多先前不曾再想起的，那些淹沒在歲月時光中的一幕幕過往，交替著劃過腦海。
感情最深刻、印象又最模糊的盤古，枝繁葉茂的大神木，和熙溫暖的陽光、稚弱美麗的格桑花、純淨反光的冰雪，神殿上空不息的雷霆，沉默多思的伏羲，堅持不許他抓尾巴的神龍，整日瞎忙的女媧，板著臉故作高深的神農，還有偷懶饞嘴的貓兒和爭鬥不休的巫、妖二族。
可是，為什麽他會到了這裏？這樣黑暗荒涼的地方，他究竟在守著什麽？
少年鬼王下到九幽後本沒往大封方向靠近，抵禦大封收攝之力的石頭被他鑽了孔安放魂火，幾日下來竟被魂火侵染的隱隱潤出些許光亮，也不知還能不能頂用。故此，為避免麻煩，他隻選了個較遠的方向席地坐定，拿出鎮魂令開始吸收陰氣。
鎮魂令中貯存的陰氣早已點滴不剩，少年鬼王身上陰氣更是虧得厲害，他急於去尋找昆侖，不願在這九幽之下多耽擱，故此在吸收陰氣時絲毫未加掩飾，如長鯨吸水一般的能量匯聚，動靜實在鬧得挺大。
這般鬧騰自然驚動了遠處半睡半醒的昆侖元神。
呆呆仰頭看了一會兒遠處風起雲湧，昆侖元神閉目又沉思了許久，最後還是懨懨然站起身，倦怠的溜溜達達往事發之地行去，他其實對發生了什麽沒半點興趣，隻不過太吵了，橫豎也煩厭得緊，不如就查看一下，若確認沒什麽事，他也能安心。
遠遠站定，擎目定睛，‘風暴’中心那個瘦小纖弱的背影忽然像是撞進了昆侖元神腦海裏一般，帶起一片記憶潮汐呼嘯閃現，那些天真的、倔強的、欣喜的、失落的、呆愣的、畏懼的、薄怒的、快樂的、委屈的、做作的、狡黠的、悲傷的，以及最後那星眸中閃現出的——惶恐與絕望的，記憶中那麽深刻的畫麵，那個孩子，他怎麽會忘記了呢？
那是他隨手撿回來的孩子，原本也不甚在意，卻於時光荏苒中漸漸變成記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怎麽會忘記了呢……
少年鬼王在補充陰氣的過程中有些操之過急了，過多未經煉化駁雜的陰氣短時間大量匯聚入體，給身體造成了極重的負擔。
可這一點點不適，對於從不在意自身感受的小小鬼王來說，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鬼族不死，無論再重的傷，隻要能量充足，就不會造成任何實質的影響。
所以，少年在感受到身體的不適後依然沒有停下吸收陰氣的動作，鎮魂令空間有限，能夠貯存的陰氣也就那麽多，可他的身體卻不同，他可以煉化陰氣去蕪存精，被煉化過的純淨陰氣可以使用更久，也能騰出更多空間來存下更多。
有黑色的血液自少年鬼王七竅中溢出，很快便化為淡淡的黑色霧氣被重新吸收回去。少年鬼王死死咬著下唇硬是一聲沒吭，可無奈表情中卻還是隱隱流露出痛楚之色，也正因為少年的全幅心神都用來抵禦傷痛，才沒有發現魂牽夢縈之人，早已近在咫尺。
昆侖元神立在少年鬼王身後數丈遠，注視著那小小的、熟悉的背影有些情怯。他其實也不知道該同孩子說什麽，畢竟連他自己都還沒將記憶梳理完，很多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腦子裏也都是模糊的，想來要恢複也總需幾日。
反複躊躇了一會兒，昆侖元神最後還是默默的轉身離去，他覺得自己要先把自己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先理理清楚，然後再決定究竟要不要去打招呼，打了招呼後又該說什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