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魂同人/巍瀾】第79章 所謂生死
鬼王少年雙目中流露出難以名狀的驚恐，可他不敢張口，洶湧的陰氣黑霧正在快速的修複著他受損的咽喉，此時這心黑手狠的熊孩子難得怨怪起了自己的沒有分寸，他剛剛隻想到不要出聲，卻沒想到不出聲就不能說話了。
好不容易把傷處整了個七七八八，見昆侖還待繼續說下去，鬼王少年連忙操著沙啞的嗓音截口打斷他：“我才不走！”語罷輕咳兩聲，伸手隔著皮膚正了正新修複的喉骨，才又訥訥的補充說：“你在這裏，我哪也不想去。”
“沒讓你現在就走啊。”昆侖君失笑的伸出手刮了一下鬼王少年挺直的鼻梁，而後輕聲說：“你要是現在走了，我又沒作伴的了，我得先留你在身邊解悶。”
鬼王少年聞言眯起眼，淳誠的笑著點了點頭，隻要不趕他走就好，怎樣都可以。
“可是，我也不會耽擱太久。”昆侖君低聲說
鬼王少年懵懂的再次抬頭，他不太懂昆侖的意思，昆侖不願意呆在這裏，要出去了嗎？嗯，這裏的確沒什麽好玩的，隨便要去哪裏，帶他一起就好。
“我留不長了。”昆侖君抬起頭透過無邊的黑暗仰望上空，那遮蔽著大不敬之獄的，是千丈忘川看不到頂的‘水’，隻聽他繼續輕輕的說著，“我隻不過是一段元神，走不了，本也留不長，我其實並沒想過自己還有多少時日，可最近忽然覺得日子恐怕就快到了。”
鬼王少年慌了，他不知道昆侖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惹得昆侖又要拋下他離去，這一次他還會不會有那麽好的運氣能再找到昆侖。太多的不確定使得他急切的抓住昆侖君衣袖，驚惶追問：“到什麽日子？你又要去哪裏？”
昆侖君展顏一笑，安撫的拍了拍鬼王少年因為過力緊抓他衣服而微微泛白的指尖，平靜的說：“不去什麽地方，我要死了。”
“不可能！”鬼王少年恐懼之下縱身撲入昆侖君懷中，緊緊箍著那始終溫熱的腰身，難以置信的嘶吼道：“神怎麽會死！”
“神當然也會死，盤古、伏羲、女媧、神農，他們不是都已經死了嗎？我其實也早就死了，隻不過是生前執念過甚，令元神滯留世間一段時日，就像如今的神農一樣。可無論如何，我此刻也隻不過是一段元神而已。”昆侖君故作輕鬆的安撫道：“你看，大家都一樣，到了該離開的時候，都會離開的，隻不過現在輪到我而已。”
鬼王少年聽罷呆立片刻，雙目之中懼色更甚，而後隻見那張蒼白的小臉上，原本如畫的眉眼驟然就流露出猙獰的神色：“你是這世上最強大的神，他們沒有一個能比過你，就算所有生靈全死光也不該你死！聖器、大封，你做這些的時候就一直在受傷，你的傷從來沒有好過，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沒有大封，如果不是你替女媧封了四柱，如果不是你身化鎮魂燈，是不是你就不用死了？那我毀掉聖器，砍了那柱子，捅破大封！”
鬼王少年有時候就像是一條圓滾滾、毛茸茸，奶味還未褪盡的小狼，模樣和小狗很像，習性卻隨了大慶那隻懶貓。你抬手擼擼他的毛，他就會乖乖滾到你麵前任你撓肚皮，溫順得讓人看不出絲毫威脅。可狼畢竟是狼，嘴裏始終含著獠牙，稍不留意，就會露出那麽一星半點來，於不經意處給人見血封喉的來上一口。
但這般狠厲從來沒有指向過他，其實炸了毛的小狼，凶起來還是有那麽一絲奶呼呼的可愛。昆侖君早就習慣了鬼王少年的虛張聲勢，隻不以為意的扯了扯嘴角，抬手放在他頭上，輕拍著低聲說：“不死，不死，一直活著……小巍，虛空中的石頭也是不朽的，可它到底也隻是塊石頭，你懂嗎？神農說不死不滅不成神，我一直覺得他胡說，可現在才稍微有一點明白過來。”
鬼王少年搖晃著腦袋甩開昆侖君的手，梗著脖子憤怒的問：“我是石頭嗎？為什麽我不死？我還沒死，你不準死。”
昆侖君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你不一樣，我，也不一樣，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沒什麽執念了。”
鬼王少年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究竟想明白了什麽，隻衝著他大聲的嘶喊：“你敢！”
昆侖君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忽而有所覺般攤開手，他的手在意識感應下隱隱顯得有些虛幻。盛怒中的少年也吃了一驚，身為鬼族之王，又在這陰氣充沛的無光之地，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敏感些。隻見他一把攥住了昆侖君的手，緊張的放在手心反複摩挲，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確認自己在意的人，還在這世上一樣。
昆侖君任憑鬼王少年抓著他的手不放，隻寵溺的伸出另一隻手，張開手指夾過一縷散落在眼前的黑色發絲，一圈一圈的繞在指尖把玩。
過了好一會兒，鬼王少年才皺著眉抬起頭，依然不死心的問：“如果我砍了功德古木呢？大封是不是就威脅不到你了？”
昆侖君聞言頗有些讚歎的笑了笑，說道：“你繼承了這山川權柄，連諸神禁地的大神木都能砍，功德古木算什麽！”話語雖帶調侃，卻也著實隱含著欣慰，他從沒想過，記憶中稚嫩懵懂的孩子已經成長到如此地步，連大封的弊端都能看出端倪。是的，大封始終在抽取著他所餘不多的神力，名動天下，傳聞令鬼族惶惶不可終日的伏羲八卦大封其實是分不清敵我的。
頂著昆侖君促狹的目光，鬼王少年咬著唇委屈的繼續說：“那我也可以直接劈開大封，劈開那女人留在這裏的破石頭！”
昆侖君苦笑一聲，隻淡淡道：“可以。”
但是迎著鬼王少年不肯妥協，不肯被蒙混過去的緊迫目光，昆侖君無奈的輕咳一聲，又補充道：“不過，這些都是維係大封的助力，如果你作得太過，我大概會死得更快些吧。”
鬼王少年憤然丟開昆侖君的手，一下子跳起來，惡狠狠的說：“我還可以把世上的人都殺完，我可以屠盡所有活物，讓山不綠、水不流，屍骸鋪滿地，千裏無人煙。那個時候，什麽黃泉，什麽大封，什麽聖器，什麽天柱，通通沒有用處了，也再沒什麽能逼你、害你。”
昆侖君詫異的一挑眉：“呦，這麽厲害。”
鬼王少年複又蹲下身，攥緊了他的手，語聲低沉壓抑的說：“你不準死，我長大了，我比以前強大的多，我什麽都辦得到，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你不準死，你死了，世上那些無用的東西我一個都不會留。”
“神農又說對了一件事，”昆侖君歎口氣，故意板起臉，目光冷冷的盯著鬼王少年硬聲道：“早該把你弄死，永絕後患才好。”
鬼王少年倔強的抿著唇瞪他，一副毫不妥協的執拗模樣。
昆侖君冷然的表情憋著憋著，就憋不住了，他其實心裏是明白的，他的小巍靦腆內斂，極容易驚慌失措，可相應的，也極固執，認定了什麽，是拽不回也嚇不住的。
一方意誌堅定，一方虛張聲勢，這般對壘自一開始便是不對等的，昆侖君又冷肅的堅持了一會兒，忽然就毫無征兆的笑了起來，溫和的笑意就像凜冬過後，映著岸邊淺淺綠意的那一線開凍的河水。
“從神農向我借肩上魂火開始……，不，應該是從神魔大戰、女媧造人，甚至遠到盤古開天辟地那時候起，這些就是注定的，注定了我在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死。你就算有本事讓天地重合，萬物盡歸混沌，也隻不過是讓我死得毫無道理而已，並不能阻止什麽。”清雋的大荒山聖用一種難得耐心而柔和的聲音說：“你不懂，所謂命運，其實並不是什麽神神叨叨的殊途同歸，其實也並沒有什麽東西在暗地裏束縛著你，而是在某一個時刻，你明知道自己有千萬種選擇，可上天也可入地，卻永遠隻會選擇那一條路……這些事我小的時候也不懂，隻不過是最近才想明白的。你還小，不必煩擾這些，等你長大一點，自然就會明白了。”
鬼王少年終於無言以對，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無力，身為鬼族，他所擁有的，那些所謂強大的力量，都隻不過是殺戮、破壞和吞噬，可偏偏他所僅有的這些卻幫不了昆侖。雙生鬼王奪天地造化出世便是石破天驚，鬼族酷厲，所過之處世間生靈萬物盡皆瑟縮膽寒，可那又有什麽用呢？
他仍然無力留下最喜歡的人，那個隨手便將真心丟到他懷裏，慷慨得連句謝謝都不曾索取的男子。
鬼王少年那滿臉的煞氣在一點一點的自眼角眉梢下落，激烈的情緒仿若攥緊的鐵拳打進了流水裏，然而在過去的無數歲月中，他還沒來得及學會，如何含蓄的疏解那些本就不應屬於一名鬼族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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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有話說：本章銜接的是原著情節，原著中上古時期小鬼王和昆侖君的互動非常少，這是難得的一段還算詳盡的描寫，我反複讀了很多遍，極佩服P大的腦洞，隨隨便便都是名場麵啊！這是有多大的格局才能寫出這麽通俗易懂又寓意深遠的話，P大，我愛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