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武極天有些不淡定。
他很難相信眼中看到的景象。
那道在月光下發呆的倩影,那個長發飄飄的女人……是卡爾?
卡爾不是男的?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一個女人?
可如果那不是卡爾,那為何散發的炁又跟卡爾的炁一模一樣?
這個時候,武極天想起了之前在房間中看到的那張皮。
那是卡爾蛻下的皮,難道說……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偷看。”
就在武極天思緒間,河麵上傳來一道悅耳動聽的女聲。
武極天微微一愣,隨即走出樹叢,來到河邊,驚走不少夜間覓食的小動物。
橫搭在河麵的那根樹幹上,那女人轉頭看了武極天一眼,然後又回過頭,繼續仰麵盯著夜空中的皎月。
吸血鬼,最喜歡的就是月亮。
此時離近了很多,武極天才看清那女人的真容。
那是一張很美的臉,大概是東方美與西方美的結合,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不應該存在於現世,而是應該存在於故事書中。
她皮膚白皙柔嫩,金色的柔軟長發像是瀑布,一直垂到臀部,將那火辣飽滿的身軀半掩半蓋,顯得神秘朦朧。
少時,女人收回停留在夜空皎月上的視線,轉身麵向武極天,一雙修長滾圓的美腿交叉邁動,潔白玉足平穩而優雅的行走在樹幹上,來到武極天麵前站定。
她身上不著寸縷,什麽都能看到,但她似乎並不在意。
武極天移開視線,淡淡道:“卡爾?”
女人點點頭,笑問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武極天:“確實有點吃驚。”
“要不我讓你爽爽?”
武極天淡淡道:“對你我可提不起興趣。”
卡爾笑道:“也多虧了你,我不得已才變回真正的自己。”
武極天:“什麽意思?”
卡爾:“因為你的血。”
武極天忽然明白了。半月前那一戰,卡爾吸過他的血,然後卡爾也被傳染那種病毒,患上絕症。
卡爾說道:“在我五歲時,我父母就利用紮菲家族的秘術,將那層不屬於我的皮囊套在我身上,讓我以男人的身份活著。漸漸的,年複一年,那層皮囊真的生長在我身上,再也脫不掉。”
“從小到大,在父母的嚴厲要求下,不管是說話、做事,還是其它的什麽,我都是在刻意模仿一個男人。以至於有時候,我自己都會忘記自己是個女人。”
武極天說道:“麵具戴久了,就真的摘不下來了。”
卡爾微微一笑,“但這次因為那能要人命的癌細胞,我不得不將癌細胞聚集到那層皮囊上,然後本體從中脫離。”
武極天問道:“這世上除你父母,以及現在的我之外,就沒有其他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卡爾點點頭,然後歎了口氣。
她問道:“白天還在你麵前滿口汙言穢語的男人,晚上突然在你麵前變成一個女人。你會不會覺得很扯?”
武極天笑了笑,“確實挺他媽扯。”
卡爾說道:“那層皮囊,其實是真正的卡爾的皮囊。”
“卡爾是我的雙胞胎哥哥,但上帝對他很不好,他沒有像我這樣繼承純粹的血脈,甚至還遺傳了家族的衰血病,在五歲時就死去。但偏偏,他是個男人,我是個女人。”
“在那個年代,普遍的重男輕女,即便我繼承純粹的血脈,但我做為一個女人,將來也不可能會得到家族的繼承權。”
“所以,我父母為了家族的繼承權,選擇犧牲我的人生,抹掉我本有的身份,用秘術讓我換上卡爾的皮囊,代替卡爾活著。”
她看向武極天,“我真正的名字,叫‘蘭蔻·紮菲’。很可悲,這個名字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被紮菲家族遺忘。”
武極天說道:“對我而言,不管你是蘭蔻還是卡爾,你都是西國的血魔卡爾。”
蘭蔻:“所以我們始終是敵人?”
她朝一邊走去,拿出放在草叢裏的衣服慢慢穿上。
她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說道:“從我正式成為‘卡爾’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族裏長輩的監督下學習知識、修煉炁術、練習劍術……他們教我如何戰鬥,教我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吸血鬼,教我如何在最短的時間裏取走別人的性命、用鬼牙咬破別人的動脈。”
“直到二十歲,我被送到軍營。記得那時候,整個世界都在打仗。估計那時候,你爸媽都還沒有出生。”
“靠著我從家族裏學到的那些本事,我屢立奇功。”
“帶領血骷突擊隊遊走各國,執行各種艱難的任務。”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一百多年……我因為不停的吸血,所以不會老,我送走一個又一個戰友。”
“在這一百多年裏,我曾踏足山巔,也曾落入低穀,但在我的眼裏,沒有人情世故,隻有鮮血和戰爭。”
“我一直在往上爬,直到成為統領血骷軍團的主帥,被人們稱為‘血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財無雙。”
“我所在的紮菲家族,也因我的原因而受益,跟西國的肯尼皇室建立深厚友誼。”
她注視著武極天,“但你知道嗎,這一切,其實並不是我想要的。這隻是我的家族想要的,是那些族裏的掌權者想要的。”
武極天:“那你想要什麽?”
“我隻想做我自己。做個普通的女性,有自己追求的女性。”
“你知道嗎,即便隻是酒館裏婊子,她也有她的追求,她想賺到足夠多的錢,然後遠離,再找個不知道她過往的男人接盤,過幸福的生活。”
“但我知道,我已經做不回我自己,就像你剛剛說的,麵具戴久了,就再也摘不下來。”
“那個蘭蔻·紮菲,早在她五歲時就從世上消失,剩下的,隻是卡爾·紮菲。”
“這麽多年過來,我很麻木,像個沒有靈魂的傀儡,我就是個被紮菲家族利用的工具。漸漸的,我愛上了戰場,渴望戰場上的鮮血。”
“我很強大,是紮菲家族有史以來最強的天才,在這將近兩百年的時間裏,我沒有遇到一個對手,似乎在這個世上,我就是最強的。”
“但直到有一天……東國出現一個被稱為‘北境殺神’的家夥,我和他在戰場上相遇。那一次,我輸了,我第一次輸了。”
“那一刻,我才體會到什麽叫不甘,什麽叫失敗,但在同時,我好像也找到生命的意義,終於有了一絲屬於自己的靈魂。”
她深深的注視著武極天,“我要打敗那個人,讓他輸在我的手下。”
武極天眼簾低垂,視線從蘭蔻身上移開,“但你還是輸了。”
蘭蔻笑道:“不僅輸了,還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地方,甚至還脫掉那層困擾我一百多年的假皮囊。”
武極天轉身離去,“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是蘭蔻也好,是卡爾也罷,我們都是敵人。一旦離開這片叢林,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殺你。”
蘭蔻看著他的背影,問道:“你那麽想要殺我,是因為你的國家?”
武極天:“就像你那麽想要殺我,是因為你想證明自己比我強。”
蘭蔻:“你的思想被家國所禁錮,你應該跳出那道桎梏,看看更廣闊的天空。比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看頭頂的星空。”
武極天:“你自以為你的思想早已跳出紮菲家族的禁錮,但你現在同樣也被禁錮……你被我所禁錮。”
“什麽意思?”
“你一直隻想著超越我,卻從未想過要超越你自己。所以,你才會一直都輸在我手下,一直被我禁錮,一直隻能在我的身後仰望我。”
蘭蔻美眸微顫,忽然明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