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想恨，恨不起來
喬亦然凝望那個背影片刻，而那道身影似乎也感覺到了背後的視線。他穿著簡單的藍色病服，回眸看著喬亦然，空洞無神的瞳孔里卻讓喬亦然看出了請求的情緒。
君時笙淡淡勾著唇，隨即轉身悄然離去。
送走小可以後，他也跟在她身後，因為怕小可一個人會哭，所以心裡有些擔心。不過在看到小可露出那麼幸福的笑容以後，他也跟著徹底放心。
果然，他為小可做了一個很好的選擇。
看著他清瘦的身影淡出自己視線，喬亦然眸光中有些複雜。
為了愛她，所以推開她，還要親手把最心愛的人推到另一個男人懷裡。
這需要勇氣，同時也需要忍受比別人更深的痛楚。
他看著唐筱可這兩個月看似開心，實則心裡難受。再看看君時笙突然消瘦那麼多的身影，就大致猜到了君時笙現在的情況。
廖醫生突然不能再進君家大宅，他想，多半也跟唐筱可的事情有關。
君時笙為什麼要打掉孩子？為什麼剛剛好就在這件事情發生的同時廖醫生被趕走？
只需一想，便能夠輕易明白。
因為君時笙是自閉症患者，因為二十八年沒有經過任何治療，所以他實際上並不了解自閉症這一塊。他敢保證，如果一旦他知道自閉症具有一定的遺傳性，是絕對不會讓他和唐筱可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廖醫生是君老爺子安排在君時笙身邊的主治醫生，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也正是因為他一直不說，才會造成今天這個結果。
「君時笙是個混蛋！」
唐筱可沒去注意喬亦然，只是在暗暗跟孩子繼續生著悶氣。
她不爽，孩子是她的，竟然還處處為維護君時笙。
喬亦然看著她，唇邊綻放出一抹無奈的笑意。
他抬手覆上唐筱可面頰，讓她不能躲避。這樣的動作，讓唐筱可沒來由的一怔，她愣愣看著喬亦然，他的手掌和君時笙完全不同。
君時笙的指尖是冰涼的，所以他的手掌也帶著涼性。
而喬亦然的指尖則是暖的，帶著淡淡的暖和，在這個有些清冷的秋天，顯得有幾分溫暖。
「咦？」
她微張著唇，也沒心思繼續和她未來的孩子鬧任何情緒，只顧著看著喬亦然。
「喬教授……」
突如其來的親近，讓唐筱可有些無從適應。
喬亦然捧著她半邊臉，眼裡儘是溫和。
這兩個月，她的每一面他都見過，他也很喜歡。
只可惜，她的心裡，看不到自己。
他很清楚，不是因為他不夠優秀，而是因為在她心裡，早已經被一個叫做君時笙的男人填滿，以至於再也看不見任何一個人。
「恨君時笙嗎？」
唐筱可眼神一黯，她也告訴自己，千萬要恨君時笙。可無論她怎麼努力，就是恨不起來，因為愛的太深，所以連恨都成了奢望。
「想恨，恨不起來。」
對上喬亦然詢問的視線，她坦然回答。
在和喬亦然相處的兩個月裡面，她從不開口提關於君時笙的任何事情，可是這並不代表她真的像表面看上去的一樣平靜。
有時候半夜醒來，她都感覺君時笙依然還在自己身邊。但是只要想到君時笙要打掉孩子的無情，就讓她沒勇氣去找他，然後再次把自己縮在鬼殼裡。
今天，就在她聽到嚴思思的分析后，她甚至百分百相信君時笙推開自己肯定有苦衷。
可君時笙的態度，又再一次將她傷得粉碎。
縱然如此，她就是恨不起來。
「我是不是很沒出息？」
她看著喬亦然，問出聲。
「不是。」
在喬亦然心裡，唐筱可一直都很有出息，無論遇見任何事情，她都可以迎刃而上。
這點，是所有人都跟她無法相比的。
無論好的還是壞的，她通通都能接受。
或許唐筱可連自己為什麼恨不起來都不知道，可是他很清楚，因為君時笙，從來未曾拋棄過她。
就在他以為君時笙真的不打算再管唐筱可的時候，他卻接到仁民醫院的電話，說是有人在查她女朋友的資料。不用多想，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君時笙安排的人。
還有突然冒出來撞開嚴思思車子的楚楓鉑，這一切，都是君時笙在暗中保護著她的事實。
只是，她什麼都不知道而已。
幸虧他多留了心眼，暗中把她所有檢查過的資料都修改了，否則就會在君時笙面前露初馬腳。
也正是君時笙暗中為她做這麼多事情，他才深深意識到，君時笙愛她，已經愛到了不能失去的地步。
他能夠忍痛推開她，能夠忍痛打掉孩子，這足以說明君時笙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在這種情況下，不止會讓君時笙之前所接受的治療全部功虧一簣，還會加重他的病情。所以君時笙突然出現在仁安醫院，肯定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唐筱可在痛苦的同時，君時笙會比她痛上千倍萬倍。
而他在守護唐筱可的同時，也在守護著受到利益的他。在剛才，他已經想通來了來龍去脈，君時笙是準備好了的，他準備在背後一直默默守護著他和唐筱可。
面對這樣強大的情敵，難怪楚楓鉑也會甘願離開。
至於他，自認為他付出的無法與君時笙相比。
「小助手。」
他看著她，視線裡帶著少有的正式和鄭重。
「嗯？」
唐筱可同樣迎上喬亦然的目光，在等著喬亦然的下一句。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幫你？」
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自己。
「不是說就是因為我是你的小助手嗎？」
唐筱可眸光依舊清澈，想起喬亦然當時給自己的回答，她直接說了出來。
喬亦然眸光閃過黯然，他還是高估了唐筱可的智商，他對她隱藏的心思，她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難道你也這麼認為？」
唐筱可搖了搖頭，最初的時候，她也沒想到喬亦然竟然會幫助自己。而且喬亦然性子寡淡，不像是喜歡插手別人的事情。
「所以，你是在騙我？那原因是什麼呢？」
喬亦然抿唇，心裡有種想把一切都說出來的衝動，可是又怕會嚇到她。最重要的是，他說出來對兩人沒有任何好處，只會將他們的距離拉得更遠。
唐筱可心裡真正的人是誰，他一直看的很清楚明白。
「等會兒再告訴你答案。」
「……」
唐筱可翻了翻白眼，他就知道喬亦然這傢伙肯定會繼續賣關子。不過他既然不想說，她也不會強迫喬亦然非要告訴自己。
喬亦然抽回手，與唐筱可拉開距離。
他其實心裡也明白，自己如果真這麼做了不會起到什麼作用。
「小助手，問你一個問題。」
「喬教授竟然也會有請教我的時候！那我一定要聽聽！」
唐筱可做出驚訝狀，雙手托著腦袋。
喬亦然淡淡勾唇，他還是什麼都不說最好。可是該問的問題，他還是必須要問清楚。
「你覺得一個人動了心，會輕易忘記嗎？」
聞言，唐筱可一愣，她感覺到自己心跳慢了幾拍。她咬著唇瓣，低低垂著眼帘，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然後在喬亦然的目光下，搖了搖頭。
「不會，至少我不會。」
她的回答，已然是給了喬亦然答案。
如果唐筱可說會，他真的會覺得自己的動心不值得。
喬亦然眸光深沉的看了眼唐筱可，既然她說不會，那麼他也一定會想辦法將她送到君時笙身邊。
唐筱可愛得太深，所以恨不起來。
君時笙愛的更深，所以離不開唐筱可。
喬素想要為自己爭取一回不錯，但是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感情，那就不是所謂的勇敢，而是卑鄙。
至於他，則是永遠學不會卑鄙。
君時笙能夠為了自己愛的人親自選擇他，那麼他同樣可以為了自己的小助手，將她推回到該去的位置。
他抬手，揉了揉唐筱可秀髮。
「喬亦然！」
唐筱可坐在病床上，伸手扒了扒被喬亦然弄得亂七八糟的頭髮，一時生氣之下直接連名帶姓喊出了喬亦然名字。
等意識到的時候，她立刻染上一層窘迫。
遭了，最近跟喬亦然混的太熟，導致與她已經完全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家人，就連說話什麼的也不尊重一下他是自己的上司。
果然，唐筱可就感覺到驟然冷卻下來的空氣，她看著清冷的喬教授，暗暗往後縮了縮腦袋。
小手半握向下，可憐巴巴的模樣猶如一隻寵物狗，配上萌噠噠的神情，比寵物狗還要來的招人喜歡。
「嗚嗚……」
軟軟糯糯的聲音，帶著撒嬌的囈語，讓人有再大的火也發不出來。
「喬教授，我錯了。」
喬亦然白她一眼，看似請冷傲然的模樣，實際上心裡卻笑開了花。原來，這才是他和小助手之間應該保持的相處方式。
「剛才叫的挺中氣十足啊。」
唐筱可低著腦袋，尋思著怎麼讓喬亦然放過自己。萬一把喬亦然惹火了，她去哪裡找這麼好的上司。
就在她東想西想的時候，喬亦然已經伸手拉過她。
「去哪兒？」
「去做檢查。」
喬亦然自信一笑，的確是去做檢查。當然，這同樣也是在為她，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