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花葵天明才知道彩轎晚上喝的那碗裏的是水,就他的碗裏是酒,他平時喝不了那一碗酒,他是見了彩轎不但是吸那東西還學會了喝酒賭氣的。


  五更剛剛到地岸,花葵就忍不住跟靳義堂道:“彩嬌戒煙了,稀罕哩。”這話他是憋了一晚上了,恨不得半夜就想去告訴靳義堂他們。


  “怎地戒煙了,不吸了?”靳義堂不相信。


  “不吸了,是劉班主幫戒掉的,稀罕哩,稀罕哩。”花葵一邊喃喃著說一邊殺著玉茭杆。嚓!嚓!嚓!龍飛鳳舞的。


  正好劉福祿也進了地,聽了花葵的話,忙接腔道:“啥稀罕哩?啥稀罕哩?”其實他也聽明白了,就是想接上腔讓靳義堂知道,能使他也上了心,重視起來。


  “彩嬌戒煙了,稀罕哩,還是班主幫戒掉的呢,怎戒掉的呢,稀罕呢。”花葵道。說罷還是嚓!嚓!嚓!地,覺得有使不完的勁兒。


  劉福祿道:“那稀罕啥咧?莊上不少煙民都戒掉了咧,煙癮都是老大老大的咧。”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故意提高了嗓門,就是想讓靳義堂聽到。


  “真個是哩?真個是哩?戒掉這東西可好了,彩嬌就是哩,老輕鬆了,吃飯也香了,睡覺也踏實了。”花葵直起腰摸把汗笑道。


  手裏也拿著鐮刀彎著腰在一側殺玉米杆的靳義堂在花葵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聽清了彩嬌戒煙的事,他的心裏就開始有了一種壓抑的感覺,他跟趙秀蘋何嚐沒有戒過煙呢,那種痛苦是凡人能經受的了的嗎,他們真的是嚐過啊。


  靳義堂沒接腔,他殺玉茭杆的動作加快了,嚓!嚓!嚓!直往前竄了很遠。雖然他沒有接腔,可心裏卻在納悶,這彩嬌又是怎樣戒掉煙癮的呢,她的煙癮可不比他們小啊。


  “收罷秋我還要整治那些買不起煙又有煙癮的莊民,你看看我是怎樣讓那些煙民戒掉煙癮的。”劉福祿依舊大聲道。靳義堂仍舊沒吭聲,嚓!嚓!嚓!往前竄,到中午都沒有扭扭頭。


  收工的時候,那個戒煙的話體也沒有了,正好路過幾個大戶的那片罌粟地,他們正在找拾那些被盜搶後留下的罌粟殘核,那核已是黑皺皺幹巴巴的。


  靳義堂跟花葵見狀禁不住麵麵相覷,他們可是那晚來盜取這些罌粟的主犯,就是被官府派兵追剿的真正的強盜啊,是打著替天行道“柔風”大旗的英雄豪傑。現在他們正走在這些種植大戶們的麵前,他們又如何能認出來呢。


  想到此,靳義堂跟花葵低聲道:“想不到我們在戲裏每天演的那些替天行道的假英雄豪傑,還能在光天化日裏真正做這麽一回。”


  花葵點點頭,但是內心可跟他師父想得不一樣了,彩嬌已經是一個戒掉煙癮的正常女人了,他恨不得馬上帶彩嬌走,即使還到他們那個土窯子裏過著安安穩穩的窮生活也不想再做什麽替天行道擔驚受怕的行當了,他在小西天見到那些一個個手拿煙槍的癮君子,現在想起來還有一種撕心裂肺的厭惡。


  赤崗在潞府聽到黎城縣令說到嶽琅逢為了鄉民跟教堂裏育嬰堂的衝突挺身而出道明育嬰堂真相的事,忽然想起來那個施芝罘女兒也是被她的親生父親張消氣送往了教堂,他還承認到教堂把她女兒救回來,看來這教堂裏的育嬰堂並不像外麵的鄉民說的那樣玄玄乎乎的,又是挖心又是摘眼的。


  赤崗計劃先到嶽琅逢府裏問問,他知道嶽琅逢就在安口教堂做教徒,雖然這嶽琅逢先前因庇護自己的手下橫行鄉裏而被革職,可看他在災荒之年救濟鄉民之舉,在赤崗眼裏卻是個狹義之士。


  嶽琅逢雖然早已不是縣令了,他的家產可是殷實豐厚,算得上方圓一個大莊戶,府裏有家丁家奴丫鬟侍女。


  赤崗到了嶽府,見門外有一秋場,場上四周用一捆捆穀子杆堆起一人高的圍牆將場圈住,穀子杆上的穀穗還沒有割下來,正在有人用刀割,割下來的穀穗扔到場中間,再用牲口拉石滾轉場碾穀子,切了穀穗的穀杆再捆成一個小捆豎在場外,是給牲口準備的草料。


  家院馮七趕著一牛拉著的鐵軲轆車,車上裝滿了一捆捆的穀子,穀穗沉甸甸金黃金黃的,每捆的穀根穀穗交叉相搭,用麻繩前後緊緊攔著,車前兩邊鑲插兩根木棍用來固定攔繩。


  馮四來到場裏,見了赤崗就認出來了,忙接應回府。


  到了府院,忽聽樓上有女子喊:“小姐,來了來了。”那是嶽琅逢唯一的女兒嶽戴琳住的繡樓,丫鬟蓮子是聽到門外有聲音朝小姐喊叫的。


  她還以為是劉保金來府上了,趕考走的時候說好了的,她們每天盼每天盼,盼穿了雙眼。豈不知劉保金遭受了那麽大的挫折還落了個落第秀才之名。


  赤崗朝樓上看,隻見是二位俊俏的女子,一位打扮的像小姐模樣,一位像丫鬟模樣,一前一後扭著小碎步到了赤崗眼前,看不是她們要見的人,才羞答答返回繡房。


  赤崗正在愣神,馮四過來道:“那是小姐,想是劉公子來了。”


  赤崗瞬間即反應過來,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劉公子剛受了挫折,穩穩情緒即會來的。”


  馮四道:“不來也會差人去的,知道劉公子受了挫折,也得去安慰安慰,給小姐帶個信兒。”


  說著話赤崗被請入客房,馮四忙倒茶招待,赤崗上前製止隨即說明來意:“老叔免了免了,我是來找嶽東家的,問點事即走,收秋忙,不耽誤您了。”


  馮四也是客人來了做個樣子,表表禮數,見赤崗執意要走便道:“老爺已去教堂做禮拜,也許天黑前回來。”


  赤崗道:“那不妨事,我即去教堂找他。”於是告辭而去。


  安口教堂離嶽府不遠,也即十五裏路程,赤崗大步流星隻兩個時辰就到了。


  教堂就設在安口莊裏麵,赤崗來到教堂門口,他注視著每一個拱門、拱壁和尖尖的教頂,那種神聖無不讓他感到神奇和向往。神父客客氣氣地把他領進教堂,他第一次看到西方人做著禮拜,那些中國教徒跟著教堂裏的神職人員,大聲誦讀著聖經,大聲唱著聖歌,專心聽著神父布道,接受著心靈的洗禮。


  赤崗身臨其境,突然感受到了一種清靜崇尚的力量,此時此刻,有了一種純潔的心靈激蕩著靈魂的感覺。


  這裏哪像是傳說中的魔鬼天堂啊。


  願神的恩惠,聖靈的感動與你同在。願全能的天主降福你們,保護你們,賜你們平安,賜你們無限仁慈。願主以聖神的恩寵助佑你,阿門!”


  教堂的一側就是他聽說過的育嬰堂。育嬰堂裏有不少收治的嬰孩,教堂裏的修女負責看護那些嬰孩,一個個就像母親護理自己的孩子那樣盡心盡責的。


  赤崗跟嶽琅逢說明了原委,嶽琅逢將赤崗來的意圖又告訴了育嬰堂的修女,說是有個叫張消氣的鄉民送來過一個二、三歲的女孩沒有,修女說:“近期送過來幾個幼兒,都是放下幼兒得了錢就走的,一般不登記名字。”


  赤崗聽不懂修女的話,嶽琅逢解釋道:“嬤嬤是說一般送到這裏的嬰孩大多是有些人在外撿到的棄嬰,育嬰堂對送來幼孩的人適當給些辛酬,他們隻管得到辛酬放下幼孩就走,一般都不留名姓的。”


  赤崗不解:“這裏白白收治幼孩除不得錢還出錢?”


  嶽琅逢道:“這就是教堂跟民間不一樣的地方,救濟眾生是萬能的天主對天下蒼生的無限仁慈,就連那些有殘疾病弱的幼孩都會收治。”


  赤崗進育嬰堂看看,也認不出來到底哪個是施芝罘的女兒,也許那個張消氣沒有把女兒送到教堂?


  他從教堂告辭出來,又回到那莊上,見到祁氏,施芝罘還在那裏。


  赤崗告訴她們他剛從教堂回來,育嬰堂不知道一個叫張消氣的送過一個小女孩,問見那張消氣沒有,祁氏把一紙遞給他看。


  “張消氣因手頭吃緊,分文已無,難以度日,無奈無法,情願將典妻張氏施芝罘贖於鄰莊祁氏為兒,言明銅錢半串,當麵交足,不可短少。天災病禍,順由天命,若張氏逃走,於立契人無幹。此契雙方約定,恐後無憑,立契字人為證。立契人張消氣 祁氏 中人吳球 光緒十一年”


  赤崗雖識字也完全看不懂其意,隻看懂了“贖於鄰莊祁氏為兒”之言。


  祁氏道:“這是莊上老秀才吳球之意,老婦也不解。”其實這都是祁氏的主意,吳球隻是寫寫做了個中人而已,她知道遇到了赤崗是個舍事的豪放人,也看出來他對施芝罘的意思,施芝罘已夫亡,是個無主之婦,若將她歸在自己名下,認個女兒,日後還能有個靠山。


  赤崗也不想考究其中的意思,隻要施芝罘是被贖出就行,眼下還是要找到施芝罘的女兒,答應人家了就得有個結果。


  赤崗問:“那張消氣在哪?待小輩找他問個斷底。”


  祁氏道:“還在施家宴,是個煙鬼,這有錢了,要呆家吸個時候。”


  赤崗道:“隻要找到他,娃兒就會有個著落,待我去問來。”說著看看施芝罘,想等待她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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