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劉二旦戒煙後,劉福祿借此就開始在莊裏第二次大動幹戈了,他要再從戒煙開始,把莊裏那些吸不起大煙又不想戒煙的鄉民好好懲治一下,然後就像遊風約那裏的鄉民一樣,辦個文社,讓先生們給鄉民也教化教化禮儀道德,讓他們走出門來都是有禮有節懂得規矩的。


  入了冬季,鄉學能正常開課了,劉福祿就征求師先生的意見在文廟後院擇一陪房辦起了文社,免費給鄉民教化禮儀道德,聘請老秀才老裏長王存雲講課。除了上年紀的,從少年至青壯年所有男女都能參加聽學。


  一時間整個莊上就像換了個世界,男女老少出門相見都是彬彬有禮之乎者也的,就連在家裏也是相互謙讓互尊互敬的,平常浪蕩慣了的鄉民開始穿起了長袍,顯得文質彬彬的,還不太習慣的鄉民忽然感到一味的酸氣。


  劉福祿也習慣了這個文化現象,覺得有了這個文化辦一件事就能很省心,不用費多少口舌,比如像張貼告示那種,挺有用處的,雖然一些人感覺他們是不聞不問的,其實心裏早已領會了他這個裏保要大家幹什麽。


  近期張貼出去的一紙告示,這次不是師先生寫的,而是老裏長寫的,內容是:

  “凡垂暮老人有具狀告及貪食鴉片之子或婦家子女告及貪食鴉片之夫,莊社幫其戒之癮毒也”。


  就這麽短短兩句話的告示,莊裏的老人婦女就紛紛前來告狀,沒想到除戒掉的還有不少偷偷吸食的,有的是才染上的,第一次見劉福祿那個戒煙場所就偷偷給自己戒掉了,生怕將他們拉來社場強製戒煙,白白吃那苦頭,有根深蒂固的,見了告示即偷偷溜出莊去。


  經查實,針對那些偷偷溜出莊了的煙民,街上又貼出:

  “凡躲避戒煙逃出莊的此生就不要回來了,若來到莊上一經發現按莊規加倍論處。”


  保甲秦六順的兄弟秦小順看到告示,知道這劉保長是不會罷休的,連他的二哥都親自綁在了柱子上,硬是給戒了。


  第一次他跑了是那些大戶護著他,說是戒那東西要人命,生不如死,並供備給他煙抽,想是劉福祿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三把火泄了以後也不會再強管了,這下看來是躲不過了,就連幾個大戶也不再支持他了,開始給他斷貨了。


  莊裏還立一條規矩,凡染上煙癮的一律不準參加莊上的文社。秦小順最想上文社學學武藝,現在家裏人不理他了,莊社人也不理他了,他還不想出莊。


  秦小順硬著頭皮到莊社報了名要戒煙,還簽了生死狀。


  冬季地裏的農活少了,山來也報名到文社聽課,其它的之乎者也他雖然沒領會多少,卻記住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也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從小家裏就沒有父母了,是隔壁鄰居劉巴圖的父親收留他給他家放牛,長大後成了他家的長工。


  他在盡孝這方麵是沒有切身地體會,父母親早死了,沒有輪到他盡孝的份兒,可是他每到祠堂給父母上香和上墳燒紙他可是風雨無阻的,他想他已經做到了盡孝的責任。


  沒想到在文社學了幾天才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也領會了其中的意思,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有沒有盡到的孝心,還是“無後為大”這個最大的孝心。


  他試著要跟東家劉福祿提起這個事,也是想讓他幫忙給他張羅個女人,成個家留個後,他不想當不孝子孫。


  可是他還開不了這個口,原來他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是習慣了做長工的沒這個討女人的資格。


  現在聽了文社的課了,他才明白了這個道理,他也該討房媳婦,是不違背祖宗先人倫理知道的。


  很多次他見到劉福祿就故意問他:“東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怎說。”


  劉福祿沒加思索:“怎說,就是讓你娶媳婦生娃哩。”他沒想到這個山來是在故意套他。


  “那就是說要不這樣做就為大不孝咧?”


  “那是哩,祖宗的話,那會錯哩。”


  “那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大不孝了?”


  “你?對呀,是哩,我怎就沒有想到哩,你也得說房女人留個根兒盡盡孝心哩。”劉福祿道。


  “奧,原來你也是聽了課才看明白了這個理兒了?”


  “還是東家催我去聽的哩。”


  “那就對哩,還是學文化對頭哩,說明這文社辦的還是對頭哩。”


  “你說我娶房媳婦好哩?”


  “不是好不好哩,是必須房娶媳婦,不娶房就是媳婦不孝哩。”


  “咱這下人可從來不敢有這個心念哩,原來不娶媳婦還是違背祖宗規矩不孝哩。”山來喃喃道。忽然在腦子裏升騰起了這個娶媳婦的念想,渾身血液在流動,就像冬天的積雪開始融化。


  是這個勁兒真的上來了,在文社自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心裏的就有了那個想女人的感覺,那還是稍縱即逝的,一會兒就泄了。


  “哦,這我才明白了,原來你是說話給我聽哩。”劉福祿笑道。


  山來那老臉也逼紅了,撩燒撩燒的。笑道:“是哩,我沒爹沒娘的,要是這樣的話,不是得東家給我做主哩,不是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老了還講究那個球規矩哩,找個媒婆讓給介紹個女人行個禮過了門就行哩。”劉福祿道。


  忽然他想起來在安口教堂就養育著那些孤兒孤女的事,出錢一登記領回來做媳婦就行。


  “要不去安口洋人教堂花錢認領個女人過來吧,也省事也省心哩。”劉福祿道。


  “那洋媳婦怎領哩?人家沒有爸媽哩?”山來也聽說過那事,在他腦子裏就是知道人家都是外國人。


  “啥洋媳婦,都是中國人哩,是那些從小沒爹沒娘的被外國教堂收養在那裏的閨女哩,還洋媳婦哩,美的你哩。”劉福祿道。


  山來聽後又一陣興奮,心想怎還是閨女哩,要是這樣才真是美的我哩。“就讓東家給做個主吧,反正得盡孝哩,不盡孝死不瞑目哩,天打五雷轟哩。”


  劉福祿道:“那就改日到安口去看看,合適的話就領個過來,趁冬季清閑,再給你辦辦,就成了個家哩。”


  跟山來提起這論婚論嫁的事,劉福祿忽然想起兒子提的那個嶽琅逢來,還沒走幾天就認了個嶽父大人。


  這嶽父大人就是當初陷害馮光道的那個下台縣令,他們你爭我奪的還驚動了官府,其結果是一個丟了官一個升了官,連他也玄乎被卷進去,卻意外碰到了趙英子,完全改變了他日後的生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稀裏古怪的事情就像是命運安排的那樣,劉福祿就是相信命運。


  兒子劉保金神追鬼攆的又跟嶽琅逢攀上了關係,好像是繞了一大圈又轉了回來。


  人家嶽琅逢既然對他有恩,就得知恩必報,何況還是人家的閨女看上了他,要跟他們成親,這在禮數上他劉福祿已經虧欠了人家。


  到了鄉學,劉福祿便把劉保金跟嶽琅逢的女兒這件事告訴了師先生他們,赤崗說他已到過了嶽府,也見過那個嶽小姐了。


  “那日嶽小姐還把我當做是去提親的劉保金呢。”赤崗笑道。


  劉福祿道:“那就請個媒婆到嶽府下些聘禮,給保金提及婚事,先做個小定吧。”


  問師先生還有那些規矩。師先生道:“各地是各地的風俗,大同小異,一般都要給測字合婚的,也即是個過場,隻要是花了銀子,你說是就是。”


  提起媒婆,赤崗忽然想起祁氏來,就從她給他跟施芝罘促和的那贓事就知道祁氏做這媒事的老道來,便推薦,赤崗的目的也是想找借口多見見施芝罘。


  劉福祿不講究誰做媒婆,隻要能辦了事就行,便同意赤崗去找來祁氏當媒婆。


  赤崗盼之不得做這個差事,他已經多日沒去見施芝罘了。自那個晚上祁氏故意留他跟施芝罘在一起,至今離開她,那個相思折磨著他神魂顛倒的。


  祁氏說找個吉日給他們辦了他跟施芝罘的這贓婚事,赤崗卻推脫等他跟家裏商議商議,其實他該跟誰商議都決定不了,父母已經離世,有哥哥嫂嫂也不待管他,任憑他幹什麽。


  家裏的童養媳焦翠花,他願意讓她做姐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稱呼她姐姐,焦翠花也是習慣當姐姐了,就像母親的身份那樣伺候赤崗,他離家出走後,焦翠花就一個人生活,赤崗過段時間就給她送些錢來,家人和外人都當做他們是兩口子,隻差個圓房的儀式。


  對於他跟施芝罘的婚事隻要是施芝罘跟焦翠花同意就成了。


  赤崗沒敢告訴祁氏他還養著個童養媳,祁氏開初問他家裏還有什麽人,他隻說有哥哥姐姐,父母雙亡。祁氏說就讓他拜她做幹娘,赤崗就拜了,連施芝罘也拜了。


  拜了幹娘,祁氏就能光明正大地給他們辦理他跟施芝罘的婚事了,他們就是她的兒子兒媳了,她的後半生就有依靠了。


  赤崗到了莊上見到祁氏卻沒見施芝罘,祁氏連說帶哭地告訴他,在他走後沒幾天,施芝罘就被施家宴的張家帶走了,他們來的人多,說是施芝罘被那個典當她做媳婦的張消氣在當期未到就轉手賣了,典妾文書自然作廢了,雖然她的丈夫張邱文去世了,施芝罘作為她的妻子理當守孝守節。


  出賣她的那些銅錢也如數給她了。祁氏還拿出錢來給赤崗看:“他們給我的,我又不敢不接。”說著把錢還給赤崗。


  赤崗就像突然遇到了一個晴天霹靂,感覺是天旋地轉頭昏目眩的,抬手將祁氏手裏的銅錢擊落滿地,嚇得祁氏倒退了三步,也不敢去撿散落了一地的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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