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種地
文蓉又拌了一盤蒜泥黃瓜,一盤糖拌西紅柿,炒了一個豇豆,菜擺上桌,舅舅和姥娘也回來了。文蓉姐弟趕忙給舅舅打水洗臉,姥娘看著殷勤圍在自己身側的外孫,一個遞香皂,一個遞毛巾,頓時覺得一身的疲憊都沒了。
娘幾個進了堂屋,見一桌子擺滿了菜,舅舅詫異極了:「這都是蓉蓉做的?」文靜趕忙跟著誇讚:「大舅,你快嘗嘗,我姐做飯可好吃了!我三爺爺他們都說好吃。」
舅舅和姥娘落了坐,文俊拿了一個搪瓷杯子放上一包買的冰塊,往裡面倒上啤酒,琥珀色的液體倒進杯子里瞬間升起白色的泡沫,噗嗤噗嗤地響動,舅舅數落文蓉:「怎麼還買了酒了?舅舅還是外人嗎?」
「大舅,天熱你喝點解解乏,再說了我炒這麼香的辣子雞不喝兩杯怎麼行?」文蓉笑著說道,又吩咐文俊:「文俊,你再給姥娘拿個杯子。」
姥娘倒也乾脆:「行,我外孫孝敬的今天我也喝一杯。」大舅喝了一口涼浸浸的啤酒吃一口辣子雞頓時覺得舒爽極了,不停地點頭:「蓉蓉這菜炒得真不錯,比你妗子的手藝都好。娘,你說是不是呀?」
姥娘撇了撇嘴:「大偉媽炒什麼菜都是一鍋燉,有什麼手藝?」大舅只是乾笑,也不反駁,文蓉姐弟也在旁邊偷笑,只不停的吃菜。安南人能吃辣在全省都是有名的,一口辣椒,一口煎餅就能湊合一頓飯,即使是孩子也沒有怕辣的。一頓飯吃下來,大家都出了一腦門的汗,口腔里還有辣椒刺激的口感,只覺得酣暢淋漓。
中午太陽毒,大家就在屋裡休息,文蓉和姥娘商量:「姥娘,你以後就住我爸媽原來那屋吧。」姥娘不同意:「我不住那屋,文俊現在10歲了,也不小了,不能一直和你們姊妹住在一起,就讓文俊搬到東屋去住,咱們娘仨住一屋。」
文蓉一想也是這麼回事,就點頭同意,姥娘坐不住,趕忙起身把房間收拾收拾,舅舅跟著幫忙,把書桌抬到東屋一個。
說是書桌其實就是媽媽結婚時候陪嫁的抽屜桌,棗紅色的桌子早已不復原來鮮亮,上面的油漆脫落得一塊塊的,而且這抽屜桌有些高,坐在桌子前寫字並不順手。
文蓉在心裡嘆息,一定要努力掙錢呀!先定個小目標,也要把姐弟三個的書桌解決了!西屋收拾起來就更簡單了,床都是一樣的,靠著東西牆各鋪一張。原本中間隔開的大衣櫃也靠著西牆擺好,書桌放在南邊窗戶下面,屋子裡頓時覺得亮堂了不少。
下午的時候,文蓉執意跟著姥娘和舅舅一起去地里上肥料,姥娘拗不過只好同意,帶著化肥,三人一起來到地里。剛下了一場雨,地里都是忙著追肥的村民,給玉米地追肥需要兩個人配合著幹活,一人用鐵杴鏟起一層土等另一人放入化肥后再把土蓋上。
姥娘和舅舅一人一把鐵杴,分著兩壟玉米負責鏟土,文蓉站在兩壟地中間,拎著一桶化肥,拿著一個廢舊的瓢左右開弓,往裡面放化肥。
化肥刺鼻的氣味直衝腦門,雖然已經是下午,可是太陽的威力還是不容小覷,額頭上的汗滴很快滑入眼角,也不知道是汗水腌的還是被化肥刺激的,文蓉頓時就睜不開眼了。用手背拭了拭眼睛,繼續跟著姥娘和舅舅的腳步前行,可不多會眼睛又有些睜不開了,如此反覆幾次,一桶化肥終於見了底。
文蓉拎著空桶返回地頭去裝化肥,眼睛終於可以短暫的休息一會。姥娘把毛巾遞給文蓉,讓她掛在脖子上:「別用手擦眼睛,手上沾了化肥,越擦越辣。」文蓉聽話的接過,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所有關於農民伯伯的宣傳畫上都要在脖子上搭一條毛巾,真是藝術來源於生活呀!
文俊和文靜考完試,也跑到地里幫忙幹活,一家子一直忙到天蒙蒙黑終於把文蓉家裡三畝的玉米地都追完了肥。舅舅晚飯也沒吃就直接回了家,姥娘把中午剩的菜熱了熱,又煎了一盤雞蛋,娘幾個簡單的吃了晚飯。
吃過飯文蓉又開始包粽子,依舊是包了一百多個,大家一起動手不一會就包完了,放到大鍋里架上火煮上。文俊和文靜興奮極了:「大姐,明天我們都跟著你去賣早點。」
文蓉攆他們去休息:「行,早點去睡覺,要不然明天早上起床晚了,我可不等你們。」姐弟兩個一聽趕緊去上床睡覺。
半夜裡文蓉照舊要起來給黃豆換水,才剛把燈拉開,姥娘就醒了,問道:「幹嘛去蓉蓉,上廁所?」
「不是,姥娘我去給黃豆換一遍水,您睡就是。」文蓉邊說話邊起身下床。
姥娘趕忙阻止道:「你別起來了接著睡吧,我去,這活我會幹。」姥娘穿著拖鞋,披一件上衣就出去了,文蓉怕姥娘嘮叨,就沒有追出去,躺在床上也睡不著。
姥娘給豆子換了水,回來見文蓉還沒有睡,就說道:「快睡吧,小孩正長身子的時候可不能缺了覺,以後夜裡你都不用起了,姥娘年紀大了,覺少,以後夜裡我來給豆子換水。」
文蓉知道姥娘心疼自己,可是這點辛苦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前世她做小吃生意,也是夜裡忙到一兩點,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是經常的事情,掙得就是個辛苦錢。「姥娘,我夜裡起來一次累不著,您不用擔心。」
姥娘卻依舊堅持:「行了,別爭了,聽姥娘的話就行,你現在還小,不知道厲害,小時候要是傷了身子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可不能天天熬著,快睡吧!」
明天還要起來磨豆子,文蓉也就閉上眼睛睡了,許是像姥娘說的今天累著了,文蓉睡的很沉,早晨磨豆漿的時候,還是姥娘先起來忙活的。文蓉聽著動靜才驚醒,有姥娘幫忙,姐弟幾個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文靜和文俊興奮極了,催著姐姐快點出門。文蓉把腰包遞給文俊:「你拿著包,今天你負責收錢,行嗎?」文俊趕忙點頭答應:「沒問題,大姐你放心吧,我一分錢都不會算錯。」
「那我呢大姐?」文靜仰著臉詢問。
「你幫著裝粽子」姐弟三個分好工就推著車子出門了,姥娘跟在後面囑咐:「路上慢點。。。。。。」姐弟三個都點頭答應。
站在大門前,看著她們走遠,姥娘轉回身拿了鋤頭出門,趁著早晨涼快,到了地里還能鋤一會草。
化肥廠宿舍區,文俊和文靜是第一次跟著進來,一開始兩人都有些局促,這裡的街道都是乾乾淨淨的水泥路,工人們都穿著時髦的衣服,講著一口普通話。有人來買東西,兩人只默默地遞過去,並不多說話,文蓉看在眼裡,也沒有多講什麼。好在兩人適應的也快,一桶豆腐腦賣完了,兩人也恢復了早晨熱情滿滿的勁頭。
回家的路上,兩人一直在那裡討論:「還是在化肥廠賣東西賣得快,那些工人都出來買早點。」「那當然了,那些工人工資可高了,天天買著吃也花不完。」姐弟三個一路說笑著回到了家。
姥娘也已經從地里回來了,做了一鍋熗鍋面,一家子圍著桌子開始吃早飯。文靜興沖沖地和姥娘講在化肥廠的見聞:「姥娘,化肥廠里的工人穿的裙子和電視上的一樣,可好看了。」姥娘笑呵呵地聽著幾個孩子說話。
「喲,才剛吃飯呢?」一個女聲在門口響起,文蓉抬頭看去,原來是三嬸,姐弟幾個光顧著說話了,沒聽到有人進來。
「三嬸,你過來了」文蓉打著招呼,三嬸應了一聲,似才看到姥娘:「這不是陳家嬸子嗎?您老什麼時候來的呀?」
姥娘把嘴裡最後一口麵條咽下,擦了擦嘴,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沒聽你婆婆說呀,她拿著孫子孫女不當親生的待,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我可不得來看著點嗎」。
三嬸賠笑說道:「嬸子這話說的,這哪能呀!別人我是不知道,我和他三叔可是心疼蓉蓉姐幾個心疼地緊呢!你說我就生了我家文亮自己,巴不得他有幾個兄弟姐妹幫襯著,我就跟蓉蓉說過,我也沒個閨女,這侄女和自家閨女不也一樣嗎?現在我多疼她們一些,以後她們長大了,找了婆家,嬸子家裡不就是娘家嗎?兩家子常來常往的,你說多好!」
文蓉心說三嬸這話說得可真好,動動嘴皮子,連她出嫁后的事情都算計上了,文蓉不願意讓姥娘和她生那個閑氣就搶先問道:「三嬸,你來有什麼事嗎?」
「這不是你三叔,擔心你家的化肥還沒買,讓我過來看看,我這一來就聽說你家的化肥都上到地里了?這速度可是夠快的,我這還是晚了一步。蓉蓉倒是有本事了,不光能做個買賣掙錢,幹活也麻利,是用不著我們大人跟著操心了。」
「化肥是二大爺看著幫我們買來的,昨天我大舅和姥娘在地里忙了一天才把玉米地的肥料追完,倒是用不著三嬸幫忙了,不過我們家豆子地里的草還沒有鋤呢,三嬸想要操心也有事情做。」文蓉心說你不是疼我們么,看你要怎麼心疼。
三嬸絲毫不覺得尷尬:「這草不急著鋤,這地里的草,一茬一茬的,你鋤的再乾淨,下一場雨就又長出來了,所以說咱們農民發不了財,就是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無用的地方了,你說有鋤草那空,就是在我們廠里多加一天班也能多掙幾塊錢吧!嬸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姥娘可不贊同她這一套理論:「她三嬸,你這話說的可不對,這地是最不能糊弄的,老話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你也是農村土生土長的,這道理不明白?這做工人是掙錢,可要是這地沒有人種了,你再多的錢去哪買糧食去?所以說這地才是咱庄稼人的根本,虧了什麼也不能虧了地。」
「這市場上賣什麼糧食的沒有,嬸子你這是老觀念跟不上發展了。。。。。。」三嬸依舊不以為意。
「那這市場上的糧食都不是地里長出來的?都是你們工廠里造出來的?」姥娘一輩子都在地里刨食,她和當下許多的老人一樣,最看不得年輕人看不起種地的張狂樣。
三嬸一時啞口無言,乾笑道:「嬸子說的也是,這地還是得有人種,我呀這不就是準備去買些化肥,給地里好好的追追肥,等著秋天的時候好多收些糧食。」
文蓉趕緊插話:「那三嬸你快去忙吧,我們家化肥買完了,不用你幫忙捎帶了。」
三嬸乾脆地應道:「那行,我去忙了,三輪車你們不用呀,我推走了啊。」
文蓉心說三嬸來到這說了一早上,就這最後一句才是重點,不客氣道:「三嬸我們家的三輪車早上還得賣吃的東西,你拉完化肥給用水好好沖沖,別有味道。」
三嬸已經走到院子中間,聽文蓉這麼說嘀咕了一句「還怪多講究呢?」推起三輪車就往門外走了。
姥娘跟文蓉念叨:「你這個三嬸子就剩下一張巧嘴了,你媽那時候吃了她多少虧,嘴裡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蹦,正經事一點不出力。。。。。。」文蓉笑著聽姥娘念叨,一家子收拾完家務,又一起去地里鋤了草。
果然到了晚上天都黑了也不見三嬸把三輪車送來,明天早上還得用,文蓉無法只得去三嬸家裡推。三輪車被停在三叔家的院子里,車軲轆上都是泥,車鬥上白色的化肥顆粒和泥水混在一起,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三嬸見文蓉來推車子,一個勁的說著辛苦,忙到晚飯還沒吃呢,正想刷好車子給送回去,可巧文蓉就來了。文蓉也不願和她較真,推著車子回家自己清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