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真相(2)
景母的手術被安排在早上八點半,原遙五點起床,準備好一切后趕到醫院,天還沒亮。
黑壓壓的病房裡,原遙悄悄推開門縫看景母,察覺到她還在休息,原遙鬆一口氣,又趕緊去跟護士小姐溝通。
六點半,她給景先生電話,低聲說:「我已經到醫院了,你不用過來接我。」
景先生半天沒做聲,嘆息一聲才說:「原遙,等我。」
手術前要做的準備不少,原遙問清楚醫生,盡量把一切都坐到妥妥噹噹的,尤其是病人術后所需物品,原遙折騰來折騰去,盡量什麼都不缺。
景先生七點半趕到醫院,病房裡已經被原遙收拾的妥妥帖帖,他母親拉著原遙的手不知道在說什麼,景先生在病房門口停頓許久,才進去打攪兩人。
景母難得平和的朝他招招手:「你過來。」
景先生被動的走過去,他定定的站在原遙身邊,然後被母親拉起手,將他跟原遙的手交疊握起。
景母滿意的看著這對舊人:「我就一個願望,就是希望你們能幸福,這次無論我手術能不能成功,你們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景先生說:「好。」
原遙囧囧的轉頭看向景先生,景媽媽都還沒說什麼呢,景先生就說好是不是太快了?
景母卻笑笑,她真是一切都安頓好的表情,好像什麼牽挂都不帶走的要離開。原遙看她表情心裡一緊,趕緊反手握住景母的手:「媽,手術一定會成功的,到時候您想做什麼都行。」
兩婆媳這一牽手,一直到手術室都沒分開。景母躺在床上被人推著,她似乎對命運有不好的預料,緊緊的抓住原遙的手落淚:「丫頭,我對不起你,你啊……是我對不起你……」
「你原諒媽媽……」
原遙不知道她怎麼了,趕緊雙手握住景母的手:「媽,沒事的。」
手術要開始,護士把她倆分開,原遙還有些悵然若失,又奇怪景母幹嘛說對不起她。
「砰」的一聲,手術室門關閉,刺目的紅燈亮起。
原遙獃獃站在手術室門口,想象裡面現在大概在做麻醉,待會兒就要開膛破肉,從景母身上生生挖出肉來。
醫生真是厲害的職業。
病人卻像一坨坨豬肉。
原遙越想心情越不好,她輕輕偏過頭看地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景先生站在她身邊,原遙發愣看著景先生踩在地上的皮鞋,突然想說話。
可景先生這時卻沉默牽起她的手,兩人並排站在手術室外,原遙心裡居然不那麼怕了。
有一個人陪你經歷生死,總值得慶幸。
身高差距,她抬頭看向景先生側臉:「你說手術會成功嗎?」
景先生黑眸堅定,側頭看向她:「會。」
原遙心裡竟然異常的平靜,她突然覺得似乎也沒什麼可怕的,有景先生在這,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品,甚至連最好的護士護工也有,手術一定能成功。
原遙蒼白的臉笑笑,她想跟景先生說什麼,目光突然發現自己身後還有十幾個人景先生的親人,頓時面紅耳赤想甩開他的手掌。
景先生沒讓,低聲說:「剛剛媽問我們願意不願意復婚,我已經答應了。」
也就是說公開也沒啥,不是什麼大事。
原遙卻覺得耳熱,以前她結婚時是拿錢辦事,她反而大方,現在這樣的復婚她反而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害羞。
原遙特別不好意思的覷後面一眼,看見景榮居然在那邊朝他嘿嘿笑,頓時想捏死這臭小子。
沒心沒肺的東西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原遙跟景先生坐在板凳上坐得屁.股疼,手術室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全身武裝的護士端著一盆東西出來,原遙趕緊要上前去打聽,被景先生拉住。
「我去。」
原遙不明所以,聽到護士喊哪位是家屬,然後景先生放開她的手走上前。護士把托盤裡東西遞給景先生看,還說什麼彷彿在確認,景先生嗯一聲,示意可以。
原遙伸長脖子也不知道讓景先生看的是什麼。
景先生高,身材好,後背把托盤裡東西擋的乾乾淨淨,原遙心想這到底什麼玩意兒,從手術室拿出來特意讓家屬看看?
大概半分鐘后,護士走人,景先生回到座位上,原遙忍不住湊近他問:「是什麼東西啊?」
景先生側眸看她一眼,微微眯起眼睛:「切下來的東西,要去化驗。」
原遙:「啊?」
老闆娘驚到了,她膽子一直不大,聽到剛剛托盤裡可能是血淋淋的生肉,尤其是女人的致命部位,頓時頭皮發麻,難怪景先生要擋的乾乾淨淨,不讓她窺視。
原遙臉色有些發白,景先生黑眸里劃過無奈,握住前妻的手:「乖,沒事的。」
原遙頭一次主動握住景先生的手,她想想依靠在景先生懷裡藏起來,卻不敢。
時針嘀嗒嘀嗒過去。
原遙覺得這三個小時是她活了近二十八年最漫長的三個小時,到後面她幾乎是坐立難安,一會就要起來轉轉,景先生無奈跟著前妻後面,一會摸摸小手安慰,一會半摟著人讓她安靜下來。
景榮其實想來說說話來著,礙於景先生氣場愣是沒敢靠近。
從原遙離婚起,他就覺得這兩人肯定會復婚,他哥的人品就是奇奇怪怪的,不可能接受第二個女人登堂入室。可他沒想到他哥能這麼嬌氣原遙。
到後面,原遙幾乎是抓著景先生西裝下擺哭了,她越想景母進手術室前那些對不起就越不安,覺得她們怕是要天人永隔。
還有半個小時。
原遙突然深吸一口氣,扔掉景先生的西裝下擺,她沒空注意被自己抓的皺巴巴的衣服,還有景先生近乎無奈的黑眸,低著頭哭唧唧的說:「我去病房一趟。」
景先生:?
原遙美人尖垂著,安靜的眉頭間全是惆悵:「我去去就回來。」
景先生倒不怕她跑,可怕她語氣里有撒嬌的意思,男人思考一下:「用不用我讓你陪著你?」
原遙搖腦袋,景先生便允准,他目送原遙離開后,眉頭立刻皺緊,給景榮一個警告的眼神。
景榮「嚇」的一聲,目光趕緊遊離開。
景先生特別不滿意自己這個弟弟,他眼睛里浮現出一絲危險,又化為無形,徑自走到長椅邊。
眾後輩都會看臉色,尤其是景先生一人在景明兩家獨大,幾個年紀偏小後輩跟太監宮女似的,看見原遙離開趕緊圍上來。
「小叔,你跟嬸子要復婚了?」
「哥,你放心,咱媽肯定沒事。」
「小舅舅你要不要喝水。」
景先生睨他們一眼:「看熱鬧?」
小外甥小侄子等等等呵呵呵傻笑,倒是景榮一個人在外圍時不時瞅原遙離開的方向。
景先生接過自己外甥遞過來的水抿一口,看看景榮,又轉頭看向原遙離開的地方,眉頭微微皺起來。
小外甥低聲問:「小舅舅,我們小舅媽幹嘛去了?」
景先生把水遞給他;「找板磚打死好奇的貓。」
小外甥不說話了。
大概過十五分鐘,原遙還是沒回來,景先生看看手術室還在亮著的燈,黑眸里沉思一下,準備喊景榮名字。
這時候,一聲我艹響起。
他外甥艹的。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倒抽氣。
景先生不滿意的挑他一眼,卻見自己狗腿子外甥直愣愣看向走廊那邊,景先生側眸望過去。
那裡,逆光走來一個人,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白色短裙,猶如初見,慢慢朝他走來的女人。
景先生微微笑了,黑眸里如星河般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