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兒子不才
第三十五節
陳笙的美國試鏡之行由經紀公司全盤接手, 所有事宜全部是經紀人張楚來安排。
出發前, 陳笙一直將自己關在樓上的健身房中。他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地琢磨角色。男二號有著什麼樣的心理歷程轉變, 在轉變的過程中他的一舉一動該如何鮮明地表現出來。
陳笙面對著一整面鏡子, 鏡子中投射出來的男人頹得死氣沉沉。
陳笙彷彿完全變了個人。他本人是不管在什麼時刻都是充滿精氣神的活力型選手。在他以往的演藝生涯中也沒接觸過這種類型的角色。
所以從他拿到角色設定開始, 他就不停地在琢磨著, 該如何去演好這個他不擅長的角色。
他透過鏡子看著裡面的男人，看似遲鈍迷醉的目光中似乎隱藏著天大的秘密。酒精是他麻痹自己的工具，他貪戀著它, 想通過它暫時忘記失去親人的痛苦。因為付不起酒錢, 從普通酒吧來到同志酒吧。儘管身材走形，形容邋遢, 但還是有同性會主動請他喝上一杯。他則是來者不拒, 有時甚至會輕浮地還以對方一個吻。他借著他的皮相在酒吧中夜夜買醉, 直到遇到男一號，在誤打誤撞中加入他們的隊伍。
陳笙一遍一遍地斟酌人物的心理, 以致於忘記了午飯時間，很快就到了傍晚。他上樓前特意交代顧潮，在他走出來之前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他。
他想在出發前找到對這個角色的感覺, 卻屢屢感到力不從心。
出道七年，休養一年。這是陳笙的職業生涯中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焦慮和恐慌。
他無法順利進入角色。
他把自己關在健身房中一天，不吃不喝，連水都沒有喝一口。他對著鏡子排練找感覺, 練得口乾舌燥, 眼圈發紅。
然後他絕望地發現自己演不好。
……
到了晚飯時間, 顧潮過來敲門。
咚、咚、咚，三聲響過後，只聽咔噠一聲，門從裡面打開了。
陳笙拿著個酒瓶，晃晃蕩盪地走出來。看到顧潮，他聳拉著的眼皮動了動，勉強抬起來看他一眼，很快又聳拉下去。
他抱緊手裡的酒瓶，手扶著扶梯，踉踉蹌蹌地下樓，中途好幾次左腳絆到右腳，險些跌落下去，所幸都又化險為夷。
顧潮心驚膽戰地跟他在他後面，幾次伸出手，最後都停在了半空中。
陳笙來到餐廳中，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晚餐。因他中午沒吃飯，顧潮特意讓阿姨多做了幾個菜。
陳笙卻把酒瓶放在餐桌上，回過頭對顧潮露出個邪氣的笑容，很是輕佻浮躁。
「要請我喝杯酒嗎？」
（假想地點：同志酒吧。）
顧潮被調戲得莫名其妙，花了兩分鐘來消化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切。
然後他走到陳笙跟前，兩指夾起他面前的酒瓶，眉飛色舞地回答道，「好啊~」他的尾音上揚，彷彿帶著鉤子，撩得人心痒痒。
顧潮拿著酒瓶轉身進了廚房，關起門問家裡的阿姨，「雞湯燉好了沒？」
阿姨道，「早就好了。現在這個溫度剛好可以喝。」
顧潮把酒瓶遞給阿姨道，「把瓶子灌滿。」
阿姨：「……」聽話地把酒瓶灌滿雞湯，幸好雞湯是溫的，不然瓶子恐怕耐不住。
顧潮拿著一瓶雞湯回到餐廳，把瓶子放回陳笙面前。
陳笙看到雞湯，臉瞬間就綠了。
第十五隻雞。
從他生完倆寶寶可以正常飲食開始，每天三頓飯都有雞和湯。他現在看到雞都想吐……
可是顧潮一共給他準備了一百隻優質散養雞，打算讓他在「坐月子」期間全部吃掉。
陳笙看到雞湯的瞬間，就齣戲了。
不演了！
顧潮挑眉逗他，音色沉沉，「不喜歡？」
陳笙抹了一把臉，不甘心地瞪大雙眼控訴道，「給我拿瓶酒會死嗎！」
從懷孕至今，他滴酒未沾。他不能順利進入角色，可能就是差那麼點兒酒精的作用。
他太久沒喝酒了，都快記不起喝醉是什麼感覺了。
顧潮斜靠在餐桌前，端起雞湯哄人，溫聲細語的，「多喝點兒雞湯，魚湯，大骨湯，身體恢復得快。」
陳笙仰頭看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我又不用餵奶。就是孩子生下來就沒事兒了。你讓我天天吃這些油膩膩的東西，我根本就吃不下。你能不能別老拿坐月子那套來對待我，我是個男人啊。我不要雞湯，我要紅酒！」
家裡的酒柜上了鎖，鑰匙在顧潮那裡。
陳笙瞪著顧潮，心想他要是不同意，自己就去把酒櫃給砸了，拿兩瓶好酒出來。
角色設定顧潮也看過，他猜到陳笙是為了什麼。
「吃完飯給你倒一杯。」顧潮承諾。
陳笙這才滿意了，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顧潮重新給他盛了一碗魚湯，遞到他面前。
陳笙本來不想喝，可想到等會兒可以喝點兒酒，他就忍了，端起來喝下去半碗。
晚飯過後，顧潮履行承諾開了一瓶紅酒。他知道陳笙的酒量一般，沾酒就醉。
陳笙端起酒杯放在唇邊小口地啜。
「好喝。」
一杯紅酒下肚，陳笙的臉蛋便紅撲撲的。
這時，老實了一天的寶寶們開始鬧了，哭聲從嬰兒房傳過來。換了平時，只要聽到寶寶的哭聲，陳笙會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情去看寶寶。
可沾了酒精，他的思維和行動就變得遲緩了。
顧潮看他一眼，叮囑他，「你先坐在這裡等一會兒。我過去看看孩子。」
陳笙點頭，乖巧的模樣。
顧潮這才起身去嬰兒房看孩子，進門前，他還特意轉頭看了陳笙一眼。
陳笙乖乖坐在吧台前，沖著顧潮一笑。
顧潮放心地進了嬰兒房，卻不知他前腳踏進去，後腳陳笙就拿起一瓶紅酒上了二樓的健身房。他將房門反鎖，然後盤腿坐在木地板上，看著對面的鏡子發獃。
紅酒就放在他的腳邊，他的思維暫時還能跟上趟，大腦飛快地運作著，假設的劇情場景一幕幕切換。
他對著鏡子重新對戲，每當找不到感覺，他就拿起酒瓶喝一口。
漸漸地找到了演酒鬼的感覺，人也快喝迷糊了。
顧潮在嬰兒房給寶寶們餵奶換尿片。雖然家裡有阿姨照看，但只要他在家，他都盡量自己去做。
等顧潮忙完出來，發現吧台前沒了陳笙的蹤影，紅酒也跟著不見了。
顧潮暗道一聲不好，先去了樓上的卧室，沒找到人，又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的門反鎖著，顧潮在門外敲門得不到回應，又去找了鑰匙開門。
當顧潮打開房門，只看到陳笙呈大字型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紅酒早已見了底。顧潮無奈地蹲下去查看，確認他只是喝醉了睡著了，便將他公主抱起來，抱回卧室的床上。
中途陳笙睜開了眼睛，抓住顧潮的手傻笑道，「你不要以為把我灌醉了，我就會讓你為所欲為。」
說著話，他竟自己把身上的家居服給扯開了，扣子被蠻力扯落了兩顆。
顧潮看著他白皙光潔的肩膀，無奈地幫他把衣服拉好，「別鬧了。」
陳笙的身體現在是個什麼狀況，顧潮哪敢動他。
顧潮嘆氣道，「不該讓你喝這麼多酒？快睡覺吧。」
陳笙聽話地躺下來，閉上眼睡覺。到了半夜，他突然直起身子大聲道，「我兒子呢？」
他左看右看，兩側的嬰兒床都是空的。
他把顧潮叫起來，著急忙慌道，「快起來。兒子丟了。」
為了照顧陳笙，顧潮今晚讓家裡的阿姨照顧兩個寶寶。此時見陳笙心急如焚的模樣。顧潮趕緊安撫他，帶他到樓下看了看兩個酣睡的兒子，才重新把他哄回床上。
接下來，一夜無夢。
陳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九點鐘。剛剛睜開眼睛沒多久，他的「二十四孝親親老公」就將醒酒湯送到了嘴邊。
陳笙並沒有感到宿醉的頭疼，昨晚顧潮臨睡前給他餵過醒酒藥。
用過早餐，張楚就親自登門來接陳笙了。臨行前，陳笙到嬰兒房裡抱了抱兩個孩子。
顧潮被留在家中看娃。雖然他想陪陳笙一同前去，但陳笙放心不下孩子。
兩個孩子剛出生不久，身邊總得有個爸爸陪著。
試鏡前的準備工作基本就緒，陳笙在飛機上睡了一覺。第二天如約見到了《邪惡力量》的導演大衛·林肯。
這次試鏡的陣容不容小覷，陳笙在現場見到了不少國內演藝圈的知名小生，顧非白也位列其中。
粗略一數，試鏡的演員得有十五六名，其中還有幾名是中美混血。
之前有過合作的男演員主動上前與陳笙攀談，一開口先是笑著朝他道喜，「恭賀新婚。到時舉辦婚禮可一定要通知我去沾沾喜氣。」
啊？
陳笙一頭霧水。他不曾公開過結婚的消息。領證至今還不到一周時間，對方是如何知道的？
見陳笙滿臉疑惑，對方有些驚訝，解釋道，「你竟不知嗎？你家那位的微博簽名昨夜被粉絲給翻出來了。現在在頭條話題上可是刷得火熱。不過他的簽名也是很可愛，從最早的影帝陳笙的粉絲後援會會長→男朋友→合法配偶。他如今可是娛樂圈裡粉絲成功上位的一段佳話。」
顧家在鯨市也是一霸。少有媒體敢曝光顧潮的身份。所以從二人戀愛至今，外界仍不知顧潮的真實身份。對他的諸多猜測讓他充滿了神秘感，更加惹得粉絲心癢難耐，紛紛表示要眾籌給某娛樂圈著名狗仔團隊，請他去曝光顧潮的身份。
陳笙卸載了微博等社交軟體，已有多日不關注八卦頭條。本想低調從事的他，未想到又被頂上了頭條。這種高居不下的搜索熱度，讓他有些騎虎難下了。
他以前從未炒作過緋聞，只靠著優秀的作品去積攢觀眾緣。到頭來才發現，一部電影上映為他帶來的流量還不及他發一張顧潮的照片。對此，陳笙感到唏噓不已。
陳笙的試鏡被安排在最後。在試鏡前，顧潮的好友約翰特意趕到現場，邀請他到辦公室小坐。
「你不必緊張。第二部拍攝前我爸就屬意過你。」
陳笙虛心謝道，「多謝抬愛。上次陰差陽錯之下，錯過了試鏡機會。我後來也是懊悔不已。」
約翰是第一次見到陳笙本人。但在過去與顧潮同寢而居的求學生涯中，他見過許多次陳笙的照片。方才見到顧非白時，他差點兒將其誤認為陳笙。
接下來的試鏡進行得相當順利。
試鏡結束后，約翰受朋友之託，專門送陳笙回到下榻的酒店。
陳笙到酒店沒多久，就換了身行頭離開。陳爸陳媽和徐靜陽也在這個城市落腳，他打算過去探望他們，順便把兩個寶寶的事情告知他們。
徐靜陽暫時在學校附近租住了一套公寓，跟父母同住。他其實是想回國的，但是陳媽媽怕顧家那群人會騷擾他，堅持讓他留在國外。
得知陳笙要過來的消息，陳媽媽從早忙到晚，特意準備了一桌子的菜，全部是陳笙愛吃的。
徐靜陽在廚房給他媽打下手，調侃道，「媽不是老在電話里說讓我哥減肥？」
陳媽媽瞪了小兒子一眼，借用了一句網路名言，「不吃飽哪有力氣減肥。」
陳笙進門時，剛好聽到這句話。他和陳爸爸相視一笑。陳爸爸對著廚房喊道，「阿笙來了。」
陳媽媽拿起灶前的毛巾擦凈手，轉過身來，見到大兒子站在門口沖她笑容款款。
陳媽媽許久不見大兒子，也著實想得慌。
「哥瘦了好多。」徐靜陽在旁邊評價道。
陳笙點頭，「嗯。減肥初見成效。」
陳媽媽讓老公和小兒子端菜，拉住陳笙到沙發前坐下，關於網路上盛傳的結婚一事，讓陳笙給出個解釋。
陳笙知道瞞不住了，乾脆地祭出法寶，從手機翻出兩個寶寶的小視頻給他媽看。
陳媽媽：「這是啥？」這小孩怎麼長得這麼俊？怎麼跟阿笙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陳笙清了清嗓子，嚴肅道，「事情是這樣的。媽，我跟顧潮確實已經結婚了，而且有了兩個兒子。」
「誰生的？」陳媽媽問。
陳笙摸摸鼻子，從善如流道，「兒子不才，兩個都是我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