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暗夜（二十八）

  沈老爺子是在第三天的時候，就坐在輪椅上，由管家推著進了病房。


  一同進來的，還有沈家如今的當家人，也是沈老爺子的二子沈飛。


  不同於沈老爺子和沈言安的出色相貌，這個沈飛的長相就同他毫無特色的名字一樣，平凡得都不像是沈家人。身形精瘦，面容也是有些乾癟，只有眼睛中精光能看出，這人並不如面相一樣普通。


  安晴起身點頭問好，隨後就讓到了一旁，將床邊的位置讓給沈老爺子。


  沈老爺子全身癱瘓，甚至開口都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看向床上面無血色的孫子，面上全是痛苦。


  他始終不願意承認當年他做錯了，兒媳哪怕再懂事再優秀，在思想守舊的老人眼中，都遠不上親孫子重要，所以就算讓他再選擇他一次，他仍會選擇傾盡全力救治沈言安，而懷著悲痛任由兒媳死亡。


  他此生唯一最痛的傷口，唯有親孫兒對自己的恨。


  「我們，明明……都沒有……做錯……」老爺子艱難地開口，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在說完后，就閉上了眼睛，沒有再睜開。


  沈飛觀察了安晴許久，最後露出一抹善意的笑，用口型示意：「辛苦你了。」


  安晴也以微笑回應。


  這沈飛身上擁有常人難得的正氣，類似於軍人，卻遠比尋常軍人要深沉而複雜，這種人往往睿智內斂，多非惡人。


  又過了一會兒，沈老爺子才再次睜眼：「走…吧。」


  管家對安晴點頭，示意告辭，然後就推著輪椅走出了病房。沈飛緊隨其後。


  目送三人離開的安晴轉身面向病床上依舊昏迷的沈言安，發現他的眼角有一抹晶瑩。


  是眼淚。


  沈老爺子沒有說錯，他們，明明誰都沒有錯。


  安晴走上前，握住沈言安的手，輕柔問道：「醒了？」


  沈言安這才睜開眼睛，直直的看向正上方，其中依舊是毫無神采。


  沈老爺子的話，他聽到了。在意識仍朦朧之際，那個蒼老的聲音，就響起在耳旁。


  如今睜開眼睛，感受到這熟悉的氣息，手也觸碰到那份溫暖。突然……他想看見。


  看見那張臉。


  由於沈言安的蘇醒，安晴立刻叫來了醫生，由於當時鎮定劑的過量，此刻醒了過來，必須立刻進行檢查，防止留下後遺症。


  沈言安被推入檢查室，而安晴則坐在外邊，等候檢查的結束。


  沈言安這次醒來，安晴能夠隱隱感覺到，不一樣了。


  檢查很快結束，期間沈言安表現得一直很安靜，沒有吵鬧，沒有脾氣，也沒有任何的言語，就這樣靜靜地接受一切機器或者人為的檢查。


  安靜地彷彿完全不再是那個精神障礙的沈言安。


  如今一切結束，並且得知並無留下壞影響，安晴便收拾了東西，準備帶著沈言安出院。


  醫院畢竟不是什麼能夠讓人放鬆的地方，所以此刻已經可以離開。


  剛回到沈家大宅，一直未曾言語的沈言安，才開口。


  「我想看見……你的模樣。」


  想看看你的眉眼，想看看你的唇角，想看看你所有的溫柔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