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投奔
夥計追上來看不見她,往前跑了幾步,被她從後麵竄出來一腳踹倒在地上。
??“好啊,你們掌櫃的耍賴皮,你跟著我是不是還想把銀子要回去?我告訴你,少給小爺來這一套,小爺在道上混的,小心小爺砍死你!”
??夥計趴在地上隻管求饒。
??胡嚶嚶眼珠子一轉,在他腰間摸了一圈,把他的錢袋子摸走。這才仰臉出了巷子。
??然後迅速隱沒入另一條巷子,到一戶大戶人家牆根上翻進去,跳進後院的井裏洗了個澡,又悄悄潛到房間裏找了套看起來最普通的衣服穿上,這才匆匆出了城。
??大戶人家的夫人丟個一件兩件的衣服裙子也不會發現,就算發現了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鬧不到外麵。
??收拾好了之後才抱著東西匆匆出了城。
??再回到山上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買的兩套衣服跟鞋子都比薛青穿的尺碼還大一號,隻有鬥篷稍微小點,薛青穿上正好。
??她想的是他畢竟受著傷,用鬥篷遮遮。
??等薛青拾掇幹淨之後,兩人從另一個方向下了山,正好到順德。
??胡嚶嚶把自己還剩下的那柄細長刀塞到薛青懷裏,又把自己身上還剩下的錢也塞到他懷裏。想了想,又把頭上的簪子拔了給他。
??她典當細長刀暴露了行蹤,溫家很快就會找來,所以她用不著錢。那點銀子被她買了衣服跟吃的,剩的也不多了。從他們所處的位置去找人,那點錢不一定能夠。
??薛青身上有傷,行程慢,再加上這隻簪子就差不多了。
??“我們就在這兒分別吧,希望還能再見。”
??薛青鄭重的看著她,把東西收好,叮囑道:“你也要小心。”
??胡嚶嚶笑著看他,想讓氣氛輕鬆一點。
??“知道啦,你先走吧,我看著你走。”
??胡嚶嚶穿著一身明顯不合身的寬大衣裙,黑發垂散下來,發梢沾了山間的露水,還濕漉漉的往下滴水。
??風一吹,將她的袖子跟裙擺吹起來,看著很單薄。
??薛青頓住腳步,把鬥篷取了,折返回來給她披上。胡嚶嚶扯著鬥篷想拒絕,被薛青強硬的披上,並且伸手直接在她領口把帶子係好。
??他的手指細長,很靈巧,幾下就係好了。胡嚶嚶看著他認真的神色,突然鼻子一酸。
??這一次的分別不像以往,他們的前路都是未知的,沒有薛臣,每個人都像是沒了主心骨一樣。
??薛青略顯笨拙的伸出胳膊抱住她,初時還有幾分不自然。
??他們兩個需要互相給對方支持。
??胡嚶嚶鼻子酸酸的,眼眶紅紅的,這輩子跟他們相處的時候太幸福,突然的分別讓她生出幾分離別愁緒來。
??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到了一群朋友。
??她輕輕拍了拍薛青的後背,像長輩安慰晚輩那樣老氣橫秋。
??“你要小心,不管什麽時候,保命要緊。”
??薛青頓了頓,沉聲道:“不管什麽時候,我會先保住少主。”
??胡嚶嚶嗯了一聲,想說他的命在她看來跟薛臣同等重要,話到嘴邊拖了長長的音,哽住沒說。
??“我走了。”
??薛青轉身快步離去,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胡嚶嚶一滴淚從右眼落下去滴落到地上,左邊依舊是笑意。
??等薛青的背影消失之後,她抬頭看一眼遠山,轉身順著大路往前走著。一直走,走到天黑,竟然走到了當初偶遇言敘傾的小鎮子。
??小鎮子比之以往更加荒涼,街上一個店鋪都沒有,曾經他們住過的那家客棧現在也成了一片廢墟。
??胡嚶嚶想起來,這位“溫言公子”還曾經給過她一枚玉佩。
??或許入京並不是一條死路?
??胡嚶嚶翻身跳到客棧二樓,把蜘蛛網清理一下,拿了幹糧簡單吃喝之後,躺在床上想事情,一直到天黑透了才閉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她折身拐回去,從順德入豫州,走了三天,沿著山路走到青衣樓曾經用來訓練的地方,樓裏早就人去樓空了,但是後山的竹林還在,竹林中的陣法也還在。
??她繞過陣法找到竹樓,竹樓裏厚厚一層灰,布置沒變,屋子裏的物件整齊有序。從竹樓後麵的梧桐樹下,胡嚶嚶挖出來一個已經腐爛掉的包裹,從還沒完全爛透的荷包裏翻出半袋子寶石並一黑一白兩塊兒玉佩。
??玉佩的流蘇已經腐爛掉,但是玉佩表麵依舊光滑潤澤。
??她抓了一把寶石放在身上,又把兩塊兒玉收好,當晚就歇在竹樓裏。
??而遍布順德周圍的溫家細作正在到處找她,從順德開始,沿著山路兩邊往京城尋人,因為有人看見她進城了。
??而她隻是到城裏轉了一圈,換了層皮出來回豫州。繞了這一圈,倒是恰好避開了溫家的搜捕。
??再往京城去的時候,她不斷變換著身份,青衣樓裏雖然人人都學易容,但是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像她這般精通易容。
??很多人隻是學會粗淺的改變容貌特征,乍一看還行,禁不住推敲。但是胡嚶嚶能縮骨,將自己打扮成小孩子、老太太、弓腰駝背的漢子,有時候是獨行的俠客,有時候是商隊裏的鏢師,溫家要想找到她,很難。
??胡嚶嚶跟著一支商隊混到京城,拿一枚紅寶石到當鋪換了一百兩白銀。
??以往商隊往西域去的時候,換回來很多紅寶石,那時候的紅寶石雖然貴,卻算不上稀罕玩意兒,隻要有錢,要多少有多少。
??這幾年,朝廷關了關城,斷了往西域去的商路,紅寶石在京城裏又貴了起來。
??普通當鋪裏難得見到這麽大,這麽透亮的紅寶石,當即給了一百兩銀子。
??胡嚶嚶先找了個地方安頓下來,然後每天換著身份,坐在溫香閣對麵的餛飩攤上往裏麵看。
??守著這個餛飩攤,她倒是經常能看見熟人。
??傳說中的譚相府的小姐譚晏晏,帶著她的丫鬟小喬,經常在晚上天黑之後,來小餛飩攤上吃餛飩。
??當然不隻是吃餛飩,眼神一直瞄著溫香閣,一坐坐到很晚,臨走的時候會問一句。
??“溫公子這兩天來過嗎?”
??買餛飩的老翁人也很好,也幫她留意著,如果見了,會主動邀請對方過來吃餛飩,如果對方有留言,也會幫她記著,等她下次再來的時候告訴她。
??胡嚶嚶注意到,譚晏晏十九了,還梳著姑娘頭,還沒嫁人。
??她一連來了幾天都沒等到一個消息,正有些沮喪。
??恰巧一輛馬車停下,一個白衣公子從馬車上下來。
??看見她,徑直走過來。
??譚晏晏看見來人趕忙行禮。
??“臣女見過三皇子。”
??言敘傾瞧了瞧沒什麽人的餛飩攤,他是知道內情的,見她這麽晚了還在這兒守著,好心提醒她。
??“溫兄最近好像不在京城,估計明日才回來。”
??譚晏晏紅著臉,尷尬的回道:“我又不是在等他……讓三皇子見笑了。”
??言敘傾輕笑一聲。
??“如此,我請譚姑娘吃餛飩。”
??說著竟然掀起衣袍,在小攤上坐下來。譚晏晏已經吃過了,不過出於禮數,也在桌子上坐下。
??老翁對他們這種達官貴人見怪不怪,甭管對方是皇子還是相爺,他都能從容應對!
??老翁盛了兩碗餛飩,一碗遞給言敘傾,一碗端到胡嚶嚶桌上。
??胡嚶嚶此時打扮成一個柔弱的小娘子,拿了勺子,先嚐一口湯,再舀起餛飩吹了半晌,才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實際上是故意拖延時間,支棱著腦袋聽他們兩個說話。
??這會兒天已經涼了,餛飩涼的很快。
??兩個人其實沒什麽話說,坐在一張桌子上也是譚晏晏看著言敘傾文雅的吃完一碗餛飩。
??“我讓人送你回去。”
??譚晏晏想說不用的,十裏直接趕著馬車過來,盛情難卻,譚晏晏隻好帶著小喬上了馬車,在護衛的護送下回了相府。
??言敘傾複又坐下,把已經涼了的半碗湯喝光,才起身看了胡嚶嚶一眼,皺著眉頭去了溫香閣。
??期間胡嚶嚶一直沒敢看他們,隻專心的吃著自己碗裏的餛飩,但還是感覺言敘傾的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自己身上。
??她快速把碗裏的湯喝掉,留下三個銅板,起身往遠處去。
??原來他就是三皇子。
??胡嚶嚶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在今天之前,還以為他就是跟溫家有點關係,或者是溫家的旁支。
??從沒想過他的身份竟如此顯赫。
??言敘傾坐在溫香閣二樓靠窗,盯著外麵的夜色發了會兒呆。
??長安在旁邊問道:“公子,您明知道譚相想跟您聯姻,為什麽還送譚小姐回府?難道您對譚小姐也有意思?”
??言敘傾抬頭看他一眼,長安自知話多,當下趕緊閉嘴。
??“溫兄喜歡那丫頭,他人不在京城,我不得幫他一把。”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長安眼睛瞪得更大。
??“那您不怕譚相誤會?”
??大晚上的,三皇子邀請譚家小姐一起在街頭吃餛飩,吃完餛飩,還用自己的車架把人送回去。嗯,明天開始,坊間就該傳出三皇子與相府小姐兩情相悅,相府小姐就是內定的三皇子妃人選。
??謠言一出,就等於譚相站在三皇子這邊,就算他沒站隊,二皇子也要生疑心,逐漸跟譚相離心,把譚相推到他們這邊來。
??長安突然明白了,臉上的狐疑瞬間就變成明了。
??“高,公子的手段真高!”
??言敘傾無奈的看他一眼,他是真的想幫溫言,跟朝堂沒關係!
??但是就連他身邊的人都誤會了,別人隻怕會是跟他一個想法。
??譚相這隻老狐狸,到現在還在觀望,言敘傾內心裏是不喜歡這種人的。但是朝堂上需要這樣的人,他們會見風使舵,也會看臉色行事,有時候對群臣來說,是一個風向標。
??二哥緊緊地握住軍權,讓他很被動,但是文臣如果都站在他這邊,他的勝算也不小。
??胡嚶嚶快速回到住處把臉上的易容卸掉,換上自己的衣服再次來到溫香閣門口。正好趕上十裏趕著馬車回來。
??言敘傾吃完飯從溫香閣出來,一眼就看見靠在餛飩攤旁邊石牆上等他的胡嚶嚶。
??他略有幾分驚訝的從台階上下來,穿過大街走過來。
??見少女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當初自己送她的玉佩,問道:“胡姑娘是在等我?”
??胡嚶嚶把玉佩扔給他,他站的這麽遠,難為他能一眼瞅見她,並且五年未見,還能認出她來。
??言敘傾接住玉佩。
??“這是……”
??“你當初說過的話還算數嗎?”胡嚶嚶身體站直,略有些無奈的說道,“我走投無路,來投奔你了。”
??見她目光坦蕩,言敘傾笑道:“自然算數,你今晚有地方住嗎?沒有的話我讓十裏安排。”
??胡嚶嚶把手裏的包袱舉起來。言敘傾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喊道:“十裏!”
??十裏趕著馬車過來,看見胡嚶嚶也挺意外,不過卻並沒多言。
??“上車吧。”
??十裏跳下馬車,把上馬凳搬下來放在馬車邊上,胡嚶嚶提著裙子直接跳上馬車鑽進車廂,言敘傾才踩著凳子上去。
??吩咐道:“回宮吧。”
??長安收起凳子,沿著外麵坐下,十裏趕著車直接往宮裏去。
??胡嚶嚶掀開車簾看外麵,天黑之後,街上依舊有人來回走著,不過今天早晨又下了一場雨,冷風從街上吹過,地上有很多的積水,出門的人少。
??“我也是今天晚上忙完了,才出來轉一圈透透氣,平常基本上都在宮裏呆著,你找我找了很久嗎?”
??言敘傾解釋一句。
??胡嚶嚶放下車簾,車廂裏頓時一片黑暗。
??“也沒有很久,大概找了你十來天吧。”胡嚶嚶也很坦誠,“上次進京的時候,聽見有人喊你的名字,我跟著那人到了溫家胡同,結果那位溫言公子不是你。我倒是沒想過你會是當朝三皇子。”
??言敘傾挑眉,雖然看不見表情,但是從她從容不迫的回話中絲毫沒聽出驚訝來,也沒聽出任何情緒,就算知道自己騙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沒有半點反應。
??好像有點奇怪。
??“你跟著的那位公子呢?”
??言敘傾還是忍不住問出口,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少女很在意那位黑衣公子。但問出口之後,他突然有點忐忑,好像既期待她的回答,又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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