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百里鳴岐的娘
魚幺/文
無是非在飛劍上幾乎被吹成一根棍兒, 他身上的苦海水蒸發乾之後, 頭髮被鹽粒黏成一坨，頭髮整塊往上豎著，像在腦後插著把旗子。
他真是受夠了，上次這個蕭麟就當著百里鳴岐的面挑釁……挑釁他二大爺，話說為什麼百里鳴岐也這麼不成熟, 每次都要被蕭麟挑釁成功？
「你再不停下我就要吐你身上！」
無是非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喊，但是蕭麟就跟瘋了似的，不管無是非威脅什麼，他都不停下，反而駕著劍越飛越快, 看那架勢要直接衝進雲層里。
百里鳴岐很快從後面追了上來。
正如蕭麟所說，百里鳴岐在外界耽擱了很多時間，靈力消耗大半，近乎枯竭，怎麼可能御劍帶人。但是這僅是從平常的狀態來說, 百里鳴岐在秘境中吃了一些草汁后, 靈力大增，御劍飛行自然綽綽有餘。
蕭麟載著無是非飛了一段之後，突然覺得腳下的「三途」沉得要死, 死死往後拖著他，根本飛不動了。蕭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卻見百里鳴岐一隻腳尖點在「三途」的劍柄上, 右手舉著「清光」斜斜上指, 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倆。
無是非仰視著百里鳴岐，突然有種出軌被抓的心虛感。
……他的腦子也不好用了吧。
百里鳴岐冷漠地看著他：「蕭師弟，你逾越了，降世神童有我負責。」
蕭麟氣得大叫：「從我劍上下去！」
無是非抽了抽嘴角，只覺腰間一緊，他整個人都被百里鳴岐攬進了懷裡，然後足尖一點，跳到清光上，「嗖」地一下飛了出去。
蕭麟被落在後面，他眯著眼緊緊盯住百里鳴岐的後腦勺，表情兇狠，好像想把他腦殼插穿似的。
無是非這邊被百里鳴岐摟著腰站在劍上，難受得要命，他頭髮都被鹽粒結殼了，百里鳴岐就這樣站在他身後，不會覺得奇怪嗎？！
無是非想著想著便抓住百里鳴岐環住他的手往下拽，一邊扭動身體試圖推開百里鳴岐，後者用力摟住他的腰，然後猛地加速。無是非只聽他在自己腦後低聲說道：「御劍飛行的時候還敢亂動，小心掉下去。」
「你……你別抓著我我就不亂動了！我不習慣有人在我背後，我會忍不住想朝後出拳。」
百里鳴岐愣了一下，輕輕鬆開手，無是非剛要鬆一口氣，卻感覺腰上被輕輕拍了幾下，百里鳴岐在後面疑惑地說：「你的腰怎麼這麼細？」
「……」
「因為年紀小嗎？看上去跟白師妹差不多。」
無是非被他這樣詢問，不知為何臉上突然火燒似的，從耳朵紅到脖子——委員長怎麼這樣……是不是剛剛掉進苦海腦子進水了啊！哪、哪有人這樣形容男人的？！
無是非低著頭咬牙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對你不客氣了！」
百里鳴岐便沒再提這件事：「但是你不要我扶著你的話，你會掉下去，你要扶著清光么？」
無是非張開手顫顫巍巍地站在劍上，逞強道：「我才不會掉下去，我是習武之人，平衡感很好。」
百里鳴岐微微勾起唇角，突然並起二指往前一指，腳下的飛劍又猛地加速，腳下踩著窄窄的劍本來就站不穩，突然加速，無是非控制不住地搖晃了一下，然後朝一旁倒下去。
百里鳴岐突然伸出手，一把扶住無是非：「我就說，你會掉下去的。」
無是非抓著百里鳴岐的胳膊慢慢抬起頭，他看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總覺得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無是非用力瞪他：「你到我前面來！」
「……」
「快點！」
百里鳴岐換到無是非前面之後，這一路上倒變得順利了很多，無是非揪著他的袍子飛了一道，最終終於安安穩穩落到地上。
他們一回門派，就有人從迎上來，百里鳴岐失蹤這件事在九皋家並沒有引起多大範圍的轟動——知情的人被控制在跟著一起去的九皋弟子還有有限幾個上層領導之內，畢竟九皋家的璇璣失蹤是很嚴重的事件，為了避免恐慌和不必要的麻煩，眾人將消息壓了下來。
回來沒多久，就有弟子過來對著百里鳴岐說了兩句什麼，後者反倒回過頭來看無是非，然後猶豫著點點頭。無是非接到他的眼神覺得有些奇怪，但是更奇怪的是，百里鳴岐居然沒對他說任何話，轉身便走掉了。
無是非看著他的背影隱隱有些擔憂——莫非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情？
經過這次，他們也算生死之交了，無是非當然會擔心百里鳴岐會發生什麼事情。而且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突然有人在旁邊拍了無是非的肩膀一下，他一扭頭，蕭麟正笑嘻嘻地看著他，無是非下意識挑挑眉：「蕭師兄？」
蕭麟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師兄？」
無是非咧咧嘴：「現在叫還早是嗎……」
「那倒不是，只不過被你叫師兄還挺有趣的，以後就這樣叫我吧。」
無是非無所謂地點點頭。
他現在對蕭麟還是有一些尷尬的情緒，無是非很擔心他問起之前自己提到的小時候的事情，按照蕭麟的性格，萬一讓他知道自己是認錯了人……無是非很擔心會發生命案。
就算百里鳴岐沒有提醒他，無是非也發現了，蕭麟有些記仇，性情也並不溫和，他對百里鳴岐都那樣，對自己這種小嘍啰就更不會客氣了吧。
「你怎麼心事重重的？」
無是非猛地回過神，看了他一眼：「沒有啊，我……我餓了，我要去找我師弟吃飯，蕭師兄要一起么？」
蕭麟笑著道：「師兄弟之間的團聚我就不參與了，但是你真的沒有在擔心師兄嗎？」
「……」
在九皋家能被蕭麟叫師兄的就只有一個人，就是百里鳴岐，但是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到自己在擔心他……總覺得不懷好意。
「嘻嘻，其實我也挺擔心他的，畢竟他這次是被師娘叫走的，百里鳴岐要倒大霉了呢。」
無是非記起之前蕭麟在滄沙蠡海一見到百里鳴岐就傳達出這個意思——他要倒霉了，但是「師娘」不是百里鳴岐的娘么？百里鳴岐的爹，就是百里家主，性格都那麼溫和，他娘應該更溫和才對。
慈父嚴母嘛。
蕭麟見無是非發獃，突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將無是非用力摟過來，然後小聲慫恿道：「哎，你想去看看嘛？」
「看什麼？」
「看師兄那邊發生了什麼啊。」
無是非下意識搖頭：「我才不想看，人家母子兩個之間聊天，有什麼好看的。蕭師兄，你這麼八卦啊。」
蕭麟翻個白眼「切」了一聲：「我八卦？我只是想去看百里鳴岐的狼狽樣兒而已。你真不感興趣？我可以帶你去看哦。」
「我不……」
蕭麟鬆開無是非的脖子，朝他揮揮手：「那我自己去。」
無是非愣了愣，下意識追上去：「哎！你怎麼能去聽牆根呢！你這樣不好！」
蕭麟懶得理他，還是繼續往前走，無是非在後面追，於是到最後就變成無是非跟著蕭麟一起來聽牆角了。
百里鳴岐的母親在修真界也是有名號的，婚前她名號紅仙，嫁給百里諭禪之後，便被稱為紅夫人。追尾蠍白茹真雖然記在百里諭禪的名下，但是她那一身本事其實是百里鳴岐的娘親手調jiao出來的。
紅夫人的住所種了很多植物，鬱鬱蔥蔥的，比凌雲軒和秦雲軒更加漂亮精緻。蕭麟帶著無是非來到紅夫人住所之後，兩個人就藏在她窗根底下，然後偷偷從窗戶往裡看，蕭麟神色有些緊張，讓無是非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從窗戶里可以看到百里鳴岐正背對著他們跪在堂里，主位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看上去也就三十歲上下的模樣，如果這個就是百里鳴岐的媽，那也有點太年輕了。
不過可以確定，這個人確實是百里鳴岐的娘了，除了他娘他還能跪誰？而且百里鳴岐真的很像紅夫人，不論是相貌還是……性格。
紅仙真的當得起「仙」這個名號，長得國色天香，但是面容冷艷，看上去是個冰美人。
看來委員長不光遺傳了她娘的美貌，面癱臉也遺傳自他娘。
無是非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腹誹過如果女人是百里鳴岐這種性格絕對嫁不出去，現在他明白了，不管是什麼樣的性格，長著紅夫人這張臉，就絕對不會嫁不出去。
「你知錯么？」
無是非還在走神，便聽屋內傳來這樣一句話，竟是紅夫人在質問百里鳴岐，他下意識往屋裡看一眼，卻被蕭麟壓著頭按下去：「你不要命了？被師娘發現我們就慘了。」
無是非朝他咧咧嘴——他又不是故意的。
屋內又傳來百里鳴岐的聲音：「孩兒知錯了。」
「錯在何處？」
「……」
紅夫人突然冷笑一聲：「說不出來，還叫知錯了？」
無是非還真沒想到百里鳴岐跟他娘居然是這種相處模式，這簡直……委員長也太狼狽了，發生危險又不是他願意的，為什麼還要認錯啊，嘖嘖嘖，怪不得蕭麟會這樣興緻勃勃地跑過來偷看。
百里鳴岐想了半天，說道：「錯在不該久去不歸，讓娘擔心。」
紅夫人冷哼一聲，無是非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什麼啊！百里鳴岐居然還會說這種甜話哄他娘親？好肉麻！
但是紅夫人顯然很遲這一套，接下來態度倒是緩和了很多：「胡說八道，你錯在不該把清光留在船上，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論在什麼情況下，劍都不能離開自己，你為何不聽？」
「是，孩兒知錯了，以後定不會再犯。」
無是非聽到這裡下意識看了蕭麟一眼，後者臉上掛著扭曲的笑容，顯然都快笑瘋了——他這是多想百里鳴岐吃癟啊。
「他跟他娘一直是這種相處模式？」
蕭麟沒說話，只是捂著自己的嘴用力點頭，大概是怕發出聲音露餡吧。
「有這麼好笑嘛……」
他們只看了一會兒，蕭麟就拉著無是非往外走：「輕點，被師娘抓住就慘了。」
無是非用力點點頭——他也不想還沒加入九皋家就背上聽牆角的名聲，尤其還是聽家主夫人的牆角。
……他是瘋了才會同意蕭麟的提議過來聽牆角。
但是天不遂人願，兩個人才撤退了幾步，就聽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冷喝：「誰！」
蕭麟業務熟練，反應迅速，「嗖」得一下就沖了出去，無是非卻連站都沒來得及站起來，直接趴地上了。他顫巍巍抬起頭——蕭麟這個二逼……跑路為什麼還要踩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