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腰細你大爺，你全家都腰細
魚幺/文
無是非沖百里鳴岐吼了一通然後自己跑出來, 跑了半天, 他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裡來了，九皋家本來就在山裡，跑出來就跑到山裡了。跑了很久，到了沒人的地方，無是非才呼呼喘著停下來。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都是樹榦枯草，想來大概是某個山裡吧。
無是非從來沒想過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 更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種特殊存在會引起別人的嫉妒。
可能以前他過得太貧窮了，那時候大家條件都差不多, 所以沒什麼可嫉妒的, 現在他根本不是正式成員就佔據了最好的資源，肯定會被人看不慣。
但是也不能說那種話啊。
無是非面對著牆角根兒坐在那裡，沉默許久——是他做錯了, 一開始就應該拒絕百里鳴岐的提議, 什麼住在一起更低調，現在就有人說他走後門了。
無是非在那坐著坐著，突然若有所覺地回過頭, 果然見不遠處樹杈間露出一張臉，百里鳴岐正站在那兒呢。他驚訝了一瞬, 想到剛剛自己覺得奇怪的地方, 才想起身上還長著一段纏綿入骨……相當於安了個GPS, 真是走到什麼地方都能被他找到自己了。
百里鳴岐已經從遠處看著無是非許久了, 卻一直沒出聲, 直到他轉過頭來看他到他，百里鳴岐才從樹後走出來。
「你今晚打算就在這裡過夜？」
無是非轉了轉眼睛，小聲嘟囔道：「那倒沒有，我準備等會兒去跟家主申請住弟子房。」
百里鳴岐冷哼了一聲：「這種小事還要麻煩我父親。」
無是非憤怒地轉過頭：「那我找誰負責？！我要換房間！」
百里鳴岐這時恰好走到他身邊，無是非就坐在地上，仰著頭生氣地看著他：「我不要再跟你住在一起了。」
「……你很介意這種流言么？」
無是非「噌」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你都說是流言了！當然會介意！」
百里鳴岐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無是非見他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情緒翻湧，但是不明白什麼意思。無是非聽他提起「流言」卻突然想起一件事，當初百里鳴岐阻止他進食堂，難道也是早就聽說過這種「流言」。
無是非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次，然後撇開臉：「我雖然是小地方來的人，也是要臉的，希望百里少爺你能理解一下，讓我去住普通客房也好，弟子的宿舍也好，我不希望再聽到這種流言了！」
百里鳴岐看著無是非，無是非說著說著，便見他眼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塌陷下去。無是非莫名覺得心痛了一瞬，像被錐子刺進去了似的。他無法忍受這種氛圍，下意識扭開臉：「總之之後也是要住宿舍的，早點搬出去也是一樣的。」
百里鳴岐沉默了一會兒：「好，既然是你的要求，我答應你。不過現在宿舍還沒空出來，你再等一段時間。」
他這樣說，無是非當然不好再講別的，搬家確實要準備一點時間。
「今天天色已晚，便先在凌雲軒睡一晚吧。」
百里鳴岐顯得心情很不好，說完就轉身往回走，臨了還扔下一句：「若實在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
無是非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心虛，百里鳴岐一向對自己頗有耐心，照顧有加，現在為了別人幾句流言蜚語就對他發這麼大脾氣，好像確實有些不厚道。
無是非想了半天，追上百里鳴岐的腳步，小聲道：「我……我並沒有埋怨你的意思，只是，人言可畏……」
百里鳴岐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重複他的話：「人言可畏……原來你也怕『人言』？」
「我……」
無是非不知道怎麼回答，若問他是不是真的覺得人言可畏，他又不是很在乎，若說完全不在乎，當然也不可能，總之有一點是非常在乎的……那些弟子亂說話的時候，無是非切實地感覺到了難堪和不爽，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坦然地說自己根本不在意？
「行了，別說了。你中午在食堂打架的事，還沒解決呢。」
無是非突然醒悟過來——這裡可是九皋家，自己隨隨便便就動手，好像確實不符合人家大家族的規矩，世家宗族……應該規矩挺多的。
他這時才有些擔心了。
百里鳴岐瞥他一眼：「餓了么？」
無是非下意識摸住肚子，點點頭：「嗯。」
「那邊先回去吃飯吧，其他的事……我幫你解決。」
無是非抬眼看了看他，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感——百里鳴岐看起來冷冰冰的，脾氣其實比自己好多了，他好像到現在就只經歷過一次他生氣……那次差點被飛鴉看到臉，百里鳴岐好像是生氣了，之後好像從來沒有……
他頓時底氣就有些不足：「那……我現在親自去跟百里家主道歉，不麻煩你。」
百里鳴岐只是冷笑，往前走，也不理他。無是非急忙跟上去：「委員長！等等我呀，我說真的！」
「不叫少爺了？」
「……美得你。」
其實在凌雲軒住著還是最舒服的，了慧吃過晚飯的時候過來了一趟，小朋友根本不知道無是非意外進入秘境，還差點回不來這件事。了慧頭頂長了一層小絨毛，他自己對長了頭髮的無是非不是很熟悉，猶豫好久才摸著他的頭髮認出師兄。白茹真倒是將他調jiao得很好，「和尚氣」退了不少，倒是越來越像個懂規矩的世家小公子。
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
不過不管怎麼樣，都比跟著他當個流氓強。
晚飯後，無是非抱著被子躺在床上，盯著窗外的月亮想了好久，偷偷拉高被子蓋到鼻子以下——凌雲軒的被褥跟以前睡過的褥子都不一樣，無是非在耳朵衚衕里蓋過最舒服的被子，是嫂子用太陽底下蓬鬆的棉花蓄起來，鬆鬆軟軟，但是即使是那裡的被子，也沒有凌雲軒的被褥舒服。
有種微妙好聞的味道……
無是非微微嘆口氣——他這是怎麼了，將要離開了才開始意識到這裡舒服，大不了……之後走的時候跟百里鳴岐要一兩床被子帶走，他不會小氣得不給吧。
夜裡，無是非做了個奇怪的夢，他一開始感覺自己在天上飛，後來有人從後面摟住了他的腰。無是非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哪位師弟，騰雲駕霧的那種感覺，實在奇妙。但是飛著飛著，無是非突然聽到身後那個男人開口說話。
「腰真細。」
………………真嚇人！
無是非想從這個荒誕的夢境中脫離出來，但是不管他怎樣掙扎，都沒辦法做到，那個夢越陷越深，腰上的手臂困著他，越收越緊。
「腰真細，腰真細，腰真細，你腰真細……」
——念念念！簡直魔音灌耳！到底想說多少次才罷休？！
無是非捂著耳朵大喊一聲從床上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是被夢魘住了。他大口喘著氣，許久，捂住額頭，滿手都是冷汗。
——這到底是什麼鬼夢……都怪百里鳴岐！沒事胡說八道什麼！
無是非抬起頭看著窗外蒙蒙亮的天空，突然覺得，或許他真的該早點離開這個地方了，他怎麼會這樣胡思亂想。
「做噩夢？」
百里鳴岐與無是非的房間只有一牆之隔，他這邊發生什麼，百里鳴岐都聽得到，無是非猶豫著沒說話，他現在可不能聽百里鳴岐的聲音，要不然今天就不用睡了，一睡下肯定又要夢到奇怪的東西。
他重新躺進枕頭裡，瞪著眼睛盯住頭頂的天花板發獃，本來想再睡個回籠覺什麼的，卻完全沒了睡意，腦子裡也一時混沌一時清醒。好在隔壁的百里鳴岐沒再追問他噩夢的事，他大約以為自己是睡迷糊了，現在只要不再出聲，百里鳴岐也不會多管閑事地跑過來。
就這樣迷迷糊糊等到天亮，無是非產生了一點睡意，卻又模糊地看見了之前在秘境中的情形——深水，長蛇，避水珠被搶走……他幾乎窒息。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場景，那些無是非不願意麵對的現實……
經過這樣一個談不上美好的夜晚，無是非的精神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吃飯的時候百里鳴岐便發現了他的異樣，無是非今天格外沒精打采。他還記著凌晨時無是非做噩夢的事情，便思忖他是否想起了大鐘寺滿門被滅的事。
畢竟對於無是非而言，可以稱得上難以啟齒的陰影的，也就這件了。
百里鳴岐猶豫許久，終於還是說道：「你……」
無是非迅速打斷他：「食不言寢不語，吃飯呢，說什麼話。」
百里鳴岐被他打斷談話，差點被嘴裡的早餐噎住。百里鳴岐心事深沉，慢慢咽下口中的食物，剛想說點什麼，卻猛地發現桌上的早飯幾乎被吃光了。
無是非正伸著手往自己碗里盛粥，百里鳴岐明顯看出他臉上厭惡的表情——這傢伙，分明吃撐了，怎麼還在吃？
百里鳴岐皺了皺眉，伸手壓住無是非盛飯的手：「已經是第六碗了。」
無是非艱難地打個嗝：「我長身體，你們不管飽么？」
「……」
無是非把他的手拂開，又往自己碗里盛一勺——腰細，他腰細，呵呵……他一定在一個周之內吃得膀大腰圓。